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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回到木屋,南晓又开着破烂机甲搬了个崭新的胶囊状营养舱到主厅中通上电,灌满了浅绿色透明的营养液后说:“好了,医生说你每天待够四十五分钟就好。”
戴宇泽环顾了下四周,这小屋都说不准是哪个年代的,所有家居设施看着都十分古老,但灯光尚且明亮,四面窗外便是月光中婆娑的树影。
他看着与周遭古朴环境格格不入的营养舱,轻笑一声:“你这里倒是东西全。”
南晓却没做声,摆弄好设备就一个人进了卧室里。
戴宇泽有些奇怪,但受人恩惠也不好多说,褪了军装躺进了营养舱内,漂浮的感觉轻盈舒适,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待系统的机械声将其唤醒,戴宇泽从舱内走出来时,一阵凉风穿堂而过让浑身赤.裸湿漉的人打了个寒颤。木屋的门半敞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老虎贼头贼脑的看着,刚与他一对视就缩了回去。
“南晓?”戴宇泽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他穿戴好衣服便走了出去,却被森林中的梦幻场景震惊了。
形似蒲公英的巨大花朵拔地而起,长长的绒毛泛着浅黄色的光泽,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来回摆动,低处许多未曾见过的植物花瓣闭合着,顶端时不时开合,颇像是在打呼噜。还有许多绿色的藤蔓缠绕着树干,向前指着一个方向,好像还怕戴宇泽没看见,伸过来碰了碰他的手背。
继续向前便到了墓区,三扇由花藤搭建的拱门静静矗立着,顶端分别是联邦,吉克和虫族帝国的标志,是当前星际战争交战的三方。
一道瘦削的身影提着灯在碑林间穿梭,每个墓区都在前方设立了祭台,长明灯的烛火断断续续跳跃着。
戴宇泽朝那边挥了挥手,“南晓——”
南晓本来是在进行每晚的日常巡视,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没敢回头。
半夜听到有人喊自己,千万不能乱答应。
更何况这是墓地......
这是前一世师父常告诫自己的忌讳,倒不是真的说南晓有多怕这些,但是该守的规矩还是不要随便触犯为妙。
也不知道戴宇泽这人怎么寻思的,见他不回头就又大声喊了一句:“南晓!”
南晓没敢回头,一直背对着慢慢挪了过去。
戴宇泽挑眉看着他背对着走过来,死活不肯回头,等人走近了才问:“怎么了?”
南晓确认了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在喊自己,终于放下心,有些无奈的说:“在墓地里突然听到有人喊,没敢应。”
戴宇泽这才回过味来,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事。”南晓摇摇头,抬脚便往回走。
戴宇泽很自然的想去接他手里的提灯,但刚碰到手背,南晓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弹到一边,满脸惊恐,双眼直视着地面,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
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戴宇泽一时也怔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我太唐突了,你别介意。”
“回去吧。”南晓直接转头往林子里去,戴宇泽没说什么默默跟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戴宇泽本想说点什么缓和缓和,但南晓进了屋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再也没出来,他只好自己在沙发上睡下。
翌日,清脆的鸟鸣在窗外响个不停,南晓被唤醒,五六只蓝色羽毛的小不点在窗台上蹦蹦跳跳,金黄的喙时不时啄着不甚厚的窗户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
南晓拉开窗,将它们抱在怀里,问道:“你们怎么没在窝里?”
小鸟们仰着脑袋叽叽喳喳,南晓静静听着,许久才说:“妈妈把你们丢下来的?”
小鸟们霎时间炸了锅,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有的还不停点头,强烈控诉着母亲的残忍行径。
南晓无奈的摇摇头,抱着他们出门,路过主厅时,戴宇泽笔挺的平躺在沙发上,毯子有些短,露着小半截腿。
一直走到一棵树前,缠绕树干的藤蔓向着南晓伸出尖端,他用额头碰了碰随后说:“帮我把它们送上去吧。”
藤蔓逐渐绕城了一个盘状,南晓将小鸟们放了进去,目送着他们回到巢里才离开。
每天早晚一次巡视墓地,这是这么多年来守墓养成的习惯。南晓提溜着一把镰刀,看到杂草就顺手除去。
今天他惊讶的发现许多墓前长出了一种怪异的花朵,花瓣有好几层,每一片看着都像是某种冰晶,通体是种近乎透明的雪白,在晨曦中显得异常亮眼。
它们在沉睡,但有种很奇怪的波动向外传出,与南晓体内的精神力形成了某种频率的共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头顶的蝴蝶触角再次出现,几只由精神体幻化的浅色蝴蝶从他胸前飞出,落在了含苞待放的花上。
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海螺中沙沙的浪,又似无数细碎的低语,伴着穿林打叶的风呜呜哀鸣。
南晓不自觉的蹲下,闭上眼睛细细聆听,那无数微弱的暗语恍惚间得以分辨,那一遍遍呢喃的,都是一个重复的字符——家。
顿时如雷霆万钧击破夜空,巨大的震撼轰然响彻云端,南晓没忍住落了滚滚热泪。
他模糊的视线朝那些花朵们看去,蝴蝶染上了色彩,是种很淡很淡的绿,一种养眼的晶莹的绿,它们缓缓飞回,围绕着南晓头顶的触角扇动翅膀,抖落了不少鳞粉落在他圆润的鼻尖,冰冰凉凉很快消失了踪影。
绿色蝴蝶的触角同南晓头顶的相互触碰交流信息,相同的期许与希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回家。”
南晓从未遇见过类似的场景,他只知道自己能跟那些动植物们交流,也是这般像是灵魂深处思想的直接传递,彼此的念头都能瞬间出现在脑海中。
忽然看见一处墓前的花朵开的艳丽,外层冰晶般花瓣包裹的是红色的花蕊,南晓操控蝴蝶飞去,那朵花竟在讲话。
戴宇泽醒来见屋里没人,又惦记着自己的部下,踱着步子走到墓区,却正好碰见南晓整个人跪趴在一朵造型奇特的花前,红色的花蕊纠缠着他头顶出现的透明触角。
他走上前去蹲下,正要开口,却被南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我在听他讲一个故事。”
南晓的皮相很美,是种有些妖艳的媚感,上翘的凤尾眼角和长长的睫毛本该很有攻击性,却被他浑身散发的柔和气质所压住。尤其是当前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心旷神怡。
戴宇泽不觉的愣了神,嘴唇微张久久难以闭合,只静静保持着军人标准的蹲姿守在身边。
忽然他看见自己的精神体白狼从身后走出,绕到南晓身边,亲昵的用鼻尖蹭着他衣角露出的腰窝,又一只粉红的蝶飞来,停在白狼的鼻头。
戴宇泽正在迷惑,却被南晓温煦柔和的声音唤回,“你听到了吗?”
“什么?”
南晓跪坐着直起身子,轻抚着白狼的头顶,缓缓道:“用你的精神力试试?”
戴宇泽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照做,白狼受到主人的召唤用力嗅着鼻尖蝴蝶释放的信息,传进耳中的只有模糊的呢喃,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认得你。”南晓眉眼间染上温和的笑意,看向了他,“他想跟你说话。”
戴宇泽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心中隐隐有了答案,颤着声问:“说的什么?”
“只能听清一点,对不起老大,我不小心中了埋伏,静哥还在那里,能带她回来吗?”
南晓有刻意模仿语气,戴宇泽从第一句开始就明白了他的身份,双眼盈满了泪,却还是笑骂道:“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没等南晓说话,戴宇泽请求:“这是我的副官,能带我回战区看看吗,我想把剩下的人带回来。”
南晓点点头,“没问题。”
戴宇泽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恳切道:“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旧型的飞船,船尾依旧拉着那个锈迹斑斑的大箱子,腾空而起朝着陨石战区而去。
戴宇泽坐在副驾,目光就是难以从驾驶位上全神贯注的美人身上挪开,他慢悠悠的开口:“联邦军部有一个传说,出征前,记得在随身终端写下你的遗愿,会有心软的神替你实现。如今我才相信传说是真的。”
南晓没什么反应,语气很平淡,“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做这些也只是因为职业习惯。”
“我想替亡者向你表达敬意,你的事迹一定会被广而告之。”
“不用。”南晓直视着前方,游刃有余的穿梭在陨石间,“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戴宇泽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明白了。”
今天一来,破损的机甲与战机数量又少了些,戴宇泽眼底是难掩的怒意,咬牙道:“这群该死的星盗。”
南晓没有回应,停了飞船后向面前伸出手,指尖那只粉红的蝴蝶缓缓幻化而成,穿过玻璃飞向了陨石深处。
那里间隙太小,飞船无法穿越,南晓正要起身,却被戴宇泽按住肩膀,“我去吧。”
南晓浑身僵硬,呼吸不自觉的急促。戴宇泽感受到他的反应匆匆挪开手,怀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南晓平复了下呼吸,“我的太空服你穿不上的,我去吧,你帮我看着飞船。”
“好。”戴宇泽目送着人出了驾驶室,他握住方向盘,没忍住皱眉,这都不知多少年前的款式了,现在的飞船很少见这种有些古老的操作面板。
良久,身着旧型太空服的南晓才出现在飞船前端,身后喷气背包冒着微弱的蓝色火光送他前往深处,跟随着蝴蝶的指引,很快到了一个小型的逃生舱,一个身形挺魁梧的女性已经没了生命体征,静静躺在里面,还保持着生前的面貌。
他通过通讯器询问:“这个怎么打开?”
戴宇泽指示他寻找操作面板,手动输入秘钥。
舱门开启,南晓拖着她快速回了飞船,为背包补充燃料,接着又在蝴蝶的指引下将剩下所有的尸体都成功回收。
做完这些回到驾驶室,南晓已经精疲力竭,洁白的额前冒着细密的薄汗将刘海一缕一缕的粘住。
戴宇泽本来想去扶,刚起身就想起他很抗拒肢体接触,只是转过椅子让开道路,“你休息吧,我能开回去。”
南晓犹豫一刻点点头,坐在副驾上闭目休息。
飞船落地,他又好像精神百倍,熟稔的清洁尸体,将最后的安葬交给了戴宇泽。
棺材不够了,戴宇泽在南晓的帮助下搭了个临时的棚子,将他们暂时放在里面。
一切结束,南晓就回了屋里休息,戴宇泽没什么事做,坐在门槛上静静看着面前的微妙景色,一切好像都充满了生机,松鼠爬不上树会被藤蔓接住,小白虎扑着空中的飞虫,还时不时朝自己这边呲牙。
戴宇泽笑笑没有理会,又看向那台陪伴自己作战许久的黑色机甲,这个老伙计看来已经彻底报废了,整个人颓废的坐在树下。
傍晚时分南晓才苏醒,木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饭菜,戴宇泽解了围裙挂好,“我看着厨房里的菜自己试着做的,那些东西我没见过,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南晓疲惫的笑着,感激地说:“那些东西怎么做都不会难吃,你可以试着生吃一次,味道很奇妙。”
见人满意,戴宇泽也放下心,很自来熟的帮他摆好餐具,又拉开椅子,“快吃吧。”
饭后,两人一同在林间散步消食,戴宇泽有些好奇的问:“这些生物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过。”
南晓若无其事的回答:“我从小他们就在这了,其他地方没有吗?”
戴宇泽正要开口,衣角却被猛地一拉,旋即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小心!”
他猛然抬头,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作势要把自己吞下去。
南晓向前跨出一步,有些严肃的说:“不行!”
那食人花霎时便蔫了,歪歪扭扭的缩回地面上,两片巨大的叶子把自己包起来,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这种植物的造型莫名与记忆中的片段重合,戴宇泽略微思索,依稀在义父的书中有见过,但明明是全宇宙都绝迹了的生物,怎么会在这里生长?
想着他又回头望向四周,无论是荧光的飞虫或是吐着绚丽孢子的大蘑菇,明明都是联邦科学家奋斗了好几代也没能重新复原的植物,却在这个荒芜的星球绿洲长得异常旺盛。
戴宇泽狐疑的望向蹲下安慰食人花的单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将满心的疑惑全部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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