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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一)
凌晨五点钟,卡尔·布莱特站在窗边,用手肘撑着窗沿,不是为了眺望远方,而是为了促进思考。在医院白白消磨的这些天里,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琴酒——无时无刻,透过惨白枯燥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气息,揉皱的纱布,干涸的血迹,难以消退的淤青,以及种种无法摆脱的繁杂诸事——想到琴酒。
他不断回忆那场爆炸,破碎的玻璃,血红的夕阳,以及因为致命危险而激发的恐惧;他试图在其中寻觅琴酒的身形,将它们与琴酒的形象一一连缀,就像将一柄钢刀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使冰冷的锋芒直直对准自己的眼睛。随后不久,他抬头望向天际,在一片漆黑的虚无里战栗了一下:通过玻璃窗的反光,他看见琴酒站在自己的身后,抱着胳膊,靠墙而立,双眼投射出一道平滑锐利的目光,犹如一片冰冷的金属。
卡尔扭过头,露出一个微笑,他说自己本以为在出院之前都见不到对方。
琴酒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他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一套黑色风衣,卡尔却从对方的身上瞧见一滩并不明显的血迹。他说,“你受伤了?”
琴酒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害怕了?”
卡尔没有理会对方的问话,他走过去,朝琴酒伸出手。在这一期间,琴酒一直盯着卡尔,那种眼神再一次出现:幽暗,冷酷,像是黑黝黝的枪口。卡尔顶着这股凝实般的压迫感缓慢向前,琴酒可以在任何时候出声阻止,或者拉远距离,但是他没有那么做。直到卡尔走到他的面前,那道可怕的目光才突然转变为一个平淡的微笑,“我以前好像说过会对你保持诚意。”琴酒用牙齿咬着摘下手套,像是准备完成和对方正式见面时那个尚未完成的握手。卡尔当然知道琴酒的意思,他知道彼此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那就是见面之时,卡尔主动朝对方伸手,为的是试探对方的手上有没有枪茧。
下一刻,卡尔原本笔直伸出的手掌突然拐了个弯,抓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臂,“伤口在这里吗?”
琴酒猛地抽回手。“就算我现在把袖口掀起来。”他冷笑着说,“你也看不到伤口。”
卡尔留意到这是一个讯息,同时也是一个警告。他放弃了继续试探的想法,“我知道您没有撒谎。”
琴酒往后靠了靠,极冷淡地瞥了一眼隐隐作痛的左手臂,“这是世界意志的惩罚。”
“世界意志?”
“可以理解为最高等级的系统。”琴酒说,“它有能力安排种种变故,从而影响整个世界。”
“为什么受到惩罚?”
“违反了它制定的规则,譬如说——”卡尔从这个停顿里察觉到某种恶劣的东西,某种属于犯罪者的微妙心理。他笃定,眼前这个人,正是以他人交织弥漫的焦虑、惊慌与恐惧为乐。琴酒继续说下去,“譬如说,'漫画'里没有透露死亡的角色不能死亡。”
卡尔听出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他神情严肃地说,“你杀了谁?”
“没有成功。”琴酒语气轻蔑地回答,“一只老鼠而已。”
卡尔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继而再一次微笑着说,“您对我是不是太坦诚了一点,阿加沙先生?”
琴酒也微笑起来,“难道你打算把我交给警方?”他摇了摇头说,“你不会做这种蠢事。”
卡尔镇静自若地拉上窗帘,“毕竟,那种很可能杀人如麻的人物就站在我的面前。”
“如果你的数值到达百分之五十一,这些就都不需要担心了。”琴酒说这话时的腔调听起来斯文、平淡,而冷漠,但是具有隐藏极深的蛊惑力,“届时,世界将按照你的意志运转。”
卡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听起来挺诱人的。”
琴酒说,“你没有相信。”
卡尔回答,“半信半疑。”
琴酒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卡尔敏锐察觉到现场的气氛发生改变,不再像此前一样紧绷,而是骤然松弛下来。琴酒走到椅子那里坐下,跷起一条腿,衣摆沉沉地往下坠,只差一点就要挨上地面。他把交织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说说你到目前为止打探出了多少关于'我'的情报。”
卡尔说,“我尝试搜集您的头发去进行dna检测,一无所获。有一种可能是档案销毁。”
“顺着出版社地址,我找到那家据说与您合作多年的出版社,并且购买了一套您的书。从出版的时间来看,似乎没有什么端倪,只是您以前所写的东西与其说是小说,倒不如说是观察日志。”
琴酒语气轻松地回答,“一种吸引人的写作方式,你知道总能找到许多借口。”
卡尔接着往下说,“所以我和出版社的员工逐个交谈过,他们对于您的事情知无不言......”
琴酒点了点头,“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他俯下身去,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搜出一个录音器,看起来至少八成新,被胶带牢牢地绑在抽屉下方。
卡尔咬了咬牙,“这么久过去了,我对您还只能说是一无所知。”
琴酒说,“很正常。因为你所面对的并不只有我一人,而是一个组织。”
卡尔换了一个突破口,“关于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的关系......”
“你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卡尔回答道,“虽然很离奇,但是您已经和我讲过太多离奇的事了。”
琴酒摩挲着那个录音器说,“原来如此...你将那次破案机会让给对方其实也是为了试探。”
卡尔望着琴酒说,“一个人的外型可能发生改变,但是行为习惯却很难改变,还有思维——推理思维。不过我也不完全是推让,他本来就有破案的本事。”
琴酒闻言露出一点诧异,“哦?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卡尔诚恳地回答,“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能力值得被认可。”
“言归正传。我顺着出版社的背景继续调查,发现它背后的投资商是萨德(知名财阀)集团。”
琴酒明知故问,“这有什么问题?”
卡尔盘腿坐在床脚,用两只手托起自己的下颌,“为什么这个集团会投资一个入不敷出、籍籍无名的出版社?”
琴酒望着对方说,“你的推测呢?”
卡尔语气笃定地回答,“这也是一个烟雾弹。”
琴酒有些满意地笑了笑,“在得知这些以后,你就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
卡尔说,“我还没有做好被卷入涡旋的准备,就像刚刚学会游泳的人,您总得让他在浅水区待上一会吧?”
“听这个口气——”琴酒停顿了一下,看起来若有所思,“你也有'潜入深渊'的打算?”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有些玩味。像是一道浮于幽暗水面的浅浅倒影终于在猛烈的浪花中粉碎,你由此可以看见最真实的黑暗向世界展露其冰山一角。此时此刻,卡尔再一次注视琴酒的眼睛,撇开一层浅薄锋利、具有威慑性的冰霜,他终于看清那是一片浑浊的泥沼,仿佛青苔、铜锈,溺死者脖颈上缠绕的水草。
琴酒看了一眼在窗帘之后缓缓升起的太阳,一团渺小、黯淡的光晕,甚至比不过卡尔的眼睛——带着灼热的、思想的闪光。他对琴酒露出一个微笑,从这个微笑里,琴酒看见了某种燃烧的东西。卡尔回答:“潜入深渊”,这正合他意;因为他喜欢探寻一切未知,喜欢肾上腺激素濒临极点的时刻,只有这样——
“你才会觉得自己还在活着。”琴酒说,“我知道。因为童年的经历,你的感知神经异于常人。”
卡尔哈哈一笑。关于他的童年,那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他在英国诞生,家境富裕,父亲享有爵位,母亲是银行家的女儿。七岁那年,他目睹生母杀死生父,并将尸骨埋藏在家宅附近的花圃底下。后来他的母亲虽然被人绳之以法,他对自我情绪的感知力却变得异常迟钝,心理医生说或许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
这个经历虽然听上去灰暗悲惨,但也不过只是卡尔人生路上的小小点缀,一个带有戏剧色彩的背景衬托,他真正忧思的东西并不在这里。琴酒听见卡尔在一笑之后陷入沉默,不久又试探性地询问,“那您...得到的消息是怎么说的?”
“警方破案成功。”
卡尔继续追问,“没有出现一个侦探?”
琴酒皱了皱眉,没能理解卡尔的意图,他如实回答,“没有。”
卡尔再次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缥缈,就像凝望着一个遥远的黄昏,“那是我记错了。”他微笑着说,“您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小嘛。”
但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记错,而且永远也不会记错。父亲的葬礼结束后,他没有流下一滴泪;母亲被警方带走,他也没有哭泣。他在当时处于一种极度漠然的状态,葬礼上的氛围使他有些安心,那是一种笼罩死亡的肃穆,一种平静的恐惧。他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感到孤独,唯有恐惧像水泵一样缓缓注入他的心脏,使他在寂静无声的时刻还能与自己的心跳为伴。
后来有人主动朝他伸出手,对他说,自己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就是他的监护人。
如今他已然遗忘了对方的面容,那个形象在他的记忆里变得遥远,不再真切,他只是依稀记得,对方就是挖掘出他父亲的骸骨,并且揭露他母亲罪行的那个侦探。而与之有关的更多记忆,就像极速融化的冰雪,他竭力将它们记录下来,但是总会忘记。时日至今,他看待那些残缺模糊的笔记,就像是看待一个陌生的传说。
他在笔记里写下:一个黎明他醒来,不记得桌上是谁为他准备的早饭;今日的新闻报道:“名侦探工藤优作又一次破案成功”,他却感觉有谁告诉过他,最伟大的侦探名为“赫尔克里·波洛”。临近下午,他终于想起那个在他的记忆里时隐时现的幽灵,同样是一名侦探,和工藤优作齐名,也是日本人,并且热衷于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喝上一杯金汤力,但是他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个人真实存在过。第二天,他彻夜未眠,依然记得对方最敬慕的侦探名为“赫尔克里·波洛”;第三天,他的头脑昏沉,但是没有入睡,他好像能够想起对方大笑着拍打他的后背,对他说,“坚持自己的正义。”;第四天,他从冰箱里翻找出一瓶藏在最深处的杜松子——傍晚,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是冰箱的警报声以及冷藏品融化后的水渍,他望着怀里湿漉漉的酒瓶,一时想不起它到底从何而来。
琴酒打断了他的回想。卡尔听见对方又用那种他所熟悉的腔调,那种慢条斯理,却又似乎闪烁冷光的态度问他,“你不想知道'漫画'里没有透露死亡的角色不能死亡的这个结论,我是如何试验出来的吗?”
卡尔流出了冷汗,他感到这句话像是一柄斜斜擦过咽喉的刀光,像是对他方才放松警惕、心不在焉的一个小小提醒,琴酒说,“工藤新一,三次。”
卡尔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琴酒先一步堵住他的后话,“你没有明知故问的习惯吧?”卡尔于是闭上嘴,什么也没说。
几天前,卡尔偷偷溜出医院,去了一趟游乐场。他察觉有一道视线紧盯自己,但是在他挤进人群,刻意兜转几周后,那道视线却骤然消失,犹如凭空蒸发的水汽。他不知道这道视线来自于一名日本公安,这是他的其中一个身份;他的第二个身份是波洛咖啡店的店长,以及——在卡尔进入人群的前一刻,安室透感到有人用枪口抵着自己。他听见琴酒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玩味的语气说,“不要告诉我你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任务,波本?”
安室透没有举起双手,以免太过惹人注意,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甚至没有回头,“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太好吧——”
他察觉到对方收回手枪。琴酒说,“你的意思?”
“去距离最近的那家咖啡店单独谈谈?”安室透转头对琴酒笑了一笑,“我请客。”
在咖啡店里,安室透竖起菜单,“两杯美式?”他朝侍者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开门见山地对琴酒说,“最近有一个人,组织很感兴趣。”
琴酒用玻璃般冰冷锋利的目光看着对方,“是组织感兴趣,还是你感兴趣?”
“姑且还是我个人,但是我想你也会感兴趣。”安室透说,“阿加沙·列昂诺夫。明显是个假名,但是我这边居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琴酒说,“你是想说自己能力不足,办事不利?”
“我是想说——”安室透将双手交织着搭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他的语气已经近乎笃定,“你认识这个人吧,琴酒?”
他继续往下说,“通过你的态度,其实也并不难猜。不过你能够稍微透露一下,这个人和组织有什么关系吗?”
琴酒冷笑着回答,“你以为世上只存在一种'黑'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蕴含着危险的意味,“你的小动作在最近有点太多,这不是什么好事。”
安室透闻言沉默了一会,他招来侍者结账,然后在起身之前对琴酒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弃接下来的调查吧。”
琴酒看着安室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才死死捂住自己的手臂。“世界意志”的警报声在他的耳畔疯狂尖啸,鲜红的文字在他的眼前彼此冲撞:警告!警告!警告!——仿佛狂怒的蜂群,叮咬,蜇刺,并且嗡嗡作响。他的手指紧扣在扳机上,但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出一发子弹。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冲动,这不是一个适合枪击的地盘,只是有一种直觉频繁闪过他的头脑;他意识到眼下或许正是距离杀死对方最近的时刻,但是这个机会现在已经离他而去。
安室透跑得很及时,他虽然能够保证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是他也知道,琴酒的处事准则从来不是你都泄露了什么,而是他在怀疑什么。他固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取得过对方的信任,但是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胆战心惊。
他并不知道是谁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了琴酒,但是依然能够对此有所猜测,他神情凝重地想:只可能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支女士香烟,她的容貌妍丽,双眼深邃,犹如一潭幽绿的湖水,笼罩着迷人的薄雾。在组织内部的酒吧里,贝尔摩德将一只手臂搭在琴酒的肩上,然后凑到对方的耳畔轻声低语,“你应该注意一下波本,他最近好像对你的那个身份很感兴趣。”
琴酒点燃了含在嘴里的烟头,似乎没有搭理贝尔摩德的打算。贝尔摩德稍稍把玩了一下对方肩头上的长发,“你也有自己的秘密吗,琴酒?”
“秘密?”琴酒微微一偏脑袋,“只是引'老鼠'出动的手段而已。”
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琴酒,“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多问了。”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旋即转身倚靠在桌沿上,“不过你想好用什么作为等价交换了吗,毕竟我可是给你提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
琴酒说,“我下周三有空。”
贝尔摩德显然有一点惊讶,“随便我要什么都行?”
琴酒回答,“随你。”末了又补充一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贝尔摩德轻声地笑了笑,“这一次,你不打算用那样东西威胁我了?”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琴酒坐在椅子上,以一种戏谑的目光瞧着她,她看见对方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照片,叩叩两声,像是两颗落进湖里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贝尔摩德很罕见地收起笑容,“你从哪里得到的照片?”
琴酒看了一眼照片的背面,“帝丹高中,二年B班。”他不慌不忙地念出照片上的名姓,“毛利兰。”
贝尔摩德的眼神骤然变得冷酷,犹如一痕凝结的寒霜,“你是在威胁我吗,琴酒。”
琴酒只是沉默地与她对视。气氛僵持片刻,她妥协了一步,“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这个回忆结束得很快,至多不过一个刹那,其中蕴含的某种深意还没有得到完全挥发。
贝尔摩德将指间夹着的香烟送进嘴里,把长发捋到耳后,然后微微偏转着俯下身子。她可以看见琴酒的眼睛近在咫尺,这是一双猎食者的眼睛,豺狼,猎豹,毒蛇,你可以由此联想到许多残忍凶狠的猛兽,但是贝尔摩德没有感到丝毫畏惧,她用眼神示意琴酒:借个火。随即俯身点燃香烟,隔着袅袅白雾,仿佛在交换一个亲密的吻。
她听见琴酒回答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威胁只有第一次才管用。”琴酒说,“这还是你教我的。”
贝尔摩德于是再一次轻笑起来,她不可能听不出琴酒话里的含义:困惑、怀疑、不赞同、不理解,乃至于更为无礼直白的——他觉得贝尔摩德在犯蠢。
二十年前,贝尔摩德进入组织,成为组织首领的情妇。二十年前她的身上还没有背负许多人命,双手也没有沾满鲜血。二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琴酒,对方跟在首领的身边,还没有经过训练营的打磨,但也已经隐隐流露出日后锐利的锋芒。二十年前,她得到了一个由组织首领直接下达的命令:琴酒——在当时还不叫琴酒——这个男孩,暂时交由她培养。
她在当时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忠诚服从了命令,或者说是:甘愿折服于首领的个人魅力。对方的身上兼具一种文雅与强横的气度,乍一看来,他确实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绅士。但是如果你同他接触过几个小时,或者交流过深层次的东西,他的形象就会变得令人心生敬畏。“就当是一种体验吧。”首领这样对贝尔摩德说,“只有尝试过,你才能够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你才能够找到'朝你微笑的天使'。”
他说了一些很温情的话,你很难从一个上位者的嘴里听见那些东西,而且那么真挚。这意味着二十年前,或者更早以前,组织还不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一个接近死亡的地方,一个残酷、暴力、痛苦的地方。他让所有人都做过一个好梦,包括贝尔摩德,这是她的组织代号;她的另一个身份是莎朗·温亚德,当红女明星,为了这场好梦,投入了二十多年黄金一般的光阴。
她按照首领的指示带走了琴酒,那时候琴酒约莫七岁,或许更小一点,看起来瘦骨嶙峋,只是一双眼睛老练沉稳,没有任何稚嫩的痕迹。她听到琴酒冷不丁地说,“世上没有天使。”
贝尔摩德瞥了琴酒一眼,“那看来我们达成了第一个共识。”她用一种暗含讥嘲的语气说,“感情使人盲目。”
她不知道这句话会在多年以后得到应验,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她在纽约被毛利兰和工藤新一所救,从此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天使。
琴酒对这一件事当然毫不知情,他没有打探旁人私事的癖好,只是基于对贝尔摩德的了解与观察,他确信自己握住了对方的软肋,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意思是说:他不打算再次使用那个把柄,不打算像亮出手牌一样将它摆上明面,因为最具威慑力的从来不是任何有形之物,而是无可比拟的恐惧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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