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

　　洛相气急败坏，手里拿着的戒尺挥动着风跃跃欲试，显得那样严厉：“你看那逆子！到底还要给我惹多少乱子？他在大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冤枉冯侍郎家的四小姐，这事儿还让母亲的丫头告诉我了，你说要我怎么保他？都是你给惯的！看他回来不吃我的棒子！？”
　　“公子，咱还进去吗？”余宁抬起眉毛，抱着东西弱弱地问道。
　　洛云清仍为刚才的事心神未定，却被气冲冲走过来的洛相给提着脖颈后面的衣领提了进去：“好你个逆子！惹完乱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明天就给我上门道歉去！”
　　“管家！家法伺候！”
　　“夫君莫要着急着生气，按照清儿的性子，肯定跟冯四小姐道过歉了，没必要动家法，是不是？”洛夫人拦住了管家，挽着洛相的胳膊，说着情，转而看向洛云清，“是不是？”
　　洛相跺着脚，气歪了胡子：“夫人哟，你如此宠溺他，他以后如何能成才？现在冯侍郎是朝中最有前景的人，凭着一张百鸟拜圣图就从一个小文官升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这是顶不能得罪的人物啊！若不是母亲差人告诉我，及时止损，宰相府不知道要被这小子祸祸成什么样儿呢！”
　　洛云清耍赖似的带着哭腔嘤嘤道：“父亲，孩儿已经跟那四小姐道过歉了，还给她买了许多礼物，就等着明日给她送过去了，您就法外开恩吧！孩儿真的知道错了！”
　　余宁故意将满怀的礼物收了收，发出声响：“是啊大人，公子真的买了好多东西，就等着明日给冯家送去呢。”
　　洛夫人也装起了哭腔，抚着洛相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再说了，清儿可是你们洛家唯一的独苗子，若是打坏了，没法道歉不说，我看你找哪个地儿后悔去！”
　　堂堂宰相府竟满是哭声，洛相最是受不了铺天盖地的哭腔，于是放下了洛夫人的胳膊，离开了大堂：“你你你……你就惯着他吧！”
　　见洛相离开了，洛夫人方拿起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拧了一下洛云清的胳膊，拧得他直叫疼：“你这孩子，明日肯定又得我带你去收拾烂摊子了，唉……饭菜都做好了，坐下吃吧。”
　　“谢谢母亲！”
　　气过头时念棠才发觉香粉都留在洛云清那里，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挑了半个时辰的香粉啊，还花了大哥一两银子呢……
　　她刚想往回走，吴妈却喜笑颜开地跑来报喜：“四小姐回来啦，诶呦，你知不知道？方才郎中来看，少夫人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啦！大家都在中厅坐着呢，就等你进去吃饭啦！”
　　“三哥哥在否？”
　　“在的！”
　　看来他的腿跑得还挺快的……念棠在大街上看过他一直跟着洛云清，不禁生出一丝失落，虽然哀鸿不是正房所生，生母身份低微，但始终是自己的哥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对三哥百般讨好，他却似乎不接受好意。
　　饭桌上只等她一人，今日可不像往常一般食不言了，而是开心地讨论着少夫人的肚子，大家都没有动筷子，而是有目的地靠近少夫人的座儿。
　　“反正也凑不上去。”念棠自言自语地微笑着坐了下来，“我动筷子咯。”
　　哀鸿瞄了一眼念棠，再次拿起了刚刚放下的筷子。
　　念棠夹了菜，目光却愈发的空洞，想来是方才与洛云清发生的事故还使她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喜欢吗？喜欢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喜欢他眨眼间的微风，喜欢他的眉眼，喜欢……还喜欢什么呢？念棠强迫自己打断发散的思绪，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阿棠？阿棠？”
　　冯大人喊着出神的她，她一下子乱了心绪，才发现菜已经掉出了碗外。
　　“怎么了？是看你嫂嫂有了孩子，高兴傻啦？”
　　念风笑着说：“方才是与阿沛在一起的，莫非是对他动了情？妹妹，这你放心的，我们全家都支持你与阿沛在一起，不怕外人诟病！”
　　“是啊是啊！”
　　念棠一时想不出话来，微笑着看着大家欣喜的面庞：“不是，我只是在想有道香该怎么调而已，没想到吓到大家了。”
　　冯夫人回了自己的位置，夹了一块肉放在念棠的碗里：“你这傻孩子，光顾着兴趣，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啊，三天两头病一回的，多吃点肉才有营养，不过知道你不爱吃肉，好歹也吃几块，听话啊。”
　　“知道了，娘。”念棠看向了空在一边的哀鸿，也夹了一块鸡腿肉给他，“你爱吃肉。”
　　哀鸿一口将肉嚼下，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先行退下，大家慢用。”
　　他空出来的冷漠的背影与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但只有冯大人和念棠替他心疼。
　　“那家伙怎么回事，永远怪怪的。”冯夫人看起来有点生气。
　　“他娘去得早，我们多关心关心他吧。”冯大人担忧着，忽又想起一事来，“对了，过几天宫里要办一个京城贵家女眷的宴会，是谢贵妃着手操办的，听说还会为优秀的女眷亲自指婚事，到时念棠去，顺便也能见到念朋了，他在宫里当差，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放心吧娘，都包在我身上！”念棠提起大哥就提满了精神。
　　宰相府中，洛云清大半个身子都泡进了澡池子里，只露出脸来，热气腾腾的澡池子使他的思绪更乱了，他没有理由地焦躁地喊出了声。
　　余宁摸了摸滚烫的池水，问道：“怎么了公子？可是这水太烫了？我看你脸都快熟透了耶。”
　　冯四小姐的面容此时就像印在他眼睛里似的，睁开眼能看见，闭上眼睛就更看得见了：“阿宁啊，你可有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小时候倒是喜欢过一个姑娘，那个时候我还在寒窗苦读，她是我的邻居，每日都来看我的书，赶都赶不走。”想到这里，余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着头也红了脸，“她就这样在我身边转了三四个月，后来我进京赶考，考上了秀才，也没有再回去了，后来听说她娘死了，她找到了生父，回了他的家，当了小姐。现在想来，喜欢她的时候，心绪总是会很乱，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在我身边蹦蹦跳跳，时而玩我的笔，时而帮我检查背诵，看着她的脸，明明可以出口成章的我，在她面前却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喜欢她啊，做什么事情都专心不下来，就想把她娶回家，见不到她时心里就痒痒的，见到她时，心脏就在住了一只小鹿一样乱撞个不停……诶？公子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么说来，我真的喜欢她？”洛云清靠在了石壁上，“见到她时会脸红，会心绪很乱，本来我准备了一套骂她的话，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见不到她时就是跟你说的一样的那个感觉！这就是话本里说的一见钟情吧！诶呦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帮你去向冯四小姐提亲了！”
　　“公子，你该不会……？！”
　　“对！我喜欢冯念棠！我要自己向她提亲去！本公子这样大的魅力，她肯定也喜欢我！”洛云清激动得拍起了许多水花，“过几天宫里不是有个宴会吗？我去跟姨娘说一声让她给我们两个指亲不就好了？就这么办！”
　　“公子不容易啊，十七年了，终于有个喜欢的姑娘喽！”余宁仍傻笑着怀念儿时喜欢的那位姑娘，笑了起来，“阿柔啊，现在你是哪家的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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