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下

　　颜雨茗看着熟悉的死者画像，脑子嗡嗡作响。
　　随即她拿起手机，看着王一文刚发过来的消息回复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好久没见了，想找个时间出来聚聚。”
　　“不是已经见过了嘛？”那人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此时颜雨茗意识到再跟对面那个人下套已经没有意义。她拨通了张龙的电话，让他去找十年前在东华市混迹的虎哥，虎哥是可能了解王一文后续遭遇的人。安排赵璐继续追踪养猪场的线索。
　　颜雨茗自己则是要对王一文现在的人际网络关系进行调查，只有她才能觉察到那个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死者是一个陌生人，当然可以不参杂情感的，像一个局外人一般调查、破案。但是死者是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所有的情绪都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这也是一名刑警最难过的一关。
　　曾经最亲密的朋友，化成一块块残存的尸骨。颜雨茗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震惊？气愤？迷茫？一切一切的情绪对一位训练有素的刑警来说都要被冷静与理智掩埋。
　　东华市的郊区，张龙和赵璐已经跑了七八家养猪场。
　　“你说下颌骨里的猪粪会不会是下水道里无意间染上去的？”赵璐实在是不想继续再到养猪场里找线索了。
　　张龙坐在田埂上，低头拨着土块。
　　“十年前的虎哥？我这怎么又是找猪又是寻虎的。”
　　“虎哥？我爸倒是认识一个虎哥，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赵璐说道。
　　“不管认识不认识，去找找看，总比在这傻坐好。”张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哎呀呀，可是我要去找猪啊！不能帮你去寻虎了。”赵璐看着张龙笑道。
　　赵璐容貌本就出挑，一颦一笑之间愈发显得可爱。
　　张龙一想赵璐的话也对，便让赵璐给他指个地方，他自己开车找去了。
　　东华市高级中学，颜雨茗自从工作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学校了。她找到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想了解王一文转学之后的事情。
　　“转学？他当年是退学啊。”班主任陶老师疑惑说道。
　　东华市相比全国也是经济发达城市，东华高级中学更是省重点高中。可以说十多年来，陶老师遇到的退学的学生也只此一例。学生退学之后就要注销学籍档案，陶老师也不知道王一文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雨茗了解完情况和老师道别后，来到放学回家的小路。十年过去了，路两边的规划变得更加规整，曾经的影子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
　　手机铃声响了，是张龙打来的电话。
　　“颜组长，虎哥找到了。现在住在上城区的雅仕苑。”
　　“别墅？”颜雨茗也是诧异，当年一个小混混现在居然住到了雅仕苑里。
　　“对，他现在是做人力资源生意的大老板。”张龙说道。
　　颜雨茗开车赶了过去。
　　雅仕苑是东华市叫得上名号的别墅小区。整片小区依山傍水而建，山不是什么野山，是赫赫有名的七贤山；水也不是什么沟渠，是淡水名湖引出来的一道清流。超大绿化也不是吹出来的大片空地，确确实实是风景园林大师勾勒出来的仙林福祉。
　　虎哥住的独栋别墅更是雅仕苑里朝向最好，户型最优的。通透明亮的书房里，放着一张硕大的红木书桌，虎哥正坐在老板椅上，背后是一整面的书架，上面的中外名著、古今典籍、致富圣经也是摆放整齐。
　　“人力资源生意具体是什么？”颜雨茗在书房里摆弄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摆件问道。
　　“就是一些外来的人出来务工，我给他们介绍活干。”
　　虎哥原名毛人喜。小学上完就出来混社会，混迹了二十多年也算混出了名堂。识字不多，但尤其爱读法律类书，像教徒信奉经文一样把刑法奉为圣经。这些年闯荡社会一直也是小心谨慎，偷鸡摸狗的事情从来少不了他，违法乱纪的事情从来没见过他去做。
　　正逢赶上中国房地产的黄金年代，他也是心思活络，从一些人口大省拉人送到建筑工地做工。地产老板一天给300块，他从中抽100块，最后落到工人口袋里200。由此发家。
　　毛人喜看这个女警察感觉眼熟，却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警察同志，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毛人喜确实想不出来这些年他哪里出了纰漏。
　　“警察同志，我就是早年不懂税法。漏交了点税，漏了点。”毛人喜想避重就轻，主动坦白点不痛不痒的事迹看看警察的态度，“但是我后来恶补了税务法律，都补交了，主动补交不追究啊。”
　　“那你这书架上怎么还放着本《如何合法逃税漏税》呢？”张龙看着书架上面三教九流的致富圣经也是玩味一笑。
　　“避税。避税。”毛人喜惺惺一笑。
　　“你当年没干过什么威逼恐吓，□□的勾当？”颜雨茗冷不丁问道。
　　毛人喜内心也是蒙圈，这警察什么来头，怎么连十多年前的事情都知道。他仔细打量着颜雨茗，虽然颜雨茗现在穿着一身警服，但是这相貌还是让毛人喜不禁想多看两眼。
　　“你还记得王一文嘛？”颜雨茗盯着毛人喜问道。
　　“你是当年那女的？”毛人喜想起来了，“你不会因为当年那事专门过来公报私仇的吧，当时你可是在现场啊！我可是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
　　“后来王大河欠你们债要到了嘛？王一文后来又去做什么了？”颜雨茗问道。
　　“王大河啊，那人早就死了。当年欠了赌债，跑到东南亚那边还想着靠赌翻身，被人摘了肾，身上值钱的全被卖掉了。”
　　毛人喜看这情况，警察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又重新坐回了老板椅。
　　“那王一文呢？欠你们的债呢？”颜雨茗追问道。
　　“那小子啊，辍学去打工了啊。你们不是同学嘛？怎么还来问我了。”毛人喜轻描淡写道。
　　“那欠你们的钱呢？你们就没再去找他们？”颜雨茗继续追问。
　　毛人喜突然愣住了，转了转椅子，说道：“去找过几次，但看他们母子太可怜，后来就没去了。”
　　“你这奸商能有这么好心？”张龙骂道。
　　“嘿！你这警察没有证据不要乱讲话啊。我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合法商人。”毛人喜反驳道。
　　“毛毛，怎么有警察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在外面犯什么事了？”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太太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搀扶进了书房。
　　毛人喜眼见自己的奶奶过来，连忙起身迎过去挡在他奶奶身前，“奶奶没事，这些警察只是过来向我了解点情况，不是我的事情。你先回房休息，我配合警察调查完再去陪你。”
　　毛人喜说完便招手让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把老人搀扶回房间。
　　“颜警官，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是一个正经的商人，当年的那些事情应该算不上犯罪行为吧。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走了。”毛人喜说道。
　　“王一文死了。你要是不老实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回警局闻讯？”颜雨茗知道毛人喜肯定不是凶手，但是也绝对隐藏了王一文辍学后发生的事情。便想吓唬一下让他说出当年的事情。
　　“什么？死了？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家大业大的犯不着干杀人的勾当。”
　　毛人喜开始紧张起来了，踱步了几个来回，做到了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
　　“其实当年我们确实找过他们母子，他们跑到了南边的一个小城里。我当时跟的一个大哥联络当地的一个大哥带着几个人一起找上门去了。那小子当时是在一个电子厂里打工吧，他妈就不太好说了，听回来的兄弟说好像是在城中村里做小买卖还是干啥的。”
　　颜雨茗示意张龙做好记录。
　　“那俩大哥是真畜生啊，见着要不到钱，就给人糟蹋了。”毛人喜说到这，连忙补充道，“我当时可真的没去啊！那时候我奶生病住院了，我在医院照顾我奶奶。这些事情都是听回来的兄弟们说的。”
　　“后来我再去找人的时候，听说那女的上吊自杀了。他儿子也彻底不见了踪影。当年犯事的那些人后来不是被抓进去吃牢饭，就是因为又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早就被枪毙了。我以为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人来问的。”
　　“其实当年那笔债我觉得真的没必要，王大河欠赌场一共也就十来万。虽然在当年也不是笔小数目啊，但是真的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
　　毛人喜说完望着两个警察，他不知道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是卡在他心口的那股气确实是通畅了。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要是真想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是坚决相信法律的。”毛人喜看着颜雨茗说道。
　　“嘿，说谁泼脏水呢？”张龙急了。
　　“我们走吧。”颜雨茗听完心中堵上了一口闷气。
　　王一文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何最后又会惨死在下水道？拿他手机给我发消息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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