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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纪嵛给呛着了,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也太狠了……”纪嵛揉着喉咙,“吓我一跳。”
贺繁有点心虚,但一想是这人先偷袭自己的,又安心了下来,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倒也没回屋,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那天晚上,纪嵛激动得睡不着觉,贺繁觉得无聊,借着光看着他黑暗中一眨一眨的大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后来雪化了,纪嵛又难过了好久。
贺繁不会安慰,想了半天才说:“以后带你去A城去看更大的雪。”
“真的吗。”纪嵛看他的眼神很哀伤。
贺繁沉吟片刻,然后重新抬眼看他,他的神情认真,像是在许下什么很重大的承诺一样:“真的。”
然后纪嵛记到了现在。
病床上,纪嵛很累,细细地说着他记得的一切。
“没骗你,”贺繁眼神复杂,他紧盯着纪嵛苍白的脸,“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A城看雪。”
“只要你病好了。”
他重复强调,像是生怕纪嵛的病不会好一样。
只可惜,“不会好了。”纪嵛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不会了,小星。”
“会。”贺繁眼里的红血丝有些密,他紧锁着眉,“会的,纪嵛,会的。”
纪嵛只是笑,他睫毛轻轻扇动,说:“叫我月亮吧,小星。”
他连欺骗贺繁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看向窗外,看着那还没有融化掉的雪。
年少时两人一起作伴,一起上下学,无时无刻不贴在一起,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贺繁十三岁,纪嵛已经十五岁了。
纪嵛到了青春期阶段,孤儿院里不止他是,几个青春期的男孩经常聚在一起讲很多贺繁听不懂的事,纪嵛每次都不让贺繁听,别人看见他撵贺繁总是在唏嘘。
贺繁问为什么不能听,纪嵛只说小孩子听了要做噩梦,当时他还以为他们在讲鬼故事,还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不怕鬼,纪嵛僵着脸,反正就是说什么也不让他听。
贺繁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底里暗自郁闷了好久。
每每到夏季秋季,纪嵛就喜欢在夜晚大家都进入睡眠的时候爬上那颗老树,在树上看月亮。
贺繁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他现在才能爬树了,其实在他八岁的时候纪嵛就教他了,他找好了每一个点,让贺繁记住那些点,然后踩上点上去。
有时候纪嵛会叫上贺繁,有时候是一个人,他一个人的时候贺繁也不会去打扰他,就闭着眼装不知道。
某一个夜晚,纪嵛和贺繁坐在树上看月亮,纪嵛望着月亮,月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打进他的眼底,照得他好看的眼睛碎星点点。
而旁边的星星就陪在月亮旁。
贺繁坐在月亮身旁,悄悄观摩着这张好看的脸。
纪嵛说,等他十八岁了,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了,他轻声诉说自己的梦想,说他要读高中,考大学,挣钱,然后把钱交给孤儿院,自己留一些钱去一个常年下雪的城市。
贺繁听完轻蹙了下眉,低声问:“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纪嵛似乎是愣了一下,很快,他摸了摸贺繁的头,笑着说:“当然要呀,你可是我小弟,怎么可能不要。”
他想了想,说:“你也要好好学习,挣钱,咱俩一起逃离这里,不过你要是不挣钱也行,我挣钱就好了,大哥的钱都给你。”
贺繁听进去了,他说:“好。”
那时的他们怎么没想过,他们会分离。
纪嵛十六岁生日那年,贺繁被他的家人接走了。
那年贺繁十四。
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纪嵛手里刚接过贺繁送他的水杯,门就被人撞开了,闯进来很多人,院长,姐姐,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满脸泪水盘着头发的女人。
“贺繁……”
后来纪嵛想过,这是不是某种血缘上的感应呢,屋子里这么多人,他的父母为什么一眼就看到了小星,然后抱住了他,哭得汹涌。
怎么就没认错人呢——这是纪嵛的私心。
这么多年,小星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纪嵛好像也是。
两个人抱着对方哭,别人用了很大的力才扯开,院长和他的父母早就谈好了,他制着纪嵛,纪嵛怎么挣脱也逃不开。
贺繁哭到发抖,一直在打嗝,但纪嵛毕竟已经十六了,心智算是成熟,他勉强止住眼泪,跟院长请求了一下,院长又和贺繁父母沟通了一会儿,贺繁和纪嵛就被关进了一个屋子里。
“别哭了。”纪嵛摸着贺繁的眼泪。
贺繁一抽一抽的,“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纪嵛被他这么一说,又想哭了,他掉着眼泪,柔声说:“别哭,别哭,又不是见不到了对吧。”
贺繁跑出来就是不想回去,他讨厌那个把自己当做木偶随意摆弄直到达到他们满意的父母,讨厌他们冠冕堂皇说为了自己好的说辞,讨厌那座囚笼一样的家,讨厌每天只能学习练习不能像别人一样出去玩。
他更喜欢这里,他不想回去,不想离开纪嵛,他们说好了要一起长大一起挣钱去一个常年下雪的城市的。
贺繁的心一抽一抽地疼,险些喘不过气,他有些缺氧,头发都在发麻,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纪嵛的脸。
一个一米六的男孩哭得眼睛都肿了。
纪嵛拉着贺繁的手,“没关系的,找到自己的父母是好事,等你回去了还可以再来找我,或者,或者等我念完书,等我挣到钱了就去找你。”
明明自己都哭成泪人了,还安慰别人。
纪嵛看着这个一哭不止的男孩,很急,他说:“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月亮,小星,你抬头看看月亮,我每个夜晚都会看月亮,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月亮。”
“月亮……”贺繁哭着重复。
“月亮……”
“我在呢,小星。”
纪嵛抱着贺繁,哑着声安慰他。
后来贺繁还是被带走了,属于他的所有东西都一并消失了。
纪嵛没敢看贺繁上车的场景,贺繁被人拉出去的时候他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了弯臂里放声大哭。
他好像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他们以后不会再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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