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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镜子（三）
一路上，经过了抱着儿子尸体痛哭的老妇人，被战火波及毁坏的房屋，到处都是背着行囊的国民。
终于到了皇宫，花园里的花朵早在莉莉安拿起魔镜的时候就已经衰败了，魔法室所在的高塔外，蔷薇已经死去，只剩下干枯的枝干。
孟九星只是扫了一眼，脚步不停的来到寝宫。
背着手，弯腰打量着床上形如槁木的女人，她的紫色眼眸早就黯淡无光。
是的，她快死了。
孟九星毫不意外，只是起身感叹道：“这对夫妻，把他们全部的爱都献给了莉莉安啊。”
王后失去了呼吸，周围的景象一点点退散。
孟九星闭着眼睛，指尖揉了揉额角，“原来，这就是预言啊。”
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好吧，这个规矩我守了。”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小姑娘因为别人的野心死去吧。
话音刚落，魔镜守则就消散在空中。
在孟九星看不见的地方，魔镜的四周刻上了一圈圈不易被察觉的花纹，显得更加神秘。
几乎同时，无数的声音向她涌来。
孟九星头疼地皱眉，低喝一声：“安静！”
那些细碎的声音里还带着戛然而止的扭曲音调，不大一会儿，孟九星就弄明白了缘由。
从现在开始，任何发光的能照出影子的东西，都将是她的眼睛和耳朵。
“啧，麻烦了。”孟九星显得有些苦恼，但看着楼下正在浇水的莉莉安，没再多说什么。
——
新的一天到了。
门外的女仆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出现在魔法室里，小心地放好，随后开始擦拭着魔镜。
孟九星今天醒的格外早，刚醒来就发现镜子里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不，她正坐在贵妃椅上看着女仆刚放好的玫瑰，娇艳欲滴啊，就是这椅子有些硬。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下已经变成了柔软的墨绿色沙发，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以后就按这个程度来。”
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好的，九星女士。”
女仆小心地擦好了魔镜，朝着镜面上深邃的星空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轻声道：“早安，九星大人。”
孟九星发现这个女孩儿笑起来有个小酒窝，真可爱，开口道：“早安，感谢你采摘的玫瑰。”
女仆没想到孟九星会跟她说话，满脸惊喜，“您不必如此，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我对你工作的肯定。”孟九星温和道。
圆脸女仆有些迷茫，但内心深处又有着隐秘的欢喜，声音愈发恭敬，“祝您安好。”随后带着玫瑰精油退了出去。
关上门，小声的另一人分享，“罗娜，你知道吗？刚才我为九星大人擦拭镜子的时候，她夸奖我了。”
罗娜脸上的小雀斑像一个个光点，照耀了她的笑容，眯着褐色的眸子拍了拍爱丝的头，“哇，那可真是个惊喜，爱丝明天也要努力工作呀！”
“好~”
孟九星透过两人旁边的镜子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对话，轻笑道：“还真是两个孩子。”
魔法室一时静了下来。
早上十点多，罗娜和爱丝推开门，莉莉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眼睛一转，放轻了脚步。
悄无声息的把脸凑到了魔镜前，气声道：“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孟九星被她的动作逗笑，清了清嗓子，“哦，当然是您了，美丽的小公主。”
“哎呀，九星大人醒了呀？”没想到孟九星会回答，莉莉安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染着红晕。
“早安，莉莉安殿下。”
莉莉安从一旁拿出软垫放在地上，直接跪坐在镜子旁，整理了一下白色的裙摆，这才开口：“早安，九星大人。”
眨了眨眼睛，莉莉安道：“今日来，是我想问您一些问题。”
透过镜子，看着莉莉安严肃的神态，孟九星挑了挑眉头，起身端正的坐好。
挥了挥绿色的衣袖，闪身轻轻搭在贵妃椅上，正色道：“当然，为您解答疑问，这是身为天使的职责。”
“第一，您是如何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莉莉安直视着镜面。
镜面上的星空开始流转，显映出瑰丽的星云。
孟九星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天使无所不知。”
莉莉安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接着道：“第二，您会陪我多久？”
“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
“第三，天使只会陪伴我吗？”
“当然，我为你而来。”
撑着地面，莉莉安身体前倾，伸出指尖触碰了一下镜面，蓝紫色的眼里倒映着星河，“莉莉安没有问题了。”
孟九星撑着下巴，半垂着眼睛，看了看手上的纹路，“那么，该我了。”
“好的，莉莉安做好准备了。”规矩地跪坐好，两手有些紧张地攥着。
“第一，莉莉安为什么要问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这个问题？”
莉莉安皱着眉，有些苦恼道：“莉莉安不知道，当召唤出您的那一刻，这个问题下意识就出现了。”
坐在镜空间里的孟九星轻“呵”一声，是这样啊。
“第二，真实的莉莉安执着于美貌吗？”孟九星特意在‘真实’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莉莉安紧皱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顺着九星大人的问题开始回想。
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莉莉安恍然大悟般清醒，“没有！父王母后从未教导过莉莉安容貌高于一切。”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是谁告诉莉莉安的？”声音沉稳，但镜空间的孟九星开心地晃了晃脚。
魔镜守则是说不允许透漏未来，但没说不允许引导呀。
再说了，她这操作也不算，分明是人家聪明，自己领悟的。
莉莉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这次显然要很久。孟九星也并未打扰，只是掐指帮她打造了个安静的环境而已。
太阳已经上升到了最高处，门外国王和王后派来找莉莉安的人也来了一茬又一茬，均被罗娜和爱丝以不能打扰魔镜大人而挡了回去。
孟九星一手拿着纸张，另一手执笔在圈改着什么。眼见门外的人不减反增，甚至还混了一些曹诺的人。
看了一眼安静的莉莉安，孟九星搁下纸笔，一挥袖，找到了离国王和王后最近的一面镜子。
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周围，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沉声开口：“两位午安，我是九星，莉莉安在我这里思考一些问题，麻烦两人把派来的人喊回去吧。”
听到声音的国王和王后陡然一惊，两人对视一眼。
塔斯安抚地拍了拍妻子，起身行礼，“九星大人午安，莉莉安是否有需要的东西？”
抬眼看了一眼塔斯，孟九星发现这人还挺有意思，竟然没有质疑她的真实性，“不需要，给她一些时间就好。”
“是。”
塔斯喊来侍卫长，吩咐道：“让人把女仆都喊回来，不要在魔法室打扰魔镜大人。”
“是，陛下，谨遵您的旨意。”
王后放下心来，但还是有着担忧，“不知道莉莉安能否通过天使的考验。”
“当然可以，她可是我的女儿。”塔斯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是的，两人都把孟九星说的“思考问题”当成了她对莉莉安的考核。
算是误打误撞吧，这当然是她对莉莉安心性的考验。如果连这个都走不出来，那重蹈覆辙就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了。
镜子消失，招了招手，纸笔又重新回到了孟九星手上。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罗娜和爱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疑惑，莉莉安殿下从未停留过如此长的时间。
但两人能被派来守门，最重要的就是：两人极有分寸感，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孟九星甚至还小憩了一会儿。
伸着懒腰来到镜前，莉莉安正拿着一枝玫瑰，出神地撕扯着花瓣。
“莉莉安。”
“九星大人！”莉莉安被孟九星的声音惊醒，回神丢掉玫瑰，拿起矮桌上的手帕，仔细擦拭着染红的指尖。
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玫瑰，啧，花瓣还能泡澡呀。
“那么莉莉安，你想明白了吗？”孟九星如是道。
莉莉安的动作一顿，随手把帕子丢在桌上，这才拎起裙摆行了一礼，“明白了，感谢九星大人。”
抬头坚定地看着闪耀的星河，莉莉安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帮助莉莉安。”
“你确定吗？”两人似是面对面站着，只是隔了镜子。
莉莉安平静地点头：“确定。”
“哪怕最后不会成功？”孟九星有些意外莉莉安的冷静，旋即又明白，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该有的品质。
“是的，哪怕不会成功。”
孟九星笑了一下，“明天见。”
“明天见！”莉莉安整个人都活泛过来，开心地应道，拎着裙摆快步离开。
大门合上，孟九星歪了歪头，“这才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嘛。”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一阵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吹了进来，卷起桌上轻薄的手帕。
打着旋，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的玫瑰花瓣上。
折起的一角下，红色的痕迹越发鲜明。
孟九星只是扫了一眼，轻声道：“用过的啊，是该丢掉。”
——
莉莉安回到寝宫，把自己整个人都浸泡进了浴缸里，玫瑰花瓣和泡泡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哈哈……”莉莉安突然破水而出，畅快的大笑出声。
起身靠坐在浴缸边缘，伸手捋了捋散落在四周的红棕色长发。
从魔法室出来以后，莉莉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不是九星大人，那么莉莉安绝不会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那些像锁链一样紧紧捆着她的问题。
吹灭了一旁的蜡烛，换了简便的衣服，莉莉安来到了国王的书房。
推开门。
王后也在，两人都在静静等着莉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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