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衿

　　看到玉佩的郭浣沉默了片刻，而后怪嗔着一声，问道：“周昭，我不懂，为何你仅靠这枚玉佩就告诉我我爹他们可能还活着？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当年的事情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拿这来框我，是以为我还如当年那般好骗？”

　　周昭眼睫一动，目光坚定地道：“本相方才已明言，对子衿你我本没有别的目的，只想收入府中为幕僚断了裴长怀那厮的羽翼。骗你干什么？现在的你背后没有家族势力，在朝野上被认定和裴长怀蛇鼠一窝叛徒一个。把你骗回京师对本相有什么好处？至于这玉佩是怎么从那个可能存在的奸细到我的手上的，我只能告诉你，在我起兵前来讨伐裴长怀之前那晚，有贼人偷偷潜入我那丞相府中将其置于我的书案之上。”

　　郭浣：“胡说，那人偷偷将这玉佩交给你绕一大圈弯子做什么？若是想提醒我，既能潜入交来与我不是更直接？只怕这事还是周丞相自己故意捏造的。”

　　听郭浣说道这里，周昭嘴角微微垂下表情似有些悲伤，很快把头转向他出似不愿郭浣看到他的样子：

　　“子衿可还记得，我周重霖曾亲口与你说过‘我送予你的就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人’。那玉佩既然当初作为信物送予你们郭家，就不再是我的，我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郭浣：“周丞相，浣承认，我们是在一起过，但早就闹掰了。浣不愿意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还请丞相大人勿要再言。”

　　不知道是被郭浣一而再再而三的疏远打击到了，还是不想在装了，周昭终于想起来：自己虽然被这郭子衿一再拒绝，但自己也并不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人啊，他不听跟他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我们的周丞相可算想起来了，嬉皮笑脸和威胁人才是他最擅长的：

　　“行，这事咱们就先不提了。本相不妨再告诉子衿一件能引起子衿兴趣的事情：你关心的裴长怀，在彭城失踪了，现在留守于彭城内的三百余名你们的将士同僚们，群龙无首啊。”

　　如果说到此刻之前的见面里，周昭看到郭浣的表情都满是对他的厌恶和抵触，那么现在郭浣脸上因听到“失踪”二字显露出来的些许惊恐，在周昭看来可太值得玩味了。

　　早在之前从校事府得到的情报中，周昭就知道，这些年，郭浣和这镇南王裴长怀的关系不简单。当年老镇南王病危，不想把这镇南王位子传给那整天沉迷酒色不学无术的嫡子，而是想给裴长怀这个低调的庶长子，但当朝无论权贵还是氏族都崇尚立嫡以严正。就在裴长怀被迫什么都没有就要与嫡子弟弟面对面抗衡的时候，郭浣站了出来，以幕僚身份为裴长怀出谋划策，使裴长怀力压一种反对声音在镇南王府最终以继承人的身份站稳了脚跟。

　　镇南王府的人都言：王爷与郭先生关系亲密，食同席而寝同榻。郭先生虽为男子，但容貌清雅秀丽，为人也和善从容。再加上裴长怀承继镇安王府一来，也没说要去个王妃做女主人什么的。渐渐地，府中营中，皆有传谣言道：“王爷与郭先生，那是断袖之癖。”

　　但周昭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个流言，郭浣背地里只想解释一句：我是性别男但并不是爱好男。爱好得取决于这个人是谁而不是他的性别啊喂！

　　如果周昭有幸听到这句吐槽，大约也会在内心里感叹：自己若是个女子，是不是跟郭浣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不过他也一定会马上推翻这个想法：不对，我怎么能是女人呢，要是也是郭子衿。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还舒服。

　　回到方才，看到郭浣的紧张，周昭很明显是想醋的，但有了屡屡碰壁的经验周昭也知道，郭浣不愿意同自己插科打诨忆往追昔。

　　“再有很抱歉的是，彭城内的粮草已经被我手底下派去的人给烧了。没有粮草，没有当家做主的人，彭城马上就要我的铁甲下化为一座死城了。子衿，你看，这就是你追随许久的裴长怀，如此危难之际，他却人不见了，怕不是，逃了吧哈哈哈……”

　　本来想再借着羞辱裴长怀再激怒郭浣看看能不能至炸毛状态，但郭浣似乎很快就从刚刚的惊惧状态中恢复了冷静和理智，这也让周昭本来想放肆的小显得尴尬而又没有意思。

　　郭浣：“缙云（裴长怀字缙云），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我因你之过流浪街头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而你周昭？你正当着李稷的好义子风光无限呢。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郭子衿面前，嘲笑我的恩人。而且缙云不是那等会丢下追随他的人于不顾的人，不像你，认贼作父，背信弃义。”

　　“哦？你这么信任他？那你又如何解释，我的兵都准备好好与他裴长怀干上一架了，结果他人却没了？哎，你说他去哪儿了？”

　　“……”

　　郭浣也很疑惑，其实在方才听到裴长怀消失的消息时，他的心当下凉了半截，在本来的计划里，设计被俘是因为要找出藏在军中的奸细，他只留了几十个亲卫外加齐筱陈飞在身边，其余部下士兵皆与裴长怀一道支援彭城的。本来的计划里，待到查出奸细是谁再偷偷逃跑就是，虽然当时裴长怀不放心这般做，但他心里有底，周昭逮住他也不会拿他如何更不会杀他。但现在，变故有三：裴长怀失踪，不在计划之内，他也并非是行事独断不提前知会一声的那种人；其二，此次出兵抵挡周昭，虽然镇南王府军权势力连连被削弱，但带出来几万亲养的兵还是有的，为何周昭会说，彭城那边只有三百余人？其余的兵呢？其三，就要说道周昭的态度了。镇南王作为历朝摇摇欲坠的江山仅存的异姓势力，虽然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长刺，但因家族屡屡沐得先帝恩惠，一直都偏居一隅安分守己。镇南领地偏远，彭城已是守住这片领地的最后一座城池了。周昭打着为朝廷肃清反贼的名号起兵，他此刻只要想动手，又是他周丞相为当今天子安定山河的大功一件。可周昭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来找郭浣。试问周昭有那么闲吗？不，如今他还真没有。

　　难道，周昭来找郭浣，正如郭浣故意引周昭来一样，都是特意奔着对方来的？

　　如此，周昭方才所强调的玉佩与家人可能尚存一世，就确实有几分可信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缙云的失踪和这枚玉佩的出现有关。”

　　“仅如此不，应该你能想到的说所有的疑点，都跟三个月前校事府通报给我的一桩诡闻相关。”

　　“诡闻？”

　　“阴兵过道，百鬼夜行。”

　　“阴……兵……”这是郭浣没想到的，怎么还跟怪力乱神扯上了关系。

　　“还记得此地离什么地方最近吗？”

　　“此地，啊，西川！”

　　“对，正是西川。西川一带向来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如今又被当朝天子那不知道多少辈以前才连带着亲族关系的皇叔赵瞻令西川牧占着。”

　　“可这又和阴兵有什么关系？”

　　“咱们这位当朝皇叔可是低调的向来想让所有人都把他当透明，但这么多年来他能从诸侯之乱中安然无恙保全自己，怕是没点手段做不到的。阴兵借道，是近几年来流传于西川一带的民间诡闻。”

　　“说到这个，我也曾听从西川地带出来的百姓说过，有传言，在进入西川的烟炉坡一带，原本百里内荒无人烟的山涧间，每到夜晚，就会有诡异的烟雾弥漫，迷雾中还会传出战场的厮杀声。但待第二天人们去查看，却未有半分征战过的痕迹。”

　　“所以周丞相你是怀疑，这阴兵借道的背后，是西川牧赵瞻搞的鬼？”

　　“正是。裴长怀的失踪、西川的鬼兵，甚至是这次朝廷与镇南王府的对抗，若暂时找不出那捣乱的奸细是谁，我们就只好跑一趟西川，找赵瞻问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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