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恋爱

　　季安的朋友圈，又与他的长相相符了，一水的小猫图。章楠看着，觉得他们有一样可爱天真的眼睛。这样，暴露自己朋友圈的羞耻感就少了一些，毕竟她最近的一条是：我们海的女儿，就是要鲨鱼陪着睡觉的。配图抱着一只半米长的鲨鱼，遮了大半张脸，只露一只带笑的眼睛和光秃秃的额头，。
　　刚要放下手机问他有几只猫，有个电话进来，一看显示是「李云锋」。
　　“你们今天开年会吧，怎么样啊？”
　　“去晚了在后面看不清，我就出来了。”章楠说完，突然想这算不算说谎啊，对面还坐着个知道自己在说谎的人，听到自己这话也毫无波动。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有空的话，六点半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
　　“都行。”
　　“我看你们商场新开了家韩国烤肉，还挺火，吃这个行吗？”
　　“行。是挺火的，要排队，我早点去。”
　　放下电话，章楠叹了口气。想起上次单独吃饭，李云锋半是开玩笑地嫌弃她没有好好打扮，即使是上班也穿得太随便了，还没有化妆，半是自言自语说道：“你们直男到底在想什么啊，要求怎么这么多。”
　　“嗯？”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说你，你也不一定是直男。”章楠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季安居然不怎么介意，笑了起来，说：“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吧，即使都是直男。”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这奶茶好复杂，看了几次，还是觉得喝不明白。”季安一本正经地说。
　　章楠没想到他还有这个烦恼，奇怪的笑点被戳中，想一会儿笑一会儿，有点停不下来，奶茶都喝不下去了。

　　季安喝完就走了，说有事打他电话。
　　章楠想既然答应了和李云锋见面，又有时间，就逛起了商场。买了新衣服，买了带点跟的鞋来弥补身高不足，又让柜姐给化了个淡妆。听了半天推销，买了据说很火也很温柔很适合自己的mac see sheer口红，虽然自己觉得这颜色怪怪的。
　　一见面，李云峰就注意到她打扮过了，暗暗打量一眼，明显有点高兴，夸了声“今天真漂亮啊”。章楠五官与身材都是小巧的，可以说长得还挺精致，就是肤色偏暗，半是小时候在海边晒多了，半是加班熬夜多了气色不好，如今让粉底一遮，就能突出长得不错，五官乖巧又有点甜。
　　和李云锋吃饭还是挺愉快的，尤其在他想让气氛融洽的时候，再多人也能宾客尽欢，何况只是一个略有社恐的缺心眼呢。自然是得体舒适，体面讲究的一餐。
　　饭后，两人散着步，李云锋送她回家。路边张灯结彩，处处华丽耀眼，毕竟圣诞节了，商圈附近还挺有过节气氛，至少都得摆个塑料树，上面挂一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假礼物盒假手杖长袜子才行。
　　行人的路并不宽，时不时还有送外卖的电瓶车着急走，横冲直撞的。李云锋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她下意识一躲，也正好是他想让她走里面，像是非常顺从的姿态。
　　章楠住处离得不远，晃晃悠悠多散散步，不到半小时也走到了。在楼下的时候，他笑了笑，问：“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这么晚喝咖啡，不影响睡觉吗，明天还要上班呢。”章楠倒是没多想。
　　李云锋又笑了笑，“怎么就这么乖巧呢”，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亲“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挥挥手走了。

　　第二天，大家还沉浸在昨天圣诞年会的欢乐中，有点无心工作，讨论着昨天搞笑的节目，财务部刚来半年的小孩中的大溪地双人豪华七日游大奖，抽了多少部iphone和ipad。很快，略微高昂的讨论氛围，就被送来的一大束红玫瑰给点燃了，纷纷围着章楠起哄，问是谁送的。
　　章楠哪受得了这样的围观，二话不说，带着电脑和手机，去了楼下的休息室。坐下后，有点发愁，好像该给李云锋发信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得体。
　　一会儿武嘉也下来了，满脸开心，说“我一回来就看到了，是李云锋送的吧，是不是是不是啊？”
　　“应该是吧。”
　　嘉姐兴奋得不行“昨天圣诞节一起过的吧。我就知道你俩能搭，你俩到啥阶段了？“
　　章楠心想也就吃了第二顿饭啊，聊天说的还都是场面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送花。正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和武嘉说，张延走了过来，说，“嘉姐啊，我这一通好找，几层都跑遍了。有时间吗，正需要你帮我面个人。“武嘉答应着，两人说着话走了。
　　章楠自己坐那里，想了想，给李云锋发了微信：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他很快回了：喜欢就好。
　　她心中轻轻叹气，怎么能说出口这花真的很麻烦难处理，请不要送这种东西了呢。

　　张延面完人回来，定好了一个大问题，心中畅快。见季安还在埋首于公司内部的记录文档，走来搭着肩，“这两天看怎么样了？诶，看够快的啊，都换一个大部门了。”
　　“嗯。各个业务我都要多了解了解。“季安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上次被教育了？她也不像是能教育人的样子啊，一直挺和气的。在公司是和在学校做研究不一样，不要求有多么前沿的视角，也不要求多高的水平，就是成为承建大楼的一块积木，有时挺简单的，就真的要注意团队配合，不能只顾自己。不过，影响因素太多，犯错也是难免，你不要太在意。”
　　“是。“季安倒没什么波澜。
　　张延坐回了自己椅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滑过来挨着他，小声说，“安仔你也22了吧，也别整天不是工作就是看论文，谈谈恋爱吧。“
　　“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不昨天刚是圣诞节嘛，教育你的小姐姐，人家今天收到一大束玫瑰呢，整个5楼都能看见的显眼程度。你就是上大学太早给耽误了，长得还显小，周围人谁看你都是未成年弟弟，你也觉得自己还小？现在博士毕业了，也上班了，你活络活络，别太冷。”
　　“噢。“
　　“噢什么噢，这么呆。你们这一界的新员工培训，小一个月时间呢，这周围都有你同龄人了，不知道抓住机会。你得主动点。”
　　季安没说话。
　　张延想到几年前听的八卦，据说有个比他小几岁的邻居妹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都追他追到国外去了，特意挑了他所在城市的大学来读，天天去找他，也没成。他平时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决定得可快了，定好了就去做，谈恋爱这事上却没有声响，不知是怎么了。

　　抱着一大束扎眼的花，走在大街上，走进小区，有的人可以更意气风发些，但对章楠绝对是个巨大的尴尬考验。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仿佛并无不同。其实希望自己正在隐身，更希望的是玫瑰隐身，只恨脚步不能再快些，不能飞，不能瞬移。
　　拿回来，这么一大束花也无从下手。她只有一个小花瓶，仅能容下三五朵，剩下的没有办法，统一塞在了水桶里，挤得满满当当。高贵的红玫瑰像是落难了似的，屈尊在廉价的小鸭子塑料桶里挤着住。
　　章楠心想，不过五天一个星期，这花就要谢了。
　　李云锋总让她有点手足无措，好像自己该懂某一套不必言说出口的规则，并按此行事，这规则有着得体又轻松的氛围，让人舒适又不越界，不碰任何可能尖锐的东西。但她有点不明白，只能被动应付，有点左支右绌的，自我能感知到的笨拙。像是套着人偶的外壳在行坐举止，一切都隔了一层，感受不到什么真实的东西，还使不上力，怪怪的。
　　不过，送了花之后的李云锋，却又继续不咸不淡着了，甚至有点冷场。两人工作都忙，也没怎么找闲话发微信。就这么好像大家都觉得他们在热恋，又其实已经不联系了。
　　再好的鲜花，一周后就非常破败，走向死亡，只能扔进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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