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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
自白泽不请自来,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楚琰将他安置到了临心阁,临心阁建在王府的湖边,四周种着万年竹,风景虽好却有些冷清。但白泽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甚至提出要楚琰把本来就没有几个的仆人都收回去。
楚琰一直看不透白泽。人做一件事必会有所图,可是这个白泽一不要权,二不图财,三不贪色,平日里不是自己在屋中不知做些什么,就是在湖心亭上一坐一天。
但是自从有了白泽,他的日子突然好过了一点点。不仅受到的刁难少了,连刺客好像都来得没那么勤了。所以他也不介意把白泽当个吉祥物一样的养着,反正没什么成本,多盯着些不要惹出麻烦就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当他看到白泽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去相信他、去亲近他,就像……他们曾密不可分一样。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皇帝按例于宫中设宴,款待亲眷及文武百官。白泽第一次主动找到他,问能否与他同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允。傍晚时分,两人一起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白泽还是那身月白色滚着金边的长袍,一手支着头,手肘抵在窗框上,似在小憩。
王爷的马车自是不会小了的,但是两个大男人并排坐,中间也留不下多少地方。本来白泽提议乘两架的,但是楚琰说不必,这就导致马车行至某处不太平整的路面时猛地一晃,两人的手正好擦过,楚琰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白泽传递给他的温度,那点热度似乎顺着指尖一直烧到了心口,点燃了沉寂许久的星火。
他的体温似乎有些高了,莫不是发烧了?
楚琰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要去试白泽的额温,但当他探过身,手背触上那人的额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种行为好像有些不妥。白泽像是被惊到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四目相对,他望进白泽的眼里,却看不清那人眼底的情绪。两人竟就这么僵住了。半晌,楚琰倏地收回手,轻咳一声:“是本王失态了。”白泽垂下眉眼,笑了笑:“在下并没有发热,谢王爷关心。”
马车在静寂中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天蒙蒙黑,皇宫里已是到处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步履匆匆,为即将开始的晚宴做着准备。
轻歌曼舞,管弦丝竹。楚琰借着饮酒的动作遮住了嘴角那一点讥讽的弧度。经过近一年的时间,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入京城,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少年了,一直袭扰边境挑起祸事的岂止是西戎。东面海匪猖獗,不时上岸烧杀抢掠一番,近海的渔村早已经没了居民,“无人区”的范围甚至还在扩大,可也许是距离还远,他的父皇却没有要管的意思。南面原本依附他大楚的几个小国心思也活泛起来,虽岁贡不少,但态度已经在悄然间发生着改变。
这些事情他一个初入朝堂的都看得清楚,那些老臣难道就没有一个看的出来的吗?
怎么会没有,只不过入朝侍君,而现在的君王志不在此啊。
两天前楚国与西戎交战的战报刚刚送达,将军赵城与其部下被数倍于己的西戎军围困在黑山半个月之久,苦等援军不至,弹尽粮绝,最终死在了西戎的长枪之下。
赵家世代为将,对楚国一片忠心,赵城不过三十出头,主动请缨护佑山河,遇险时皇帝却连出兵援救都不肯,到最后却落的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怎能不让人心寒。
也曾有文臣死谏,武将请命,只不过到最后一腔热血都化在了这一时的纸醉金迷当中,渐渐变成了得过且过的冷寂。
人心有郁结,做起事情来就容易掌控不住那个该有的度。
“王爷,您醉了。”
楚琰转头,看见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充当服侍角色的白泽已经从他手中拿下了酒杯。楚琰揉揉太阳穴,看着面露关心神色的白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
“白泽,你知道吗,本王进宫前曾养过一只猫,颜色和你身上这袭袍子差不多白……”楚琰顿了顿,小声说,“……那曾经是唯一愿意陪着我的活物。”
白泽的手僵了僵:“……王爷说笑了。”
楚琰轻笑:“也是,你大概是不能懂的。”
终于熬到了宫宴结束,被宫门外的凉风一吹,楚琰的酒也醒了些,有些懊恼的同时心底却隐隐有种感觉告诉他这些话说与白泽并没有什么不对。
由于有了被刺杀的先例,从皇宫回府的路上楚琰一直暗暗戒备着,拐过了清平街,远远看见了王府,这颗心才放了下来。
但是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马车停在王府门前,白泽先一步下了车,楚琰在后面刚刚一只脚踏上地面,突然一只羽箭破空而来。
楚琰听见声音转过头去,闪着黝黑光芒的箭头仿佛近在咫尺,他尽可能地扭转身体,却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间,一片白色自楚琰眼前飘过,随即染上朵朵鲜红。楚琰一下子慌了神:“白泽!白泽!”
——白泽为他挡下了那支致命的羽箭。
他来不及多想,将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少年打横抱起,大步冲向屋内:“快去请太医!”
白泽在他怀里咳了两下:“不用……”
“怎么可能不用!你……”
楚琰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怀中少年的身体正散发着幽幽荧光,手臂上感受到的重量越来越小,原本挺拔俊秀的少年在光芒散去后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猫儿!
楚琰在震惊之余感受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甚至于声音都有点颤抖:“……小白?”
白泽正巧睁开了眼,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对上楚琰的目光,轻轻地“喵”了一声。
缘来,哪怕隔了时光与山海,仍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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