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

　　2015年9月1日，秋。

　　谢栀站在江城高中的校门口，握在手里的手机还在源源不断地跳着林鹭最新发来的消息，少女正在对转学离她而去的挚友哭诉。

　　“呜呜呜，我马上要进学校感受失去你的日子了。”

　　“只只我会想你的！”

　　“我又看到张涂这个讨厌鬼了，这个张秃子怎么还没有秃！”

　　少女的悲伤只有两秒，转而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张涂是林鹭在学校里的后桌，两个人的缘分从小学就开始了，一直同班到现在。林鹭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张涂，两人之间也经常打打闹闹，拌拌嘴，但实际上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正回着林鹭消息，余光中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走过。

　　谢栀一愣，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一对眼睛。

　　但等她抬起头看的时候，眼前全是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正络绎不绝地走进校门。

　　看错了吧。

　　谢栀在心里嘲笑自己。

　　自打上周跟林鹭出门时遇到那个少年后，那眼睛就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谢栀想，她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记一个陌生人记那么久，一定是最近要做的事情变少脑子太闲了。

　　谢栀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子，正式踏入了江城高中的校门。

　　-

　　前几天刚刚入了秋，气温比上周低了好几度。夏天的炎热还未完全褪去，初秋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隙洒下，微热的秋风卷携着几丝凉爽扑在脸上。

　　在刚刚度过快乐自由的暑假后，大多数人的脸上都还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江城高中作为S市有名的市重点高中之一，每年升学率处于全市前几名，对于清北率也有一定保障。

　　当然，排除掉地理位置，这优秀的升学率也是张琴给谢栀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之一。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五分，也是学生到校的高峰期，不少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开学第一天，走向这个即将又连续折磨他们的教学楼。

　　谢栀顺着校园里立着的指示牌，走向了人流相反的方向。

　　江城高中并不大，与S城很多高中校园面积相比可能只有他们的一半。因为校园面积的有限，住宿部也建立在了校园之外，位于校园一条马路的位置。而除此以外，江城高中的配备还是非常齐全的。

　　校园正中心是一棵粗壮、参天的古树，据说这棵树比建校时间还早，也因此整个校园都是围绕这棵树而规划的，教学楼和教师办公室所在的楼隔着古树遥遥相望。

　　虽然高中要求学生在七点半以前到校，但是教师没有这样的规定，一路走过，这个点有些没有早课的老师还没有到学校，许多办公室里面只坐着一两个人。

　　“高二语文组，是这里了。”

　　谢栀在开学之前就与班主任取得了联系，按照班主任给的地点很快就找到了办公室的位置。与之前走过的办公室不同，这间办公室几乎都到了。

　　谢栀低头检查自己的校服，抚平在走楼梯时弄皱的衣角，捋顺有些毛躁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挺直背，摆出最完美的微笑——传说中不露牙齿的完美笑容。

　　“您好，请问王如意王老师在吗？”

　　办公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老师几乎同时都看了过来，在发现找的不是自己后，又立马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

　　而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雄厚的男低音：“找我？”

　　谢栀被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眼前的男性足有一米八几，皮肤黝黑，身材强壮，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粗狂的气息。

　　这与谢栀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之前都是跟班主任在聊天软件上进行沟通，电话都是直接打到张琴手机上的。

　　她一直以为，叫如意这样名字的人，应该是一个温婉细腻、如诗如画的江南女子。

　　而眼前的王老师，跟温婉、如诗如画这两个词，不能说不太像，只能说毫不相关。

　　谢栀冷静了一下，对着眼前的王如意王老师鞠了一躬：“王老师好，我是谢栀。”

　　王如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转学生呀。正好，跟我去班上。”

　　这一开口，明明是标准的普通话，暗里却带着浓浓的东北味道。

　　好的，这下跟江南也没有关系了。谢栀心想。

　　谢栀跟着王如意一路走进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还遇到了不少刚刚到校的学生，对谢栀这样一开学就背着书包在老师身后亦步亦趋的人面露同情。

　　“怎么开学第一天一大早就犯事了。”

　　“牛啊。”

　　谢栀听着抽了抽嘴角：声太大了喂，我都听到了！没听说过转学的吗！

　　高二6班，是谢栀被分配到的班级。江城高中每个年级有10个班，分布在上下两层楼中，高二位于三楼和四楼，而1班和6班，就是位于正对楼梯口位置的班级。

　　教室的前后门都敞开着，走廊里没有开灯，教室内的灯光透过位于走廊的窗户照射出来，通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坐了许多的学生，隐隐有交谈和嬉笑声传出。

　　王如意让谢栀现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走了进去，中气十足地喊道：“安静点都安静点，一路走过来就我们班最吵。”

　　“老王你这句话太套模板了！”

　　“姚老师说过的，英文写作生搬硬套要不得。”

　　王如意一下子松了气势，直接笑了，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爽朗和豪迈：“开学第一天，要整点班主任的威严，”

　　台下的同学一阵笑，但调侃过后还是保持了安静。

　　王如意在讲台上站定，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你们高二的第一天，其他的话我一会儿再说，先说最重要的事情。”

　　他特意停了下，看众人果然被吊起了，这才满意地接着说下去：“我们班新来了一名同学。谢栀，进来吧。”

　　看到王如意喊她，谢栀才背着书包从前门走了进去。

　　台下坐着的同学看到的是，娇小的少女背着书包缓缓走了进来，穿着学校，统一发的白色短袖校服。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袖管中延伸而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被校服长裤束着。一双杏眼乌黑透亮，嵌在毫无瑕疵的脸上，散发着温柔的光。长长的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少女走动的步伐微微晃动。

　　好可爱。

　　众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

　　正如林鹭之前所说，谢栀姣好的容貌和温柔的性格让她在男生间很受欢迎，但也不只仅限于男性。谢栀一米五七的身高，配上她可爱的杏眼，毫无攻击性的长相让她在女生之间也很受欢迎。

　　谢栀迎着众人集中在她身上的视线，努力保持冷静，打了个招呼：“大家好。”

　　应该表现的还挺镇定吧？脸没有红吧？

　　钉在她身上的视线过于热烈了，谢栀觉得，即使是脸皮再厚的人也顶不住这样多这样热烈的目光。

　　高二6班的所有座位都是单人单座的，没有同桌什么的，每周会以列为单位进行轮换。

　　王如意把她的位置安排在靠窗第三排，让这一排之后的位置都往后顺延了一排。她的前座是个圆脸女生，后座还空着。

　　她一坐下，小圆脸就转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你好，我叫陆夏。”

　　台上老师还在，谢栀在这样情况下不太好意思说小话，小声打了句招呼：“你好，我是谢栀。”

　　陆夏还想说点什么，但台上王如意已经开始讲课，便急忙转了回去。

　　王如意做班主任在学生面前没有什么架子，跟班级几乎融入在了一起，同时上课时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教师。

　　他在讲课的时候不是平板的照本宣科，在教学内容中融入了几分个人特色，一堂课上的非常生动，又有记忆点，与谢栀之前学校那名上课死气沉沉的小老头不太一样。

　　这边王如意刚刚宣布下课，陆夏就又转了过来看向她。

　　谢栀：“？”

　　陆夏笑得灿烂，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谢栀你好可爱！”

　　收到这么直白的夸奖，再加上陆夏投来的黏乎乎的视线，谢栀忍不住脸红了。

　　“我给你介绍我们班的人，你左边的是我们的班长，封寻。”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听到有人喊自己，抬起头向谢栀招了招手打招呼。

　　“那边那个看起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女生是我们的学委，吕书凝！”

　　谢栀顺着陆夏指的方向看过去，女生带着黑框眼镜，梳着麻花辫，人高高瘦瘦的，举手投足间有着几分书卷气。

　　“还有那个是体委、那个是英语课代表……”

　　陆夏把班里大大小小的有职位的人一个个都指给谢栀看。

　　看着陆夏活跃的身影，谢栀觉得她有几分像林鹭。想起林鹭早上的絮絮叨叨，谢栀不自觉地笑了。

　　“还有坐在你后面的，”陆夏正想给谢栀介绍后座，转头看到少女唇畔地笑意，言语一转，“你笑起来真好看！”

　　突然又被人夸了一顿，谢栀有几分害羞，尽力扯开话题：“你刚刚说我后座，他怎么了，今天还没来。”

　　陆夏被她这么一问，浑身都来劲了，神神秘秘地靠过来，言语间透着几分故弄玄虚的味道：“我跟你说，他啊，是我们班的大佬。”

　　“大佬？”

　　谢栀脑子里浮现出了那种曾经听说过的校园一霸，打着一排耳洞，行走在校园中随身携带着三四个小弟，随时随地可以掏出烟，在墙边一蹲就可以抽起来。

　　“对啊！”陆夏看她起了兴趣，兴奋了：“年级第一可不就是大佬嘛！现在人不在应该是去高三那边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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