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点朔寒

　　月奴一想到安禄山，头脑便清明不少，顿时恶向胆边生，试要将银牙咬碎。玄静见她双眼如炬，知她神智尚在，便指导她调息静气，待脉象平稳后便出言宽慰：“善士莫急。既然安贼还未得到经书，必定不会伤及令昆玉性命。某等可从长计议。”月奴闻听此言，不住点头：“天师言之有理。家兄此时性命暂且无忧。”不过月奴也知安禄山生性残暴，若是怒极杀人，也未可知，于是心下有了决心，对玄静说道：“无有经书，必定换不回兄长。奴家别无二计，只得……只得杀了那奸贼，解救兄长。”
　　玄静闻言，心道：“此女武艺不弱，但是心性浅浮，随心所欲，如此行事，终难成大事。”于是出言询问：“贫道听闻安禄山身边高手如云，有一人乃江南刘从舆，手中参差剑，一长一短，长剑格挡佯攻，短剑出其不意取人要害，剑法凌厉，世间鲜有敌手……女善士虽枪法不凡，但近得身来，恐不是此人对手。”月奴浑身一颤，想起初次夜探都护府便是被一人用长短剑所伤，想来必定就是玄静口中的刘从舆，便知此道所言非虚，确是高人，便福身下拜，恳求道：“奴家虽学艺不精，但誓要诛杀奸贼，望天师赐教！”
　　玄静微微点头，而后席地坐下，虚扶月奴，对她说：“贫道观善士所习枪法必定是朔寒枪法无误。虽不知善士师承何处，但终究是有缘人。女善士年岁不大，但天资颇高，为人更是有情有义，嫉恶如仇。传汝枪法，不无不可。”月奴见他说得郑重，心中激动，便整理仪容，端坐开口：“洗耳恭听。”玄静却不急不缓，先是点出了月奴的薄弱之处：“贫道观善士虽招式习练枪法，但身法步法等却似棍法，如此练习，绝非正统，是何道理？”月奴点头回应：“不错。家师传教以来，一直唤奴使棍，虽习枪法，但从未使枪。家师常言奴学艺不精，尚还不能使枪，恐伤自身。”玄静默然，而后开口：“习枪先习棍，此为近年新法。然而枪棍终有不同，只习招式而不强调身法步法，不能从一而终，期中易兵如同自斩双臂，实非良策。想来尊师传道，必定别有深意，尚未可知。”
　　玄静看着月奴，心中不免叹息一声，而后正色道：“朔寒枪法则重在身法，共有九式，分别为扎、圈、刺、舞、缠、点、拨、拦，扑。九式身法步法演变出十八招式，攻七式，守七式，分别为：道而不盈、驰骋畋猎、扬枹拊鼓、猋远举云、万物自宾、窥牖见天、冲起横波、若冬涉川、涤除玄览、静观深照、善结绳约、珞珞如石、操甲蔽日，低徊顾怀，七七四十九式变幻莫测。另有四式佯招：飞云弄雨、希言自然、万乘身轻，四望浩荡，更是暗合道家仙式，缥缈如烟，缓急兼备，气势如虹，实为天下第一枪。”
　　说罢，玄静站起身来，走到毛驴身边，从鞍下取出一只三尺木匣，打开来里面是两条寒冰黑铁所铸短兵，两端则用白银包裹，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锦布包，一道寒芒先至，月奴只觉眼前雪光一闪，分明是四月的春夜却让人感到了凛冬的肃杀。玄静将两只短兵相接又安上了枪头，双手向空中一抛，一杆长枪凌空，黑铁寒冰在月光下闪烁，直击人心。但听得玄静长啸一声：“且看！何为一点朔寒平天下。”
　　只待长枪滞空，玄静足尖一点当下跃起，伸手一揽便将长枪握住，一个“飞云弄雨”稳稳落地，随后抖枪突刺，为月奴演练枪法。林中一袭青衫步伐飘逸，时而如仙鹤展翅，时而如盘龙虬根，但听得风云搅动，似有旋风急过，飞叶打转儿声响不绝，而枪尖破空声不断，月色下寒光精芒，枪出如龙，方圆数丈皆在枪尖笼罩之下，不可近身，枪势凌厉非常，但玄静身姿如玉山将倾，潇洒如仙人指路举重若轻，令人神往。而后猛然收枪，林中只余得风声猎猎，茫茫月色竟如水般泛起涟漪，乃是真气流动所致。月奴目瞪口呆，心悦诚服，方知今日所见才是枪法真妙义，当下口中高呼：“天师教某！”
　　玄静也不推辞，将枪递到月奴面前说：“此乃朔寒枪。此枪配上朔寒枪法，方为天下第一枪。自今日起，汝便用此枪习练。”月奴大喜，忙接过枪来，心道：“有此枪法，不愁奸贼不除。”当下便要拜玄静为师，玄静颔首微笑，月奴行了叩拜大礼后，便双手奉上水壶，恭敬说道：“师父，小徒身边未备茶水，只得以水代茶孝敬师夫，请师父勿要见怪。”玄静也不恼，接过壶来浅饮一口。
　　自那以后，玄静便在这林中教授月奴枪法，也顺道指点她轻功与打坐调息之术。月奴心性逐渐沉稳，武功也进步神速，不可与往日同语。转眼三个月就要过去，林中虽有高树蔽日，也酷暑难耐，月奴方才习练了一遍枪法就已大汗淋漓，于是提议要下山去管道旁的茶铺饮茶。玄静也觉得日头燥热，便欣然同意，师徒二人便结伴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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