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果然是他
徐蔷一听便知他有所布置,低头看去,竟发现假山下忽然冒出了十几个侍卫,将本就不大的山围了个严严实实。
几位贵女被拦住去路,无法上来,只能在山下兜圈子。
看来多带些保镖,倒也未必是坏事。
徐蔷的心安定了下来,稳稳地坐回到椅子上。
颜远见她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人不大,气势却盛。鹅黄色的襦裙本该娇媚俏丽,却被穿出了凤袍的风度。
他莫名想到了那位屹立后宫,任牛鬼蛇神兴妖做法,我自巍然不动的徐皇后,还有一头华发,传说中手撕胡虏,刀劈山峰的徐老太君,还真是国公府出来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已露峥嵘。
看来徐家的女子真是惹不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小丫头,令兄说你近日在学礼仪规矩,看来学得不错!”
徐蔷眉头微蹙,“小丫头?您贵庚?”
“虚长你几岁,再有一月,便行弱冠礼了!”
徐蔷忽然想到,她的长子若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算了,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徐蔷不再说话,视线躲开颜远的脸,落在他肩膀上的那只鹰上,默默地将金樱倒满的茶,一次次地清空。
最终,颜远实在看不下去,柔声提醒道,
“徐家表妹,这茶不能这么喝,需得细细品才能解其中滋味……”
“我渴了,这么喝畅快!”
徐蔷眼皮不抬,起身望了山下一眼,见那些贵女已经散去,屈了屈膝,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颜远抱着胳膊站起身,望着徐蔷离去的背影,回想方才她的神情,嫌弃、不屑,还有一点同情和怜悯,他摸了摸脸颊,定是这些天熬鹰把自己熬憔悴了,回头得好好补补。
他正琢磨着,回首却意外发现侍卫长俊逸的一张冰脸微微泛红。
“你的脸竟会红?你为什么脸红?你喜欢她那样儿的?”
俊逸没有说话,只是脸更红了。
“嗯……论容貌确实没得说,满大襄怕也找不出更漂亮的,只是美则美矣,毫无意趣!你刚才见她饮茶了吗?那么一杯咕咚就灌下去了,牛嚼牡丹!而且她那样子,端着一张脸,跟个女菩萨似的,这要是娶回家,还不得拿个板供起来!”
说完,鬼使神差地拾起刚倒的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砸了咂嘴,哀叹一声,
“哎!暴殄天物!”
颜远还在细细体味泰山的山楂和狮山龙井的美丽碰撞,徐蔷已经下了假山。
征得徐蔷的同意,金樱决定带她从御花园中绕行,毕竟徐皇后让她出来赏花,只在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了坐,回去不好交代。
哪怕只是一走一过,也算赏了。
徐蔷边走边暗自感叹皇宫的奢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木假山点缀其中,可谓移步异景,目不暇接,前一世她是瞎了吗?还是后来这御花园景致差了?怎么感觉不如今日之万一。
转过一树繁茂的蔷薇,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牡丹花,各色的牡丹争奇斗艳,一团团开得热闹。
时值五月,正是牡丹盛开时。
一白衫男子伫立花丛,风姿绰约,恰如玉树迎风,便是纷飞的彩蝶都弃了牡丹,转而绕着他翩翩起舞。
怎么又遇见了他?徐蔷的心一沉!
颜卓瞧见从蔷薇花树后闪身出来的徐蔷,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目光灼灼地望着对面的少女,生涩地抬起双手打着招呼,
“蔷儿!好巧!”
徐蔷笑着轻点了点头,这一句‘蔷儿’却将她的心狠狠地捏成一团,为了显示皇后嫡出的身份,颜卓一直唤徐蔷表妹,从不做其他称呼。
直到他们大婚之后数年,徐家没落,他才不再叫表妹。
如今他怎会这般唤自己?
徐蔷不敢置信,恍然间竟似又回到了二十年后,忽然觉得胸中憋闷,喘不上气来,脸色登时变得苍白如纸。
“你这是怎么了?”颜卓面露紧张。
“无碍,不过是刚才走得急了有些头晕……”
“银杏!快扶好你家主子!”
银杏?徐蔷的脑袋嗡嗡地响,他怎会将金樱唤做银杏?银杏是七八年后才来的自己身边,此刻的颜卓当还不认识她!或者说此事,还没有一个名叫银杏的宫女。
徐蔷的心一寸寸地凉了起来。
他竟然也一起回来了?
他为自己殉情?徐蔷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那是什么原因?
她记得缠绵病榻之际,听旁边的太监宫女说戎狄兵到了城下,难道是国破君亡了?
徐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身冷汗。
她遍体生寒,这个国怎么能亡?这可是她祖父和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家园。
颜卓看着徐蔷木讷讷的脸,笑得明朗,刚才在偶遇之后,他忽然想通一件事。
他既然能回来改写历史,那这一世,他要重视武官,不会再为了莫须有的隐患剪除武将,以至戎狄来犯竟无将可用,让贼人长驱直入,短短两月便直取皇城。
昨晚的战火硝烟犹在眼前,厮杀哭嚎仍在耳畔,那般惨烈!
还好,他回来了!
颜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脸上那份刻意的柔情不知不觉地泯灭了。
他缓缓攥紧双拳,注视眼前的女子。
国师说得没错,她与大襄气运相连,她死了,国就破了……
徐蔷并不知道颜卓心中所想,正沉浸在颜卓与她一同重生的震惊中无法抽离,一个娇俏甜腻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还真是徐家妹妹!老远便瞧着像你,没成想还真是,好久没见你出来了,也不知在忙着什么。”
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一身翠绿色的拽地长裙,纤细高挑,婀娜多姿,一张瓜子脸,细眉弯目。
徐蔷抬眼一瞧,便知她不是被自己引来的,笑道,
“赵姐姐好,前一阵儿被祖母拘在家学规矩,姐姐这一身碧色罗裙让人瞧了神清气爽,着实好看。”
这位赵小乔,是国子监忌酒的嫡长孙女,出身高贵,心机深沉,也是颜卓在潜邸的两位侧妃之一,后来获封贵妃。
最初那几年徐蔷同她可没少斗法,后来徐蔷心气没了,也懒得斗了,赵小乔自己蹦哒两年,发现徐蔷竟像是长在皇后位子上一样稳固,也不再惹她,只专心把着颜卓争宠去了。
“徐妹妹这嘴可真甜,这位公子是?”
赵小乔一边娇笑,眼睛一边往旁边的颜卓身上飘。
“这位就是三皇子。表哥,这位漂亮姐姐就是赵忌酒家的千金,小乔姐姐。”
赵小乔对于徐蔷的上道显然很满意,只是颜卓的注意力却似乎不在她身上。
徐蔷的一句表哥让他回过了神,他回来了,那些可怕的事情这一世都不会再发生,这一世他要将前世的错漏都修正好,他要在皇位上再做个三五十年!
而徐蔷,他要让她好好活着,她好,大襄才能好,自己的皇位才能更稳,想到这里颜卓抬手便要去拉徐蔷的胳膊,想将她揽入怀中,身后的金樱见状忙向前一步,笑着说道,
“殿下,皇后娘娘还在等表小姐!”
颜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地放下手臂,他忘了,此刻她还不是他的皇后。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哪个也无心看花,白白浪费了匠人的巧思。
花匠们为了让主子能沉浸地赏花,将步道留得很窄,立于步道上,仿若矗立花丛之中,衣襟都能沾染上牡丹的香气,但如此一来,就无法并肩前行。
徐蔷将赵小乔让到身前,自己坠在最后,三人排成一列踽踽而行,身后跟着几个侍女。
望着前方男女交叠在一起的背影,徐蔷不知不觉失了神。
曾经,这位赵贵妃在她的生辰上,宣布自己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从那天起坊间便隐隐流传小徐后不慈,连贵妃都要珠胎暗结。五个月后她诞育了四皇子,那是颜卓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子,他高兴地大赦天下。
后来,她的大皇子跟四皇子一同染了时疫,六岁的大皇子没熬过去,倒是让她那襁褓里的儿子得了活命,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传说四皇子是天命所归,有真龙护体,后来颜卓还真的将他立为了太子。
许多年后,徐蔷一直在想,她的长子,真的是因病而死吗?当初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没有察觉,等她想起来,已查不到端倪。
徐蔷越想越远,一不留神,竟踩到了赵小乔的绣鞋上。
赵小乔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朝着颜卓的后背扑去,颜卓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回身,赵小乔正巧扑进他的怀中,二人仰面倒了下去。
抱在一起躺在牡丹花丛中的二人,一个又惊又羞,一个又恼又怒,偏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好事的蝴蝶,在二人面前打转。
徐蔷呆愣愣地瞧着,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颜卓一见怀中之人是赵小乔,皱着眉头将她推到一旁的地上,自己站了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徐蔷解释道,
“蔷儿,非朕——我之过,是她扑过来的。”
看着迟迟不愿起身的赵小乔,徐蔷眼前一亮,自己不想嫁,这不是有一个巴不得要嫁的嘛,俯身将她拉了起来,替她拍掉裙裾上的灰尘,语气不善地说道,
“表哥说的什么话?也非赵姐姐故意扑倒你,是我不小心踩了她的绣鞋她才摔的,你是该给赵小姐一个交代才对,何故跟我解释,倒让人横生误会!”
颜卓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蔷,见她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目光中确实没有一丝的不满,心中百味杂陈,她从前就这般大度的吗?
这时,老夫人身旁的马姑姑站在花田边朝着几人屈膝招手,
“三殿下安,老夫人命老奴过来瞧瞧小姐,出来久了,请她快些回去。”
徐蔷与赵小乔和颜卓福身道别,随着马姑姑回了毓秀宫,却没去皇后的正殿,而是被引去了一旁的偏殿。
老夫人正立在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见着徐蔷,直拉住她的手,让几个丫鬟出去守在门口,也不拐弯抹角,将皇帝要给她和颜卓赐婚一事说了出来。
“蔷儿,三皇子是老身看着长大的,按理说你嫁给他我是应该放心,只是他也算半个嫡子,将来……,哎!满世界的好男儿,不管嫁谁,只要有徐家在,便能保你一生不受委屈,唯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不行,你也瞧见你姑母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若你有一丝勉强,未来的几十年,都熬不下去,所以你可得想好了,这婚事你可真心愿意?”
不待徐老夫人说完,徐蔷已是泪眼婆娑,确实,慢慢二十载,她真的熬不下去。
“祖母,若是蔷儿不愿意,又该如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