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语生被她这么一问给问懵了，怎么突然问起成王二公子了？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刚要发问，成瑶却先一步走在前方。
　　她连忙问道“小姐，不会是要把您嫁给成王府去吧？”
　　成瑶对她苦笑，随后点头。
　　“那......那大夫人没说什么？”语生倒吸一口气，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这么快就得到验明。
　　“母亲此生就这么一次求我，我也得报她这一生养育之恩。”成瑶不可能和语生说出自己是被领养的事，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了反而害了她。她面向眼前的几步楼梯，仰望了一下天空。
　　我生如浮沉，飘飘荡荡于世间，何处为安？
　　她没有在意语生奇怪的目光，而是轻轻提起裙摆，脸色归为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的小姐啊！你可知道成王府是什么地方？且不说他偏远，那边气候，常年冰雪。可那成王家的人，传闻里可没有一句好话啊！”语生在一边跺着脚着急。
　　“成王乃陛下九子，年少出名。长乐二十一年，伪名参与科考，尽得当朝探花之名。后赴西北，在西北多少年，西北就安定多少年。”成瑶转头看向语生，微微挑眉似是反问这还不是好话？
　　“那确实是，但那是成王啊！又不是成王二公子。”语生自知理亏，于是将话题转至成王二公子。
　　“所以我问你成王二公子啊！你非要与我说成王家的人。”成瑶将后四个字咬重了些。
　　“哎呀，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咬文嚼字。”语生停在原地委屈道。
　　成瑶也停下脚步看向她，面上有些得逞的意味。“好了，你最近多和那侍女们多走动。了解了解成王二公子这个人！可不要尽听谣言。”
　　语生拗不过，只能回一声“是，小姐。”
　　见她不再纠结，成瑶心里不免也被自己说服。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院子里闻着花香。所谓子女皆以父母为样，像成王那般人的后人为人又怎会差？
　　不过外貌......按照姥爷和成欣所说的，若是真长得那般虎背熊腰的话.......成瑶看了一下自己这弱小的身姿。
　　再说吧再说吧……
　　三日后。
　　自从上次说了婚事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澜。侍郎府里又恢复到原来那般平静，可能也就只有西厢房成瑶的院子里比较平静。
　　“小姐，二小姐东房邀请了好几位小姐聚会。”语生端着刚才回来的花插到花瓶里，一边向一旁练字的成瑶道。
　　意识道成瑶没有回应她，语生才转头看向书桌前的人。
　　成瑶今日一身白衣，只有罗裙下摆和袖口才有一点粉红色。青丝自然垂在身后，纤细的身姿微微倾身，袖口垂在书桌上就如同一朵睡莲花温柔的躺在水中央。
　　一抹阳光照在她乌黑的秀发上，透过空气中飞扬的灰尘，眼前的人竟如同林中仙子般纯洁。
　　她大概是倾身太久，有些疲倦，站起身时长长呼出口气。
　　语生回过神，没曾想自己竟看小姐又看出神了。
　　“你刚刚说什么？”成瑶扶手将两侧的都发挽到背后，不急不慢的放下毛笔。虽是和语生说话，视线却还停留在自己的字上。
　　“我说，二小姐邀请了几位小姐在府中聚会。”语生端起花瓶放到书桌的角落上。
　　“这样啊！”成瑶这句话实在是敷衍至极。
　　语生倒是习惯了，不过下一句她清了清嗓子“不过何小姐也在其列。”
　　“嗯？是吗？”成瑶一边应付着对话，一边拿起字朝向右边的窗户，透过阳光仔细端详起来。
　　“小姐，那何小姐可是成王妃的侄女！你不去看看？”语生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成瑶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来了兴致一般，转头看向她。
　　她满意的将字放回到书桌上，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斟酌了片刻才问道“成王妃的侄女，也不一定了解成王二公子吧？我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过成王二公子回过京城。”
　　“虽是未曾回过，但也总有消息不是？难道成王妃就不寄家书？家书上就不提及她几个孩子的事？”
　　成瑶低头沉思。
　　语生见她这般样子，打趣问道“小姐，你还是在意那成王二公子的长相吧？”
　　成瑶一愣，自己的心思居然被眼前的女孩看出来了。
　　“有人说他玉面春风，俊逸过人。有的却是说他面带凶气，四肢庞大，和那杀猪的屠夫有的一比。”语生的这话也是从口中的口中所得，她也是拖了好几层关系才问道一些消息。
　　“这么极端的评价？”成瑶轻皱起眉。
　　“说来也是奇怪，我倒是更相信后者。不然那杀神，小阎王的称号又从何而来。”
　　语生这话说完，成瑶整个人都不爽快了。她本不打算去看那个无聊的聚会，这一说起她就不得不去了。
　　“走，我就不信那何小姐真的没见过她那表兄弟？难道成王妃连画像都不寄回来？”成瑶像是确认什么一样看向语生。
　　语生虽然不包有太大的希望，但好歹小姐也算是对自己的婚事上心里，于是赶紧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就这样，两人出现在东厢门口。
　　门内传来一阵一阵的玩笑声，成瑶示意旁边的语生去敲门。
　　语生抖了抖肩膀，好似如临大敌般上前。
　　“咚咚咚。”
　　门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被打开，来着为夕颜，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
　　“夕颜，大小姐来找二小姐。”语生轻声道。
　　夕颜从她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却是成瑶。于是便乖巧的点了几下头，然后向她身后的成瑶行礼道“还请大小姐稍等，奴婢先去禀报。”
　　“无妨。”成瑶回道。
　　只见夕颜将门关好后，走向里屋。此时语生也回到她身边。
　　成瑶以为在第一步便会被为难，毕竟她这十年来就没去过东厢房几次。小的时候曾经路过都要被二夫人得侍女笑上几番，而这次居然这么顺利。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语生。莫非是她？倒也说得通，语生待人亲和友善，交际方面的能力有时侯还要胜过她。之前要她去打听情况，也是出于他这方面能力出众。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居然还进攻了东厢房！
　　奇才！
　　成瑶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语生，她眸子里带着亮光，似是天真无邪孩童。
　　大概是被盯得有些久，语生转过头奇怪的问道“小姐你看什么？”
　　成瑶反而被她这么淡定的样子给弄的没有话说了，她难道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和速来看不惯她的成欣的贴身侍女，对她俩会如此客气？
　　好吧！对方那双纯净的眼神就告诉了她，人家压根什么都没想。
　　成瑶摇头，将视线移到她头顶笑道“你今日的珠花还不错。”
　　语生笑着摸头，有些羞涩的问道“小姐真的吗？这是小庄子送的，他说他在外面随意看，觉得好看就送给了我。”
　　“小庄子？”何人？成瑶将自己头脑里认识的人全想了一遍，都不认识这个人。
　　语生看出了她的疑惑“您呀，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那个平日里给府上采购食材的小奴才。"
　　好吧，小奴才。
　　成瑶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小奴才她怎么会记得住，何况她大概没有和那个人打过照面吧？
　　见语生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她也不再多说。想来这个小庄子也是可怜，这姑娘还没开窍呢！
　　就在这时，门再次从里面看打开。夕颜走上前道“大小姐，我家小姐说让你自行进去。”
　　“多谢。”成瑶说完，便自行踏入园门。
　　她这一身多谢，也不是说她多平易近人，只是夕颜东厢房截然不同的客气大多都源自身边的语生的关系。她自是不愿意多理那些不相干的人，但是语生是她为数不多的在乎的人，愿意在下人面前给足语生面子。因此很多时候，在私下她能够自称“我”而非奴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踏入东厢房第一步，一股好闻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再往里屋走，便又是一个院子。
　　院子中央摆着一条长桌，几个身穿五颜六色的女孩围绕在一起正在一边插画一边玩笑。意识到门口出现的成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行了个礼。
　　“姐姐来了！快来一起。”成欣上前熟络的拉着成瑶走到桌前，然后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大姐，成瑶，大家都没见过吧！”
　　成瑶礼貌一笑，她倒是习惯了成欣这般人前人后两个面貌的模样。碍于府上面子，她还是很配合她的招呼。
　　“素闻欣儿大姐人如青莲，这一身白色罗裙还真是如莲中仙子般。”人群中一位穿着黄色罗裙的女孩先一步道。
　　“这是户部侍郎独女，庄诺。”成欣介绍道。
　　成瑶随后向其点头致谢。
　　“这是礼部尚书三小姐李琦，工部尚书二小姐徐简宜，龙虎将军独女何笙......”成欣介绍了一番。
　　听到何笙，成瑶不免多留意一份。她微微向她点头，一身粉红色罗裙，素雅的妆容，在这几人之中显得格外不同。
　　成瑶一一招呼过后，笑道“今日有幸认识各位小姐乃瑶的福气，往日里身子不适未曾参与过宴席，未能早些认识各位实乃遗憾。”
　　“无妨，注意身体就行。”李小姐笑道。
　　“是啊是啊。”
　　“身体要紧。”
　　成瑶莞尔一笑“那大家继续，我一直对插花没有见解，得此机会正好多与各位学习。”
　　“好，好。”
　　“好。”成欣也在一旁应和道。
　　此话说完，大家又恢复到原来那般样子，开始自行讨论起来。
　　成欣将成瑶拉到一边，细声阴阳怪气地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成瑶听着她这突然转变的语气一阵无奈，于是假装客气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这般挖苦我可没意思。”
　　“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成欣一边捻出一朵花，一边笑道。
　　成瑶不语，这时身后的侍女也递过来一个花瓶。她侧头轻声道“不管你知不知道，说到底我也是顶替了你。”
　　说到这份上，一边成欣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成瑶一定反抗不嫁，那定是成欣不嫁也得嫁。
　　“什么顶替不顶替的，要没有你，我也能求得父亲不让我嫁到西北。”成欣道。
　　成瑶冷笑了一声“别再为这心知肚明的事争嘴了，我虽不建议自己嫁给谁，但你也得给我机会了解一下夫家吧？这又不会妨碍你什么。”
　　的确，按照良心成欣确实有些不安。毕竟父亲最开始是想要她嫁过去的，要不是前几日父亲告诉她和母亲大夫人松了口，同意成瑶嫁过去，她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说服父亲。
　　成瑶倒是吃定了她就这般才跟她这么敞开大门说。但是仔细想想，姥爷肯定是舍不得自家女儿的。可能提前和大夫人商量过，但是大夫人没有给予他肯定的答复，这才让姥爷心里没底才想要把自己女儿嫁过去。
　　毕竟，成瑶是大夫人唯一的女儿了。
　　至少明面上是。
　　本来就有愧疚的他，也不好再跟她多说，只能借着商量的办法将这个问题直接丢给大夫人，让她来做这个主。
　　“那个何笙性子尤为孤傲，很少来参加这种聚会。这次也是被将军夫人逼着来的，能不能问到什么东西就靠你自己的本事。”
　　成瑶顺着成欣的眼神看去，何笙双眼无神，似是对着插花丝毫没有兴趣。手中的花摆来摆去还是那个样，时而拿出拿进，一看就是在拖时间。
　　“欣儿，听说你母亲前一阵和晋王妃走得很近。难道你的婚事是和晋王世子？”穿着十分艳丽的李小姐突然将话头抛过来。
　　“是啊，我听母亲说十有八九已经订好了，是真的订好了吗？”郭小姐也跟着问道。
　　几个小姐的视线纷纷看过来，成瑶倒是没有在意，而是搬着花瓶在众人不注意之下自然而然的到了何笙身边。
　　然后轻声道“不好意思何小姐，我却一朵芍药。”
　　“请。”何笙立刻移开一点身子，让出一个位置，说完便也不再多说。
　　成瑶见她不想多说，便也不再多打扰她，而是在一旁静静地插花顺便听听趣闻。
　　成欣被忽然提到婚事，瞬间面带羞涩，连忙否认道“没呢，还没订好。”
　　“没订好？那意思是正在订咯？”李琦继续问道。
　　院子响起一阵欢笑。
　　“晋王世子乃才子，遇上欣儿，那也是才子佳人。”郭小姐一旁道。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称赞。
　　“小姐们可不许打趣我，今日的插花是要比拼的，末者下次就请客吃饭了！”成欣红着脸笑道。
　　众人笑了几声便将话掩盖过去，成瑶对于成欣的婚事没有感到很惊讶，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虽说赵氏没有大夫人那般的家世，但赵家是有名的商户，在东江一带出了名的有钱。
　　何况成欣儿本身也不差，兵部侍郎的女儿也是一顶极大的帽子。
　　“对了，你们听说没。”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声音，众人纷纷看去“听说成王妃带着几个公子不日就要回京城了。”
　　说到这，成瑶视角的余光瞄到了何笙轻微停顿了会儿手里的动作，但很快又装作没事一样继续。
　　“对啊多啊，听说成王二公子新封将军，可是立了大功呢！”
　　“怎么着？你还想嫁给二公子？”
　　这话让周围人欣然大笑，反而惹得那个被说得小姐一阵怒“你才嫁给小阎王。”
　　她的话音刚落，桌子上响起剪刀随意丢在桌上的声响。
　　何笙微微欠身，面无表情道“各位小姐继续，我家还有事，先一步告退。”
　　说完，她自顾自的退了出去。众人意识到走的人生了气，也知晓话说的过分了，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成瑶见何笙走出门后，也无意继续待下去。便随意找了个由头，离开了东厢房。
　　身后语生连忙跟上前，道“往右边去了。”
　　成瑶加快了些脚步，却在大门口见到了两个身影正往外走。
　　“留步，何小姐留步。”成瑶喊了一声，那两人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何笙见到成瑶后，微微欠身“瑶姐姐。”
　　“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成瑶知晓她生气，于是安慰道。
　　“谢姐姐。”何笙也是简单的道谢。
　　面对何笙的冷漠，成瑶自是不放在心上，毕竟还有求于她。
　　“本是娱乐，却惹得妹妹不爽，实乃我府招待不周。近中午，若妹妹不嫌弃就到我房里一起用膳。”成瑶的语气放得很低，但是话里却不失礼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素养是掩盖不住的，加上她一脸诚意着实让人不忍心拒绝。
　　何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道“那麻烦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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