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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
“阿秋”
东市有一条贯穿这座虞城的主干道,主干道由青石板铺了满地,在靠近东市的一个岔路口,有一颗十分茂密、看着很有些年头的黄葛树,此时树下站着好几个小豆丁,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大树的树干上方。
出声的是一群小豆丁中间最小的一个,水灵灵的小孩童,扎着两个小角包,可爱如斯,让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小孩儿立着三头身,仰着圆滚滚的头,叫了一声“阿秋”之后就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树上还在试图向上攀爬的……又一个三头身。
他很担心,爬这么高,万一又摔下来受伤怎么办,上次就是这样的,他不愿重蹈覆辙,于是迅速思考着怎么才能让树上的人下来。
不知是脑袋太重还是视线越来越往上导致头越来越后仰,树下的三头身一屁墩就坐到了地上,好在重心本来也不高,应该没有摔得多痛,不然也不会表情都不变一下。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摔的时候表情都没变一下,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小豆丁突然委屈地瘪了瘪嘴,发出了小小一声类似小兽呜咽的声音。
感觉这好像是个什么特殊的信号、或者是什么前奏仪式感,做好了准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树上还在攀爬的云北风耳聪目明,迅速捕捉到了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里的威胁响动,冷不丁抖了个激灵,反射性朝发出熟悉声音的地方看去,一眼就看见独自坐在地上,微微瘪着嘴角望着她的小童。
云北风明明才三岁,却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是个老妈子了,甚至偶尔可以与江姨比肩。
“阿欢不哭”
连忙哄着树下的小孩儿,云北风同时果断放弃继续向上的动作,手脚并用迅速往下移动。
她甚至来不及看看下手的地方是否安全,盯着脚下就往下出溜,着急之下一不留神就被一个干裂的小树洞刮破了手。
她急啊,她真的很急,她当然很急了。
要是下面那个小屁孩儿真哭了的话,她又要好几天睡不好觉了。
要知道,睡觉和称王可是她三岁的人生中第一和第二重要的事。
哦,基于此,她现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能让江尽欢哭。
要说为什么江尽欢哭了云北风就会睡不好觉呢,这说起来也很玄乎。
原本江尽欢跟云北风待在一起的时候都好好的,人也活泼了许多。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云北风学会走路后不久。
云北风天性好动,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且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力气也好似一天比一天大。
某一天她跌跌撞撞拿着大木棍子挥舞的时候,不小心把不远处望着她仿佛在发呆的江尽欢打到了,还一下就给打哭了。
被痛得哭起来的小阿欢,哭声是委委屈屈、细细弱弱的。动静默默,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掉,看得云北风一阵激灵,当然,她彼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心虚。
云北风对上小阿欢水洗过的眼睛,赶紧歪歪扭扭快步走过去,好悬中途没摔,最后一屁股墩摔在小阿欢身旁,然后小阿欢就上了手,一直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谁来都不撒手的那种。
无奈,江悦只好拜托苏婵照顾,把小阿欢留在了苏婵家里过夜。
好在彼时幼儿还不至于提及什么男女大防,且有嬷嬷照看,江尽欢也不至于被扔出去。
夜里,云北风已经到了平日就寝的作息,正准备睡觉,偏头就看到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地看着她,莫名心里又毛毛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生来就不懂什么叫做害怕,她还没学会说话,也没学会道歉,更加不明白这种感觉在几千年之后被人们叫做“仿佛遇到了克星”,于是准备按日常作息就寝。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不声不响又无法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眼神,那种心里毛毛仿佛有什么在抓一样的感觉,竟然让她失眠了。
如果她的脑细胞有自己的想法,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失眠这种成年人才会有的毛病为什么会出现在只有一岁的自己身上。
当然,小小的婴孩不懂这叫失眠,她只是震惊自己竟然睡不着。
旁边的小人儿已经睡得十分香甜,可是手还搭在她的小臂上抓着她的衣服。
她感受着这细微的力道,一闭眼就是刚刚脑袋旁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天亮,她怎么也撑不住了,才昏天黑地地睡过去。
婴儿是没有多长的记忆的,也不会复盘和总结,云北风自第一次不小心打哭江尽欢,后来又陆陆续续不小心弄哭过他几次。
如果她有一个神童的脑子,她一定对天发誓她真的是不小心,可惜她还不会这些人间手续。
弄哭江尽欢的后果是越来越严重,睡不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她熬了几次终于熬不住了。
大概是一岁半的时候,在整整熬了三天,虽然还没有精神恍惚,但已经完全提不起劲儿到处跑之后,云北风痛定思痛单方面宣布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事。
不算特别聪明的脑子歪来歪去想了几天总算明白了症结所在,此时已经被说书先生熏陶过几次的小豆丁,忽然脑海里就冒出一句她只懂一半的意思,但是觉得十分正确且符合当下的话。
于是云北风严肃着一张白嫩可爱的小脸儿,对着慢吞吞喝粥的小阿欢直接说了出来: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江尽欢彼时还一脸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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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江尽欢哭会带来的恐怖后果,急着下树的三头身云北风实在没精力关注其他,所以并没有看到地上坐着的小豆丁眼睛很快弯了一下,也没有看到小豆丁果断拒绝了旁边其他豆丁的搀扶。
等到她风一样跑过来准备捞起江尽欢,江尽欢才看到她手上被刮出的口子,一下子刚刚回温的表情就又垮了下来。
云北风一把捞起江尽欢,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体型,可看着云北风那轻轻松松单手捞人的模样,仿佛只是捞了根小树枝。
“阿欢不哭哦”
云北风边说边拍了拍江尽欢的身体,需要确保不能有会让他哭的异常存在。
“阿秋,你的手流血了”
江尽欢软软的稚嫩嗓音似乎有点发飘,云北风一听就感觉要不好,连忙对他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这点小伤我都没感觉到,一点都不疼。”
可是说完这话并没有感觉江尽欢被安抚住,于是云北风忍着心痛和抵触又继续说: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我去找娘亲,让娘亲…”
云北风表情逐渐狰狞,似是不愿开口,可看着江尽欢委屈的表情,又只能艰难地续上剩下的话:
“让娘亲…去请大夫,很快就会好。”
云北风话音落脚,周围就七嘴八舌嚷嚷起来了:
“阿秋你要回去了吗?”
“别走呀”
“猫头鹰还没抓到呢”
“它还在顶上站着”
“我们爬不了那么高”
“……”
吵得云北风脑子里嗡嗡的,直接大声盖过所有叽叽喳喳,一言敲定结局:
“下次再来,今天就让它自由!”
两人回到苏婵一年前已经特意重新建造扩大过的云宅。
彼时给新宅子挂牌匾时,听着外面看热闹的人念的“云宅”两个字,云北风甚是疑惑地提出了一个她不懂的问题:
为什么隔壁江姨家叫江宅,娘亲姓苏,家却不叫苏宅呢,她打心眼里觉得“苏宅”比“云宅”顺口得多。
然后云北风得到了一个更让她不明白的答案:
据说是她父亲姓云,可惜英年早逝,但死前对她娘亲还是很好的,所以她娘亲决定不剥夺这位“早死夫君”的冠名权。
云北风那时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什么叫早逝,也不明白冠名权是什么拳,但是她也没想那么多,得了答案就兴冲冲地往新宅子里跑。
这可是专门为了能让她有更多空间“施展”才重新建造的,她得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可以耍大刀的地方,别不是娘亲哄小孩儿的,本来她娘亲就不是很乐意她一直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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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宅里,熟门熟路的大夫跨进武堂的门槛,眼睛一扫就知道云北风这次是真没什么大碍,跟以前几次相比,这个只能算是皮肉小伤,但看着还是比较可怖。
小孩童肌肤娇嫩白皙,一片红通通的划痕中有几丝皮肉翻卷,粘稠的血液沾在上面,场面比较唬人。
大夫心里自有一杆秤,毕竟他上过好几次当的,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但凡换个小孩儿,也不至于这点儿刮伤就流这么多血。
不过为医者悬壶济世,有一颗怜悯严谨之心,再轻的伤他也不会大意。
何况这伤只是对面前这个熊丫头来说,相比之下算小伤,但单独拎出来看的话,对于一个小孩童,也不算轻伤了,掌心还有嵌有倒刺扎着,需要先细细挑出来才行,于是他十分认真地开始清理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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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1
江尽欢:阿秋
云北风听不见
江尽欢:唔-
耳聪目明小阿秋整个一激灵:阿欢别哭!
云北风(小名阿秋)简介————一个发过誓的人。
小剧场2
江尽欢撒娇,云北风只好半路折戟,为了挽尊,于是大声对猎物放狠话:今天就让你们自由!
小剧场3
江尽欢:我哭了。(私下邪魅一笑,小样,这还不拿捏你)
过了会儿:我不哭。(转头哭唧唧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