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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叹调3
那一刻,阮颂年的呼吸倏地加快,她盯着周稚京这三个字,要是眼神能放火,手机屏幕都被她烧穿了。分明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就是无比相信这个周稚京就是下午路口背着大盒子的男生,她并没有看见他的正脸,之所以如此确定,除了直觉,可能就是因为拥有这样外表和气质的人太过于独一无二,让人根本无法认错。
她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上方的时间,刚晚上七点,她退出搜索框,在电话簿里翻出了谢简的电话,毫不犹豫便拨了过去。
“喂?”
谢简的声音带着些朦胧,阮颂年定了定心神,说:“谢简姐,是我,阮颂年。”
“嗯,颂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今晚的音乐会还去吗?”
她踟蹰着说:“我就不去了吧.......”
阮颂年笑了下,“雨下的是有点大......”
“不过暴雨红色预警,估计稚京他们乐团那边也会暂停,挪期演出吧,你可以问问他。”
听完谢简的话,阮颂年一愣,难道她真的认识周稚京?可为什么她不记得?
“我怎么问他啊?”
那边顿了下,问:“你们吵架了?”
谢简每回答一句,事情就越发离谱一分。阮颂年说:“吵什么架啊?没有吧。”
很快,谢简似乎松了口气,“没吵架的话你直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问他都可以啊......”
“嗯,好,谢谢你,谢简姐。”
“不用谢,我应该的。”
挂断电话时,阮颂年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冰凉,她打开微信,置顶第一条便是来自“周稚京”,发于下午18:03分,“听话,雨太大了,你快回家。”
语气熟稔,这人似乎真的跟自己关系匪浅。
阮颂年向上滑动,却发现聊天记录似乎被清理过,只剩下这一条。
她急忙回了好几条消息,“我回家了,你在哪儿?”“你回家了吗?”“回家给我发消息说一声”“不行,还是给我打个电话吧”.......
等了约莫十分钟,信息栏空空,并无回复。
她又在电话簿置顶里发现一个号码,不像其他有清楚的备注,这个号码只有一个朴素的字母a。她播了过去,嘟声连续响起,直到挂断,可就是没人接。一个接着一个,挂断她又打过去,耐心就像没有尽头。
终于,不知道在打到多少个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阮颂年心下一颤,叫了句:“周稚京?”
回应她的不是希冀中的某种男声,而是哗哗啦啦的暴雨,忽然,她隔着窗户听到了一声闷雷,与此同时,手上的手机里也传来了同样的雷声,只不过没被建筑隔绝,而是混合着电流,疯狂刺激着阮颂年的头皮。
没有一点迟疑,阮颂年连外套和鞋子都没换,拿起鞋柜上放着的雨伞便冲出了家门。
不愧是预警过的大雨,一会儿便有了淹没街道的趋势。街上的路灯微弱地亮着,在狂风暴雨中犹如一座又一座的海上孤岛。阮颂年打着伞,一阵风刮过,差点将她的伞掀飞。她跑到凤凰街外的路口,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分叉马路,才意识到她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这个叫周稚京的人。
手上的电话还没挂断,阮颂年把手机贴近耳朵,喊了声:“周稚京,能听到吗?”
那边还是磅礴大雨.......
阮颂年不想放弃,“周稚京?”
“周稚京你在哪里?”
“周稚京?”
“周稚京,能听到的话回我一声好不好?”
........
说着说着,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阮颂年自己都不知道她带着细小的哭腔。
入眼的雨延绵不绝,路灯照出它恐怖的真实样貌,阮颂年的视线左右逡巡两圈,左边路灯比较亮,选这边。正当她想走时,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浅浅的呼吸声,不太规律。
阮颂年敏锐地捕捉到,顿住脚步,立刻说:“周稚京?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声音断断续续,又过了两秒,呼吸声好像变重了些。
阮颂年以为不会收到回答,可这次没有。
“别哭啊.......”那个人声音很弱,接近气音。
雨声干扰太大,阮颂年用力地将手机贴在耳廓边。她听见他似乎笑了下,对她说:“我尽力了......”
闻言,阮颂年不知为何心里突地空了一块,像是有什么在逐渐消失,不断坠落,被一望无尽的黑洞吞噬。
她扔掉碍事的伞,不顾一切地朝灯亮的方向跑。
她也不明白她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或者说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人有着那么强烈的执念的原因,仿佛是成千上百次后炼成的本能。
电话里只有清浅淡薄的呼吸,她始终喃喃,要把这份决心让那头的人听见,“雨太大了,我马上就来接你!”“我会来接你的!”“我来接你了.......”
——
“呜~~~呜~~~~~~~”
急促规律的笛声从远处响起,划破寂静的雨夜,一辆救护车从阮颂年的身边呼啸而过,溅起一阵水花。
她停下来,贪婪地呼吸空气,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
思索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我走错方向了......”说着,她蓦地转身。
腾地,她脚下一软。
她靠着电线杆愣了愣,回头不要命似的跑,去追那辆车。
不知过了多久,阮颂年看到了刺眼炫亮的灯光,一辆又一辆的警车停在马路对面。“方块零”的酒吧没能打烊,这一带只有它还亮着灯牌,五彩斑斓的颜色混着烂俗的字体,仿佛黑夜里的鬼画符。
警戒线远远拉起,阮颂年看见各种人进进出出。
“颂年?”
忽然,警戒线里有人加了她一声。
她忙不迭望去,隔着雨幕,她还是看清了,是谢简在叫她。
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抖的不像话,嗓子干涩,她没力气了,声音小的可怜,她问:“周稚京呢?”
谢简的眼神瞬间变得悲伤起来,她没听清,但看懂了阮颂年的口型,周稚京这三个字她无数次见阮颂年说,太过熟悉。
就在谢简不知如何开口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出来了,担架上的人被团团遮住,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套着条红绳幸运链,血液和着雨水从他的指尖落下,滚入地面,顺着大地流淌积蓄。
如果说电话,呼吸,救护车,谢简的眼神还不够的话,这一幕实实在在跌破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在那张弦乐组大提琴手周稚京的照片上,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握着琴颈的手,上面挂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绳。
阮颂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城楼上的大钟,一下一下敲响,惊起了无数白鸽。
情绪开了闸,她近乎咆哮:
“周稚京,说的好听,还让我别哭,我不哭个屁!你他么躺着还让我别哭?”
“你让我不哭我就不哭?”
“尽力了?你尽哪门子的力了?都给我说清楚!”
“怎么不能说清楚?”
........
雨水冲进她的眼睛里,耳朵里,喘气时甚至进了她的嘴里,混着口水,眼泪,让她面目全非。骂声刺透大雨,她一步一步朝马路对面走过去,显然那边的人看见她了,也听见她在说什么了,所以有人朝她走来。
谢简迈出步子也想去接她,但她被一只手按住了。
“别去。”
语气深沉,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意味。
很快,那只手楼主她的腰,身边为她打伞的人撤开,另一把打伞撑在她的头顶,为她遮挡了所有风雨。
她抬头和这人对视了一眼,想打个商量。
“嘭!”
惊天动地的破响,好像有骨头断裂的声音,□□砸向地面的声音,谢简迷茫地转过头,那手再次换地方,遮住了她的双眼,“别看。”
阮颂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辆车冲出来,她只知道自己好疼,疼的又想哭。模糊的视线里,周稚京被抬上了救护车,警戒线里的人大多都冲了出来,奔向她,世界都褪色了,也被静音了,仿佛18世纪流行的默剧。
“这警车和救护车没浪费啊......周稚京......”
她嗤笑一声,慢吞吞地闭上了眼,哼了一曲今天回家楼上小孩拉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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