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冰

　　许木遥脑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冲毁了她的反射系统，两个人隔着落地窗对视，却有着透骨的陌生和疏离。

　　她呆呆地站着，仿佛被钉在原地。

　　“怎么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猛然惊醒，是王川。

　　王川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有些疑惑，忍不住朝她看着的方向才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背影。

　　许木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没拿稳从手心里滑落，她赶忙拾起，看见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

　　王川担心地看她，“哪里不舒服吗？”

　　“没。”

　　她皱着眉头翻手机，没有抬眼看王川，然而对话框里出奇的寂静。

　　刚才真的是李然吗？她有点恍惚。

　　四年没见了，她本以为这个人已经从她脑子里淡出去……

　　“你脸色不太好。”

　　王川有些担心。

　　“哦，可能是穿太少了，在外面站久了冻得，咱们快进去吧。”

　　她找补地说完，王川看着她身上厚厚的外套没有拆穿，俩人抬脚往烈屿里过去。

　　进了大门，暖意包裹过来，悠扬的音乐充斥在耳朵里，有些不真实感。

　　许木遥暗暗吐了一口气。

　　她承认她有些慌，隔了四年再见到，两人心事各异，物非人也非，该以何种身份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烈屿里面太热了，她有些上不来气。

　　李然的位置很好找，她走到他刚刚站着的位置，右手边就看到他分明的侧颜，很精致，比四年前多了些成熟。

　　他刚脱了黑色外套，内里只穿了一件浅色卫衣，垂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安静又高冷。

　　王川自来熟，见两人不说话，便很热络地打招呼：“你好。”

　　李然抬眼，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然后冲王川点了下头。

　　几人落座，氛围有点奇怪。

　　他变了好多。

　　许木遥暗暗吸了一口气。

　　以前的他，满身的少年气息，朝气蓬勃，热情阳光，就像小太阳般温暖又热闹。

　　她抬眸看眼前的人。

　　声音低沉磁性，性格也貌似更加清冷了，她又看了眼他的穿着，黑白灰冷色系，显得整个人冷冰冰的。
　　品味喜好全都判若两人，如果他俩隔得再远些，她可能真就认不出。

　　反观自己，这几年浑浑噩噩，非但没有原地踏步，甚至还走了下坡路。

　　她暗暗捋了捋额角散乱的发丝。

　　他应该不记得她了吧？

　　王川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舒服还没缓过来，很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热水，“先喝点水暖暖身体。”

　　“谢谢。”

　　她接过低头抿了一口，扑腾的热气撞在眼睛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然没有看她们，他叫了服务员过来熟稔开始点单。

　　点完单，才悠悠道：“你就是救助基地负责人？”

　　许木遥嗯了声。

　　“你们基地条件怎么样？”

　　他抬眼看她，眼睛里多了些探究，没有夹杂丝毫别的东西。

　　“基地的设施很齐全，而且都是新的，我也会定期带他们检查身体，卫生条件也不用担心......”

　　许木遥大概能猜到他这么问的原因，很多救助人平常就经常喂养流浪猫，其实更怕猫咪落到不良商家手里，这些问题都是很正常的担心。

　　李然点点头，他又道：“有监控吗？看看。”

　　他定定看她，眼眸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别误会。”像是怕许木遥觉得是对她别有所图，李然解释道：“我只是想确保卢卡的安全，确定下你们救助站有没有这个实力。”

　　许木遥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是监视吧？

　　她沉声道：“您若是对我们基地不信任，我建议您还是另找一家吧。”

　　王川察觉她的不悦，忙打圆场，“您放心，她是我见过最喜爱猫的人，救助动物除了硬性条件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救助者对动物的爱，没有爱，环境再好也没什么用。”

　　“爱有什么用？”

　　李然忽然笑了下，眼神嘲讽，随即低下头笑了笑，隔着一张桌子，许木遥再看不出来他的神情。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

　　服务员送来了菜，快被冻上的气氛总算出现了些烟火气，王川倒是坦然得很，他给许木遥夹了菜叮嘱她别饿着了，许木遥才忽然想起来这一整天她都没怎么吃过饭。

　　她喉咙动了动，道：“您若是对我们基地不满意，真的不用强求了，救助站有很多，您大可以继续找一个条件比较好的，我还有事，不如就此别过吧。”

　　反正也没认出来她，幸好没有认出来！

　　她把手放在包包上面，恨不得落荒而逃。

　　“等下。”

　　她愣愣看他，李然的视线从手机上收回，他对视着她，掩不住的冷漠。

　　“带着这样大的脾气搞救助吗？“

　　许木遥哑口无言。

　　李然颦眉在思考，良久他道：“我相信你们一次，也希望你们救助站别辜负我的信任。”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喷香的食物最能抚慰人心，她明明饿的狠了，却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李然没打算用餐，他豁然起身，拿上外套站起来，将近190的个子压迫感极强，他站在许木遥的对面，居高临下看她。

　　“我有事就不陪你们了，这顿饭我请，两位慢用。”

　　他转身走出去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折返。

　　“合作愉快，老同学！”

　　......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李然认出来她了，可即便如此，他临走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清冷得就像在说拜拜一样简单，没有一丝别的东西。

　　看来他是完全放下了。

　　这样挺好，许木遥咬着筷子想。

　　王川好奇道：“你俩认识啊？”

　　“嗯，不熟。”

　　她没有多说，王川便长应了一声，他话挺多的，一直滔滔不绝的找话说，俩人这顿饭吃的倒也不算冷清。

　　吃完饭王川很贴心地把她送了回去，他看了看面前的公寓大楼，开玩笑道：“你这地方好找，以后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许木遥应和着，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进了大楼。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才发现中介王强发来的消息和视频，终于想起来租房子的事情。

　　王强给她发过来的就是南郊他说的那个房子。

　　许木遥点开，看了几秒钟眼神亮了。

　　视频里的房子是一层小公寓，不大，但是在房子前面有一片空地院子，空地旁边还有个小仓库，所有的地方都被低矮的围墙围住了。

　　这里原本像是一座废弃的露天小仓库，不过应该是被谁改造过了，变成了公寓带院子的结构。

　　视频再往后，是那间小公寓的内部，公寓不大，但是内部很整洁方便，各种电器家具一应俱全，除了有点小没什么其他毛病。

　　“怎么样？这地方是在新区，有点偏但是地皮便宜，你要是能租，我给你申请九折。”

　　王强像是掐着点算好时间发的，她刚看完，王强的大嗓门就进来了。

　　她满意道：“还可以，房子周围呢？”

　　王强很快就回过来语音：“周围都是一些工作室，也有一些年轻人在这一片，没有商场，但是零零散散有很多生活类的商铺。”

　　许木遥忽然发现了什么，她放大视频，果然，从小公寓的另一个窗户隐隐约约看到一片波光粼粼。

　　她眉心跳了跳：“这地方是在哪儿？”

　　“南郊天鹅湖。”

　　——

　　许木遥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来到了这里。

　　第二次来到天鹅湖，许木遥有点感慨，想到上次她就是为了赴约李然在这里淋雨，不忍觉得好笑，人生果真就是个圈。

　　她跟着王强越走越近，才发现这小公寓就在上次她淋雨地方的旁边一百米。

　　真巧。

　　王强打开大门，空荡荡的院子有将近两百平，不过这两百平米的院子都是零星的草地没有做硬化。

　　猫咪们在草地上晒太阳也不错，问题不大。

　　进了小公寓，跟外面的院子空间比一比，确实小了些，不过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该有的电器家具都有，都还是挺简洁的款式。

　　“这地方怎么样？”

　　许木遥四处转了转，“还行吧。”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有点太荒凉了吧。”

　　如果考虑做流浪猫咪基地，条件挺适合，但是天鹅湖这片本来人就少，她一个女生住在这里，多少还是有点怕。

　　“怕啥呀，这周围都有人，挺热闹的呀。”

　　怕她不信，王强带着她从窗口往外看，边指画边道：“你看着周围的房子，都是年轻人搞的工作室，什么设计师，摄影师，搞电商的......多着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许木遥确实看到很多小房子。

　　“你再看看那里。”

　　王强指向距离她房子最近的那户“邻居”介绍，“那是个摄影工作室，每天人多的很，房主也是我的客户，人很好的一个帅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说不定对象也能解决......”

　　他嘿嘿笑着，开着自以为好笑的玩笑。

　　许木遥不置可否。

　　单身了四年了，她好像就是提不起来谈恋爱的兴趣，好像恋爱的热情也跟着被她丢在了青龙县一样。

　　这几年，身边也有很多示好的帅哥，刘美菱甚至还拉她去相过亲，条件好的，长的好的，性格好的，她都听话接触了，慢慢养成了来者不拒，但也从不主动的习惯。

　　挺渣的还。

　　饶是这样，也没谁能让她有心动的感觉。

　　她看了看王强指的那个邻居，距离她真的挺近，不过也就走几步的距离。虽然说长得帅并不能吸引她，但起码帅些的邻居让人觉得更安全些。

　　最终敲定下来合同事宜，办完所有的事情已经不早了。

　　傍晚的夕阳映照在天鹅湖面上，美轮美奂像幻境一样，她站在湖边深呼吸，忽然神奇地发现这里的空气也比市中心好闻些，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了会儿。

　　“喂。”

　　低沉的嗓音震在耳边，许木遥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她回头，一张好看的脸撞进她眼睛。

　　好巧，居然又遇见了。

　　李然站在一步之外，离得太近，他身上的柑橘香钻进鼻子，冰冰凉很清爽。

　　“你家？”

　　他偏了偏头问。

　　许木遥脑袋有些空白，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片挺偏远荒凉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李然怎么在这儿？

　　他逆着夕阳，看不太清表情，迷蒙间，许木遥感觉他好像是笑了笑。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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