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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
将厶年交给她的书信和礼物都托人送出去之后,明南开始期待着属于她的那份礼物,却不想,这份期待被一场秋雨给打乱。
等到明南听到渐大的雨声起来关窗时,厶年已经开始发热了。
这场热病来势汹汹,带着一股将人烧死的气势整整发作了两天,明南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两天,闻声而来的是师姐妹们想要替她会儿,她都不肯。
这是第二天的夜里,之前高烧不退的厶年,因明南的治疗身上的温度降下不少,不过厶年还在昏睡中,没有任何糊话,只是面色潮红,双眼紧闭,整个人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安静到了极点。
唯有鼻间微弱的气息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在告诉明南,这个人还活着。
明南坐在床边,手指时不时地探上厶年的脉搏,亦或是趴在厶年的身上听其心跳。前来探望的柳明望被她这神经质的样子搞得有点毛骨悚然,连忙去拉来了叶澜:“你快去劝劝她,再这样下去,我怕小南这丫头要疯了。”
叶澜看着发丝凌乱,双眼通红的明南,向来聪慧的她稍作细想,便知道了明南是个什么状况。
叶澜无声叹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去发展。而且竟是明南先栽了这个跟头。
她可没想过将明南许配给一个女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在刀口舔血,没有未来可讲的杀手。再者,明南父母那边也不好交代。
叶澜缓缓走近,道:“你有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先去洗个澡,再好好休息,厶年这边不会有问题的。”
“师姐。”明南回头看着叶澜,双眼通红,眼里全是细小的血丝,这声师姐,饱含后怕与哀伤。
叶澜一双洞悉一切的明眸看着她:“去吧,先好好休息。”说罢扶起明南,将其交给了柳明望。
叶澜伸手探了探厶年额头的温度,然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瞳孔的状态,再将手搭上厶年的手腕把脉,随即道:“你做的很好,她大概明早就能醒过来了,距离那时候差不多还有三个时辰,你去好好休息吧。”
得到了肯定,并没有让明南多放心。
叶澜将厶年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又道:“你也不想她看到你个样子吧?她会自责的。”
别看厶年平时淡漠疏离的样子,其实她有着极其敏感且细腻的心思,别人对她的好,她都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她会自责的......
明南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才挪动脚步,转身向外走去。
柳明望拍了拍小胸脯,表示“交给我了”,然后跟上了明南的脚步。
厶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是她的生平事迹。
姐姐拉着牙牙学语的她,指着边关的方向,告诉她父亲是英雄,镇守边关,不让敌人进犯,不过没一会儿就被母亲打断,说是饭菜做好了,该去吃饭了;垂髫之年,以父亲为首的边关将士受到背刺,城门失守,敌人冲了进来烧杀抢掠,母亲为了保护她们姐妹俩被敌人杀死;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两年,却在一次饥荒动乱中失散,自此厶年便孤身一人,一路乞讨向南走去。
后来,她很幸运,被外出游历的君先生带回了暗香。于是,她不再流浪。
幼学,君先生将她交给了关展眉,她叫她关师傅;
金钗之年,她第一次出任务,是将一个小偷送进官府,她经验不足,伤到了手臂,差点导致任务失败,关师傅并没有责备她,只是拉着她日复一日地过招;
及笄之年,柳念叛变,并抓了厶年作为人质,在整个暗香的围攻下,顺利逃走;
碧玉之年,她终于找到了叛出师门的柳念,彼时的她正杀完人,是一名女子,眉眼间有些熟悉,一时间厶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柳念趁她分心的那刻将她打伤,并再次逃走。后来,她为那名女子整理遗容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熟悉的胎记,那是她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姐。可她还来不及悲伤便丢失了姐姐的遗体,只在存放遗体的棺椁中发现了一只死去的蜘蛛;
桃李之年,再次败于柳念刃下的厶年差点被送去见了阎王,或许是上天眷顾,派来明南将她捡了回去;
画面再次转变,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满目正红,窗子上贴着“囍”字的红色窗花,桌上铺着红色的桌布,上面放着一对红烛,盘子里是喜果......
厶年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红色喜服,简约大方,不是男款,到像是经过简化后的女款,袖口和衣摆处绣着金色的凤凰。而她正对着的方向床上端坐着一个新娘,盖着红盖头。
窗外月色正好,房内灯火通明,厶年听到了一个声音,正催促着她去揭开红盖头,厶年顺着那道声音的意思走向了新娘,伸手揭开了红盖头,盖头下原本低垂的面庞此时也抬了起来,竟是......
明南!
“.....明南......南......”
柳明望:“!”
“师姐!她在叫小南!”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看着柳明望的背影,叶澜一时无语。
床上的人嘴里呢喃着,匆匆赶来的明南一坐下便下意识将手搭在了厶年的手腕上号脉,脉象平稳但是说不上有力,但是比她刚见到的时候好很多了。
“我在呢。”明南听到了厶年在叫她,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虽说这次的陡然发热是因为厶年伤得太重,身体过于虚弱,恰逢寒风入体引发了体内淤积的暗伤,才爆发了这场热病,可明南觉得,如若她再细心一些,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你又救了我。”
在明南自责的期间,不知何时,厶年已经醒了过来。
明南回过神来,欣喜道:“你醒了!”
“是啊!我又救了你,两次,够不够你以身相许啊?”
明南调笑道,然后转身去倒了杯水。
厶年:“......”少女的思想转变太快,一时间厶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她面前,厶年撑起身子忍着心口的痛意就着明南的手,浅喝了几口。喝完明南赶紧让她躺下。
“你一直守着我。”是陈述句,厶年看到了明南眼中的血丝和眼底的青黑。
“啊不是,我睡了。”明南放下杯子,又坐回厶年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叶澜和柳明望已经出去了,只剩下厶年和明南两人。
厶年定定地看着明南,明南有点心虚,实际上厶年一直没醒她根本睡不着,洗漱完了之后她一直睁眼到天亮,她强忍着心底的焦虑没去隔壁房里看厶年,因为那里有叶澜在。直到一大早柳明望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她才假装被吵醒的样子,随即赶过来。
“我还想再睡儿,你陪着我吧。”说着厶年便伸手去拉明南,或许明南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说谎的时候,视线会下意识瞟向另一个方向。
明南不敢挣扎,怕拉扯间厶年身上未完全愈合好的伤口给崩开,只好褪了外衣钻进了厶年的被窝里。
或许是厶年醒了,明南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两天两夜未睡的她,未能抵住如潮水般朝她涌来的困意,不过几个呼吸间,明南便沉沉睡去。
厶年看着明南的面庞,终是没忍住,将手抚了上去,良久,她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少女青黑的眼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明南的精心养护和照料下,厶年的伤,不到半年便全都好了,就连心口的那道伤,缝合的羊肠线也吸收的差不多,只余一道红色疤痕。
厶年的伤一好,明南便赶紧收拾好行李拉着她就跑了,只留有一封书信,说明了她们两人的去向,让吃完早饭来找她们玩的柳明望扑了个空。
明南将厶年带回云梦的时候是初秋,伤好离开的那天已是冬末春初的时候了。春寒料峭,考虑到厶年的身子骨还没好透,游玩的路上又是舟车劳顿什么的,明南选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近的地方来作为她们游玩的第一站。
泠音,惊鸿坞。
银白的月光轻柔地洒在蔚蓝色的海面上,似是给大海,裹上了一层泛着银光的薄纱。清冷的海风裹着白色的浪花,打在明南白皙的脚踝上,痒痒的,冰凉又舒服。
头一次看到大海的明南忽然玩心大起,大喊一声,展开双臂,迎着海风在海滩上奔跑起来,脚下是柔软的沙子,头顶是满天繁星。明南开怀大笑:“年年,我好喜欢大海啊!哈哈哈哈......”
“那咱们以后常来。”
厶年站在一旁,恍惚的看着明南明媚的笑颜,身后传来了惊鸿坞弟子吹奏的螺笛声,曲调悠扬绵长,明南欢快的笑声夹杂其中。
站在夜幕下,厶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似乎好像从未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一眼这天地间的景色,更未用心聆听某一段乐曲,去赏一晚秋月......如今看来,倒是她的遗憾。
“怎么了?”明南注意到了厶年表情的不对,连忙跑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厶年反手握住了明南下意识来探脉的手,有点冰凉。
“晚风凉爽,咱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虽说泠音的气温对比于云梦泽来说相对于高很多,但是海边昼夜温差大,还伴随着阵阵海风,明南又是赤着脚,厶年担心时间久了,这丫头会染上风寒。
“好。”实际上才刚玩没一会儿的明南,乖巧点头,阻止了厶年解下斗蓬的动作,然后去拿放在石上的鞋袜。
明南挽着厶年的手臂,紧紧依偎:“那明天早起,来这里看日出?”
厶年勾起唇角,轻声应好。养伤的那会儿,明南生动形象地给她描绘了武当金顶的日出。
海上日出,定是另一番壮景。
见人答应了,明南心下喜悦,脚步轻快,不自觉蹦跳起来。
“小心碎石子。”厶年制止了她的动作,并将她安置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握住了她的脚踝,拿出一张帕子,为她擦拭脚上的细沙。
明南双手撑在石头上,脚跟放在厶年的膝头,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干燥又温暖,攥着帕子擦拭的动作轻柔且仔细,弄得她脚心痒痒的。明南强忍着没笑出声。
待擦拭干净后,厶年又将她的双脚放在怀里捂了一会儿,才帮她把鞋袜穿上。
看着厶年的动作,明南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年年。”
“嗯?”
厶年下意识抬头,唇上却忽然印上了一物,触感温凉,却柔软无比。
海风轻轻,远处传来泠音弟子的交谈声,厶年单膝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面容,久久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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