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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雨
因长公主被挟持一事,朝中共计有六位官员落马,其中有一品大臣,也有微末小官,总之,殿中省雷霆手段,朝中人人自危,却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苏桓这是在借题发挥,党同伐异。
就在这鹤唳风声之时,仍然有不怕死的言官,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的痛斥苏桓之流的宦官,权利太大,僭越皇权。
萧裳柔听说之后,也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佩服那位言官,可以也忧心,想来这位言官也估计命不久矣,这天盛朝中又要少一位这样忠肝义胆的臣子,一时间也十分心痛,对苏恒所作所为感到万分的愤怒与愤慨!
可又能如何,她一个深居后宫的公主,一无人脉,二无资源,三无权利,即便知道这萧氏的江山如今风雨飘摇,可她最大的能力,也只是能保全自己和弟弟而已了。
曹荨玉端着一碟绣球酥进来时,就见她伏在窗台上直叹气,便走到她身边,将点心呈到她面前。
“公主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裳柔看了一眼碟子里精致的绣球酥,还是她最爱吃的口味,于是之后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咬的咔咔作响。一旁的浣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她喝了半杯润了润喉,觉得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倒也不知身体不舒服,就是,想着最近的事情,也不知道弹劾苏桓那位言官怎么样了,被灭口没有!”
闻言,曹荨玉无奈的笑笑,一边用手帕擦拭她嘴角的点心屑。
“公主,这事儿您怎么能操心的过来呢?朝里事情您也说不上话,有这闲工夫您不如多去看看陛下。”
萧裳柔听她这么一说,瞬间亮眼放光,就是啊,她管不了前朝的事,但皇帝好歹是她亲弟弟吧!她现在若能督促着阿崇好好用功,将来等他成年了,总是能与苏桓抗衡一二的吧!
春日里御花园的花开的正盛,两个小宫女围在一颗高大的海棠花树下,灿烂如锦的花枝上头挂着一只风筝,随风飘动却始终落不下来。
“落月,这可怎么办法呀!这树这么高,咱们也上不去……!”
“能怎么办,郡主说了不取下来就打死我们,我爬上去!”
其中一个眉眼秀丽的小宫女,说着便卷起袖子在树下跃跃欲试。
萧裳柔皱了皱眉,这两个小宫女是阿崇身边的近身宫女,落月和沉星,这海棠花树又高又直,如何能上的去,于是她看了看浣雪示意让她去取。
浣雪走上前,只见那两个小宫女朝她颔首致意,浣雪并未言语,只踩着一旁的石凳凌空一跃,伸手便将蝴蝶风筝给取了下来。
“你们刚刚所说的郡主,是什么郡主?这宫里何时有个郡主了?”
“是北境王的凌霜郡主,今日随凌渊世子入宫觐见。”
两个小宫女感激的拿着风筝,一边朝她颔首致谢,一边就说道。
正说着远处来了一群人,一个眉眼弯弯若月,五官玲珑精致的少女,身着黛紫色齐胸褥裙,裙面上用金线绣着群蝶戏花的图案,头戴玉珠百花冠,腰间挂着璎珞宝珠团花,通身华贵满身精美。
“本郡主让你们捡的风筝可捡着了!”
一声低斥,明明稚嫩的声音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娇蛮任性。
落月和沉星立即迎上前,将风筝呈到她面前。
“拜见郡主,风筝找着了。”
小郡主满意的拿过风筝,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浣雪,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指着她。
“你,怎么见着本郡主也不跪?这皇宫里的奴才都是这么没规矩的吗?”
浣雪这才朝她颔首,做了一个请安的拜礼。
“拜见郡主!”
谁知,小郡主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却朝她怒斥道:“大胆奴婢,见着郡主不下跪,如此敷衍怠慢,该打!”
小郡主听闻,露出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眼见情势不妙,萧裳柔才慢慢的从一道花墙之后走了出来。
“哪里来的奴婢这么大的威势,连本宫身边的人,也敢指指点点?”
萧裳柔冷着一张脸,眼神瞥了一眼刚刚那狐假虎威的丫鬟,一记刀眼,将她吓得往小郡主身后躲。
见小郡主那一群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又冷冷的补了一句道:“怎么,见着长公主,也不行跪安礼,你们北境王府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小郡主神情忿忿,却被身后的丫鬟拉着,这才不情不愿的做了个问安的礼。
“拜见长公主殿下!”
看着身后的宫女、内待跪了一地,萧裳柔内心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平时她也不是这么讲究的人,不过这小郡主这般猖狂,不压压她的气焰,真当这诺大的皇宫是没有主人了!
“都起来吧!郡主远道而来想必这皇宫太大,都未来得及逛,慢慢逛吧!”
萧裳柔说着便准备走,毕竟也是北境王的女儿,闹的太僵也不好,她爹手里可握着三十万铁骑,守着一方边境。
可她有心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家小郡主不乐意啊!
“长公主殿下,听闻您离宫多年,也是近日才回来的,想必也没有好好逛过这御花园,不如我陪您逛一逛?”
小郡主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将讥讽两个字挂脑门上了,嘲讽她被送到宫外养大,一朝回朝就为扶灵!
好!好的很啊!看来这北境王的狼子野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连一个小郡主都敢直接杠她一个长公主!
萧裳柔回过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神情肯定很凌厉,因为小郡主的眼里掠过一丝恐惧,多少日苦练眼神和表情,可算派上用场。
“奴婢,拜见郡主!”曹荨玉朝着小郡主微微躬身施礼,然后抬起头看着她道:“郡主刚刚既然说到礼数,奴婢不才曾任宫中女史官,按武朝律法,长公主殿下正一品,郡主虽为王女,却因北境王为外姓王,其子女虽有郡主头衔,但并非从一品,而是正二品,刚刚郡主对长公主施的问安礼,可是从一品的礼!”
她说完,也不允许小郡主反驳,立即接着道:“下面,奴婢为您示范一遍正二品见着长公主时,该如何行礼!”
她朝萧裳柔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双手抬至额前,慢慢的伏到地上,高声道:“拜见,承宁长公主殿下!”
萧裳柔看着眼前的曹姑姑,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她身旁照顾她的女官,心里微微颤动,沉声道:“起来吧!”
“奴婢谢承宁长公主殿下!”曹荨玉说完,慢慢起身站起来,然后看向小郡主,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北境王府家规是出了名的有礼识大体的,还请郡主照着刚刚奴婢做的,对着长公主殿下再做一遍!”
闻言,小郡主的脸都白了,若是不跪便是说北境王府浪得虚名,何况,礼数规矩也是她提及的,她心下又急又怒,只狠狠的瞪了一眼曹荨玉。
“郡主冰雪聪明,想必刚刚奴婢示范的都已经学会了?”
曹荨玉完全无视她恶狠狠的表情,只语气淡淡的又乘胜追击了一句。
“你………!”小郡主气的怒目圆睁,却半天不知如何反驳,看着曹荨玉一脸嘲讽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几欲喷火。
“怎么,郡主这是还没学会吗?是否要奴婢再为您示范一遍?”
曹荨玉语气冷了几分,眼神里也透着几分冷笑和鄙夷。
宇文凌霜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在北境她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女,此次入皇城,父王也说了,小皇帝捏在一个宦官手里,萧氏的两姐弟根本无需考虑,就是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也敢来让她跪!
“你个贱婢!看本郡主今日撕烂你的嘴!”
宇文凌霜怒喝一声,抬起手就要打曹荨玉一个耳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裳柔抬手便先给了她一耳光。
待众人反应过来,几乎全都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她。
“你…你竟然敢打我!我父王都没打过我!我要杀了你!”
宇文凌霜几乎狂怒的怒吼,根本不顾多少人拉着,冲上去便要一副与萧裳柔一决生死的模样!
就在此时,萧裳柔看到不远处朝着这来的人,有苏恒,还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少年郎,想必,正是北境的世子。
于是,她就着宇文凌霜冲过来的劲狠狠的往地上一摔,然后,作势往身后的地上一倒,顺手拔掉了头发上的几根玉钗,瞬间发髻散落下来,然后大声的惊呼了一声,已示摔的极痛。
从远处看来,她这样完完全全是被宇文凌霜给推到了地上,而且摔的非常的惨非常的痛。
果然,远处的锦衣少年见状立即朝这边快步流星的跑过来。
“霜儿!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怒喝,刚刚还混乱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曹荨玉见机立即跪在她身边,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道:“公主,您怎么样,可是摔的极重!”她说着立即朝小郡主道:“郡主,纵您有万般不高兴,也不该这般撕打长公主殿下啊!这可是在宫里,您就这般下手没轻重,可尊卑有别郡主竟全然不把礼制法度放在眼中吗?”
曹荨玉这一声一声的哽咽,竟让人完全以为,是宇文凌霜任性妄为殴打长公主,真是闻者惊骇!
宇文凌渊当即道:“宇文凌霜!跪下!”
宇文凌霜一脸委屈的反驳道:“哥哥!是她打我!是她先打我的!”
宇文凌渊严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萧裳柔身边,单膝下跪,朝她颔首道:“长公主殿下恕罪!舍妹初次入宫不知规矩,臣回府后定严加管教。您摔着何处,是否立即宣御医前来诊治?”
少年眉宇俊朗,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黛青色锦鲤袍将他修长高大的身材,修饰的愈发气宇轩昂,声音却温润柔和。
萧裳柔微微抬眸看着他,眼眶里含着泪水,欲语泪先流。
宇文凌渊愣在了当场,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令人见着连呼吸都忍不住放慢,生怕惊扰了她便化做一片轻羽翩翩而去。
“哥哥!你别信她!明明是她先打的我!她们都看见了!”
宇文凌霜见平日里百般呵护自己的哥哥,今天却完全不顾她的情绪,还那么严厉的瞪了她,自己被打了一耳光不说,也根本没有推到那个什么长公主!
“凌霜!在家中你怎样胡闹只当你年纪小,皇宫大内,长公主殿下你也敢这般僭越,过来跪下!”
宇文凌渊的口气十分严厉,一双眸子瞪着自家妹妹,几乎是怒不可遏。
宇文凌霜愣了愣,立即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道:“哥哥你好赖不分,明明是她的错!她打的我!”
看着自家妹妹又开始撒泼打滚,宇文凌渊无奈的叹了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又回头看着萧裳柔。
“长公主殿下,臣先扶您起来?”他说着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有长期握剑才会有的茧,可见他必然是个剑术高手。
萧裳柔轻轻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了另一个人,正朝她缓缓走来的苏恒,面对这般闹剧他似乎完全不想插手,神情冷淡,眼眸清冷,背着手径直掠过了嚎啕大哭的郡主,往她走来。
“苏桓………!”
萧裳柔轻轻的唤他,语气里有三分可怜兮兮七分的委屈,就好似被人欺负了的孩子,找到了能为自己出头的大人。
苏恒愣了愣,他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女,乌黑的秀发散在耳后,并不算太凌乱却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忖的越发的清纯甜美,一双桃花眼含着眼泪欲流不流,显得楚楚可怜,令人不忍拒绝。
见他还是背着手站在那,根本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萧裳柔只好撇撇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又喊了他一声。
“苏桓!”
这一声又比刚刚委屈了几分,苏桓在心底暗自无奈,朝她伸出了手。
“内臣,扶长公主殿下起来?”
萧裳柔心满意足的将手放到他掌心,他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她眼神中掠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借着他的力,慢慢的站了起来。
“殿下可有哪里摔疼了?”
苏桓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握着她的手指,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语气倒是沉缓温和。
萧裳柔暗自抽了一下手,见他没要放开的意思,便也不再挣扎,而是作势被他搀着的样子。
“倒也不是十分的疼,就是玉钗摔坏了,这是本宫最喜欢的两支玉簪!”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哭腔,要有多委屈就多委屈。
闻言,一旁站着的宇文凌渊,立即瞧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玉簪。
“长公主殿下,今日是舍妹犯了大错,殿下喜欢的玉簪子是什么款式花样,臣给您再订做一对,或者,北境天山出的冰玉世间少有,明日臣就命人都给您做成簪子送进宫来!”
萧裳柔看着一旁哭的稀里哗啦,却完全没人要去安慰的小郡主,又看了看,此刻看着她满脸温柔与怜惜的北境世子,心底想发笑,脸上却装着一副委屈又大度的模样,摇摇头。
“多谢世子好意,只是,这一对玉簪是本宫师父送给本宫做生辰礼的!”萧裳柔说着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玉簪,一副很惋惜的样子,然后又道:“罢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玉器。郡主初来乍到,本宫也并非要立规矩,只是在这宫墙之中,宫有宫规,尊卑有别,下次可不能这般任性妄为了!”
闻言,宇文凌渊越发觉得眼前这个长公主容貌倾城已是难得,何况性格又是这般善解人意。再看了看自家哭闹撒泼的妹妹,顿时心里又对这位长公主殿下多了几分好感。
“宇文凌霜!长公主都不与你计较了,你还有脸哭个什么劲!还不赶紧起来给长公主赔罪!”
“我不!!我又没错!是她打的我!还让我给她赔罪,凭什么!”
宇文凌渊十分无奈,宇文凌霜十分委屈!
萧裳柔见此情形,只抬眸看了看苏桓,撅着嘴巴,泪眼汪汪的。
苏桓瞧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楚楚可怜的眼神,这是在要他为她撑腰呢?不由在心底默默无奈的笑了笑。
“昨日帮着陛下整理奏折,御史台呈上来的折子,说北境王府执掌三十万铁骑,名为朝廷守北境边关,可实地却为北境王私兵,北境王因此才敢藐视皇权,臣本以为只是御史台那些言官胡言乱语而已。”苏桓说着眼神冷厉的淡淡扫了一眼小郡主,语气都冷了几分道:“瞧着郡主今日大闹御花园,以下犯上殴打长公主,还拒不道歉的行为,臣到有几分相信御史台所呈的折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这可是要将“意图谋逆”的帽子扣到北境王头上了!
萧裳柔悄悄的看了一眼他,只见他一脸冷淡,眼神凌厉,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心下感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三言两语就把“藐视皇权,意图谋反”这样骇人的罪名按到人身上了,这回,小郡主不但得道歉,估计还得磕头,回家去也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果然,宇文凌渊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他一把拉过宇文凌霜的手,将她拽到了萧裳柔面前,神色凝重的看着她。
“宇文凌霜,平日里你如何闹都由着你,今日,若因为你一人,让整个北境王府蒙上藐视皇权的罪名,你可知父王会将你逐出王府?”
小郡主一听,眼泪挂在脸上,满脸的惊愕不已,可她也听到了苏桓说的那些话,父王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与苏桓此人交恶,他是权倾天下的大宦官,如今,连小皇帝都十分信任依赖他,殿中省爪牙遍布天下,若与他苏桓为敌,纵然强悍如前镇南将军手握百万精兵,也死于他手。
想到此处,她有些愤愤不平的看了看萧裳柔,不是传闻这位自小被送出宫的长公主无权无势,为何苏桓会为她出头撑腰?可看着眼下形式,她若不道歉势必要将整个北境王府都牵扯进来,于是只好道:“凌霜向长公主殿下请罪,求长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宽恕凌霜无知无畏之罪!往后,再也不敢再僭越。”
萧裳柔看着小郡主朝着自己,照着刚刚曹荨玉示范的那般,朝她行了跪拜大礼,心中有酸楚又欣慰,酸楚于她堂堂长公主金枝玉叶,却要借着一个宦官的势才钳制一个郡主,欣慰着自己能够这般识时务借着苏桓的势,终于得以保住皇室威严。
“起来吧!此次,便罚你炒写《宫规礼仪篇》一百遍,小惩大戒,望郡主以后牢记,何为尊卑!”
“是!”宇文凌霜哽咽着应声。
“臣管教妹妹无方,惊扰长公主殿下,请长公主责罚!”宇文凌渊语气温和恭谨,颔首躬着身子,认错态度端正,毕竟殴打公主这样的事若传到了御史台那些言官耳中,又不知会对他们北境王府如何口伐笔诛!
“此事与世子无关,本宫不会随意株连,只要郡主抄好了《宫规》叫人送来过目,此事便可翻篇了!”
萧裳柔说的轻描淡写,朝宇文凌渊颔首示意后,便准备开溜了。
不过,她恍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苏桓握在手中,细看之下,苏桓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他见她抬眸看自己,便立即收敛了眼神,继而看向小郡主。
“希望郡主明白,无论长公主离宫多久,依旧是武朝的承宁长公主,是帝姬是当今皇上的长姐!”
苏桓的语气可以说是冷若冰霜,足够震慑人心,他没有再多停留片刻,半搀半拉着萧裳柔就走了。
宇文凌霜身子微微一僵,都说苏桓手下的天御司监察天下,无人可避过他的耳目,她原本只觉得太过夸大,刚刚苏桓那些话,不正是回应她,之前嘲讽长公主自小被送出宫外养大的话!
“哥哥,我有些害怕!”
宇文凌渊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
“现在才知道害怕?我早对你说了,若要来帝都收起你那些小性子,否则,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北境王府都护不住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可刚刚,真的是长公主打的我,我没推着她!”
“那她又为何要打你?”
“因为,我要打她身边的女官。”
宇文凌渊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尚在宫中,此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耳朵在监察他们,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走吧!出宫,回去抄书。”
午后阳光明媚,成排的海棠花盛开,微风拂过点点花瓣纷纷落下,犹如下了一场花雨。
萧裳柔手心里皆是热汗,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苏桓。
“已经看…看不见他们了!”
她说完就立即后悔了,为何!为何又结巴了!为何她跟苏桓说话,就是会情不自禁的降低音量,不自觉的结巴?
苏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可见她微微举起被他紧握的手,才弯起嘴角轻轻的一笑。
“怎么,长公主殿下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他语气里尽是戏谑,连那俊美清隽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慵懒了几分。
萧裳柔愣了愣,果然还是被他看穿了?看穿她跟他装可怜想利用他让别人以为她们关系还不错,这样,她这个离宫多年无权无势的公主,也算有个依傍了,他们以后要敢再欺负她,可就要看着苏桓的面子了!
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只道:“不是的,只是手流汗了!”
“噢!原来如此!”苏桓故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放开了手,只见她白皙娇嫩的手被自己握的有些发红,心中不免有些怔住,一时兴起,竟忘记要克制,也不知这样红会不会痛。
萧裳柔终于离开他的钳制,心底暗暗放下一口气,见他眼神关切的看着自己手,原来,右手被握的太久竟然有些发红了,还好不疼!
“臣一时不察,手,疼不疼?”
苏桓的声音轻轻的,低缓又温柔,令人如沐春风。萧裳柔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眸子去看他,只见他看着自己手,满脸凝重的神色。
“不…不疼的!”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心想这个人怎么回事,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在关心她手疼不疼?
仿佛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刚刚还充满关切的眼神立刻敛去,恢复了往日淡漠。
“苏恒,你不会觉得本宫在利用你,而不高兴吧!其实你看,你帮一次也是帮,帮两次也是帮,本宫会记着你的义举,以后,也会帮你的!”
萧裳柔朝着他笑的灿烂,弯着眉眼,之差把“讨好”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苏恒自然知道她刚刚所作所为,是什么目的,可他并不觉得不悦,反而觉得有些欣悦。
“长公主殿下装可怜的样子,普天之下只有臣领教过吗?”
听闻他这样问,萧裳柔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自己在琅琊山上,跟师父讨要藏书时的样子,跟师兄弟们撒娇的样子,示弱装可怜,撒娇卖萌,是她多年练就的看家本领。
见她仔细思索的模样,苏桓不禁暗自无奈的笑了笑。
“看来,不止臣一个!”他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忽然从朱红的墙头翻下来一个人,然后他道:“苏同尘的功夫很好,臣将他留在长公主身边,护着您,往后,只要见着他在您身边,谁也不敢轻易僭越了您,也不敢欺负您了。”
萧裳柔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人明摆着是苏恒的心腹手下,就这么派给她使唤,不是明目张胆的监视她吗?殿中省的爪牙遍布天下,要监视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她想法子推掉了这个人,也会有暗地里什么人。
于是她故作镇定的瞧了一眼还跪着的苏同尘,语气傲娇的道:“小苏子,你不是本来就在凤鸾宫嘛!本宫都说让你跟着了,怎么,又跑去找你们督主来引荐做什么?”
苏同尘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回应,于是看了看苏桓,见他神情依旧如常,只能又朝她颔首致意。
“回长公主殿下,您带着奴出宫,奴却未能保护好您,奴以为您不会再让奴跟着您了,所以就去求了督主………。”
这话可真是既恭敬又合情合理,萧裳柔在心底暗暗笑了笑,果然是苏桓的心腹,这脑袋瓜杠杠的!于是笑道“你是内待又不是御林军,只管伺候:“是!奴知道了。”
萧裳柔说完便准备往御书房方向走,苏同尘也立即起身跟在她身后,她倒是很想回头去看看苏桓的表情,可她不敢,用想的也知道,他现在大概是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萧裳柔走的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桃粉色的裙摆拖曳着,发髻两边的珍珠步摇随着一晃一晃,在这满园春色无边中整个人犹如一只娇小玲珑的莺雀。
苏桓站在原地,瞧着她匆忙遁走的背影,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御书房里,萧裳柔看着自家年仅十岁的弟弟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她吃着点心喝着茶,暗自叹了口气,还好啊!她是个公主,否则,让她整日背这又长字又多的《帝王策》,她能直接原地飞升了!
“陛下,你要不要吃点点心再抄呀?”
小皇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稚嫩清秀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无奈。
“不吃,内相说了,孙宰辅布置的功课今日得完成,这还有十篇未抄写呢!皇姐自己吃便好了。”
他说完便低下头继续抄书去了,小小的身子挺的笔直。
萧裳柔又觉得欣慰,又觉得自家弟弟可怜,别人家十岁的孩子都还在满世界闯祸疯玩的时候,阿崇却要整日面对这些枯燥的卷宗,晦涩难懂的书籍。
“陛下现在还小呢!偶尔偷懒一下也没关系的!”
只见小皇帝微微停了停手中的笔,抬起眸子看了看她。
“内相说,年纪小更要勤加努力,早日成为像先帝那般中正明君!如今偷懒一日,将来便要多辛苦十日。”
萧裳柔愣住了,她惊讶于这个十岁的孩子,惊人的耐性和异于同龄人的聪慧理智,还有便是他对苏桓的信任,几乎句句都不离苏桓。
虽然吧!这些话也不无道理,但是吧!让一个小孩子这么累,真的是怪让她这个姐姐心疼的。
“陛下,似乎格外的信任苏总督?”
这回小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十分欢喜的笑容,点了点头。
“内相是个很博学多识的人,于朕有半师之宜。先帝在世时让他教朕识数、认字。内相时刻都护着朕,先帝薨逝时他让朕不要害怕和怯懦,他会在朕的身边像辅佐先帝那般,辅佐朕!”
他眼眸中都是亮晶晶的光,眼神里皆是敬畏和尊重,萧裳柔内心震撼,原来,早在她自作聪明的要跟苏桓结盟之前,阿崇就已经深受苏桓的庇佑,说来也是,父皇母后突然薨逝,当日煜王这般来势汹汹,按他那禽兽的性子,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阿崇。
萧裳柔又细细想了回来之后的种种,好像,除了拿她当饵引出“屠苏党”,其实传闻中凶残暴戾的苏桓,并未对她做任何恶事,反而,帮了她好几次。
难道,苏桓一开始想扶持的对象就是阿崇?那他又为何要与煜王联手?和煜王联手了又何必保护阿崇,要知道,阿崇是父王唯一的皇子,绝对是任何一个想要登上帝位人的眼中钉。
萧裳柔想不明白,她自小长的浮屠阁那样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在的地方,脑子和性子都是相对简单,实在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她便不让自己再去想了,反正如今是阿崇登上了帝位,他苏桓哪怕权侵天下也是个宦官,做不了皇帝,他唯有好好辅佐阿崇,才能永远当他的第一权宦!
“陛下确实不必害怕怯懦,如今您是天子,是万民之主,朝廷之上又有良臣辅佐,我们都会护着您的!”
哪怕有一柄利剑朝你刺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挡在你面前的!萧裳柔看着他,心底暗暗的说着。虽然,她自小离宫从未与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亲近,可她自第一眼见到他,心底的温柔就好似认识了许久,这便是血缘亲情吧!
萧珩崇朝她笑了笑,继而又低头开始认真抄书,他对自己这个自小离宫的长姐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毕竟他出生时她已然离宫了,可内相说,长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无论如何都要对她敬爱尊宠,这样,才能称之为仁君。
窗外的莺啼声声悦耳,屋内书写的沙沙声也阵阵不息,鎏金异兽纹铜炉里袅袅香烟缭绕,奋笔疾书的小小少年,单薄稚嫩的脊背却挺的直直的,就好似挺拔的松竹,坚韧不屈又清隽秀挺。
萧裳柔看着看着,忽然想到某个画面,漫天飞雪,赤衣少年削瘦的肩膀和挺拔的身姿,纵然满身的血污与落魄,眸子却璀璨如星子。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惹的一旁的浣雪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陛下,承宁先告退了。”
“皇姐若无事,可以随意在宫中走一走,如今正值春日,御花园里很多好看的花,内相说女孩子都喜欢花,朕刚刚还让凌霜郡主去瞧呢!”
萧裳柔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想到刚刚来时的闹剧,不由在心里尴尬的笑了笑。
“好…好的!”
刚刚想到那些事情,她赶着回去想要告知曹姑姑,于是从御书房出来,就快步走了起来,最后甚至都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只是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她这边正想着刚刚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小跑着一个不慎便撞进了别人的怀里。那人似乎是被撞的不轻,怕她摔倒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她,自己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萧裳柔惊愕的抬起头,就看见了苏桓那张俊美清隽的脸,那双眸子晶莹透亮犹如星子,顿时就愣住了。
苏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手臂张开微微护着她,神情也是很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便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如同往日那般看似温润实则淡漠疏离的客套笑容。
“哎呀…哎呀呀…好痛!苏总督怎么走的这么快!”
萧裳柔见撞的人是他,立即故作撞到头的吃痛表情,一只手轻轻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不动声色的退出他的怀中。
见她这般贼喊捉贼的模样,苏桓不禁在心底暗笑,面上则不动声色地朝她颔首施礼。
“是臣的不是,长公主殿下可撞疼了?是否要传御医来瞧瞧?”
“不必了…不必了!”萧裳柔摆了摆手,见他这般恭敬温和的模样,估计也真的以为是自己撞疼她了吧!不过,他一个宦官,怎么胸膛都硬梆梆的,不受控制的又瞄了一眼他那纤细的腰,这么瘦的身板,却有腹肌!
苏桓见她一双鹿眸滴溜溜的转,在自己身上来回偷瞄,不由有些疑惑,难不成真的撞疼了?
“公主殿下,头还疼吗?”
他等了半天没有回复,抬头望过去,却见她忽然把头转向一边,状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萧裳柔瞧着瞧着,觉得他那一身赤金麒麟袍实在很忖他的气质,玉带金绦束着他的腰,都快跟她的一样细了!这么好看一个人,偏偏是个宦官,真是暴殄天物啊!
可转念一想,她一个堂堂金枝玉叶,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竟然盯着人一个宦官瞧了半天,而且还是腰!还有隐隐遗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苏桓看着她转到一边的脸,却慢慢浮上两抹绯红,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有些明白她刚刚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忽然笑起来,轻轻唤了她一声。
“长公主殿下?”
萧裳柔越发不敢看他,将脖子扭的都快抽筋了,尽力平稳的又嗯了一声。
“公主殿下这是,瞧上臣这身衣服了?”
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温和,像一根羽毛轻轻的带着戏谑。
萧裳柔总算回头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拧了拧眉,一脸疑惑。
“苏桓,本宫问你,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本宫?”
他轻笑出声,见她脸色越来越红,才忍住了继续戏谑她的心思,点了点头。
“臣入宫之时,公主殿下尚在宫里,也算远远的见过一眼的!”
闻言,萧裳柔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本宫还以为…以为………。”
以为他就是那个自己小时候救过的小内待,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帮她!至少,能为这些时日来的事情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她都快要对他改观了,从残忍无情、杀人如麻的大宦官,变成还不错的好人了!
苏桓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思绪,见她满脸失望的模样,不禁失笑。
“长公主殿下,若不需要叫御医,臣便先去御书房了。”
她抿了抿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就转身往前走去。
苏桓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苏同尘,用眼神询问他,苏同尘却也只摇了摇头,说明刚刚她去见小皇帝并未说什么。
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被浣雪瞧见了,可她悄悄看了一眼苏恒,他那冷厉的目光,冷淡的神情叫她不禁心头一顿,刹那收回了目光。
“曹姑姑!曹姑姑!曹姑姑……!”
曹荨玉从香雪殿里迎了出来,见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立即迎了上去。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就刚刚本宫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小时候本宫在液幽庭救了一个小内待,当时他被折磨的血糊糊的,就那一双眼睛,特别干净明亮,好看极了!”
萧裳柔说着,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压惊消渴,接着又开口说。
“那个小内待就是苏桓!可刚刚本宫问他,他又不承认,可你说若不是他,他干嘛要三番五次的帮本宫呢?”
曹荨玉看着她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接过她手中的空茶杯,温柔的笑了笑。
“殿下,若苏桓就是当年那个您救的小内待,您当如何?”
闻言,萧裳柔愣了片刻,是啊!就算知道苏恒是被自己救的小内待又如何?他从煜王手里救了她,还帮阿崇顺利登上帝位,即便他只是想挟天子令诸侯最起码他不会杀了她们,也算仁至义尽。
曹荨玉见她踌躇的表情,知道依着她单纯温和的性子,必然又得把苏桓想成好人了都。
“苏桓此人,向来阴险狡诈,手段狠辣,纵然他偶尔施以援手,必然也是有所图,殿下,不可轻易信他啊!”
一旁的浣雪闻言,也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苏同尘立在殿外并不能听到,才小心翼翼的说。
“殿下,您刚刚没看见,苏总督是会变脸的,前一刻还对您笑的春风拂面的,一转头就冷若冰霜的,可吓人了!”
两人都似乎十分警惕,萧裳柔才将脑子里“苏桓或许是好人”这个念头打消,毕竟当着她的面杀人的时候,苏桓看起来确实很像大魔头!
她收回思绪,决定不提小时候救过他的事,毕竟他现在权侵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活的风光无限,估计也不想被人提醒自己落魄潦倒之时。
“往后,还是离他远些,千万别招惹他,等到阿崇成年之后,咱们还是得寻个由头回琅琊山去!”
曹荨玉却有些忧心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她说。
“殿下,您如今也已经十七了,若您不在皇宫,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您回来了,想必各方诸侯和帝都的勋贵人家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萧裳柔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蠢蠢欲动什么?”
“想求娶您!毕竟您是皇帝的亲姐姐,身份尊崇,您又是适婚年龄正是那些豪爵勋贵子弟,最想要的荣耀!”
萧裳柔恍然想起,刚刚在御书房,她似乎看到了被放置在一旁,一卷一卷的人物肖像画,她还以为是阿崇用来认人的,可如今细想想,那些画里的人几乎都是少年郎啊!
难道,他们已经在筹谋要将她嫁给哪家豪爵勋贵,政治联姻了吗?
母后当年将她送出宫,就是为了让她能躲避联姻的,不成为皇室笼络人心的牺牲品,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难以逃脱!
“曹姑姑,你觉得如今这个局势,将本宫嫁给谁,才对阿崇最有利呢?”
她的语气平和轻松,甚至还带着笑。
曹荨玉看着她,想到十年前出宫之时,皇后对她说过,希望她这一辈子都能平安喜乐,哪怕碌碌无为也好,总还过做政治的牺牲品。
只是命运无常,终究难以逆天改命!
“如今,对朝廷有最大威胁的,无非是北境王,手握三十万铁骑,盘踞北方根深蒂固,宇文世家的男人向来野心勃勃,现在碍于苏恒的制衡还俯首称臣,若有朝一日,但凡有半点机会都会成为燎原之势!”
听着曹荨玉的分析,萧裳柔便想到今日在御花园遇到的凌霜郡主,那般目中无人在皇宫也敢任性妄为,并非单单天性骄纵,更多是因为她根本不怕,不怕这皇宫的主人,龙椅上的小皇帝,她在皇宫犹如在自己家一样,或者,她其实,就是自小耳濡目染,藐视皇权!
“北境王乃是外姓王,也常被暗地说没有皇室高贵的血统,若本宫嫁去了宇文家,那便与皇室有了姻亲,至少在面子上给了宇文家无上的荣耀,近几年他们都不会对阿崇起反心。若本宫争气些,能很得世子的心,那他至少也会顾及一下,无论如何都是目前安抚北境王最好的法子对吧!”
曹荨玉看着她,笑容苦涩而无奈,但还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殿下已经是被送出皇宫了,若按孝慈皇太后的意愿,您也不必做这些,只管回去浮屠阁,也无人能勉强您!”
萧裳柔轻轻摇了摇头,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身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步摇,公主不仅仅是以天下之养而养,更是集天下富养而养!就如供在那庙里的神女,接受百姓的供奉,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逃避不得。
“若能帮上阿崇,本宫嫁给谁都可以,毕竟,这是本宫作为长姐唯一能帮他的事情了…………。”
夜色降临,宫中亮起一排一排的宫灯,将夜幕点亮。
苏同尘将白日里,在香雪殿外听到的对话,一句不落的说给苏桓听。他从小听觉、嗅觉超于常人,即便相隔数里哪怕是呢喃低语也难逃他的耳朵。
“嫁给谁都可以……”
苏桓语气冷淡的重复了这一句,抬起头去看那满树的梨花,风吹落花瓣,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犹如下了一场雪。
他想到那天晚上,她惊恐无助又狼狈不堪的样子,明明害怕到全身都在颤抖,却同他说,只要他肯扶持她的弟弟登上帝位,她便嫁给他!
真是,天真又可笑,孤勇又脆弱,美丽又易碎!
“既然她这么有觉悟,那便不必再花时间去妨碍宇文凌渊的举动了!”
一个想娶,一个肯嫁!他又何必在中间花这个心思去帮她筹谋。
“是,督主!”
苏同尘应声,可他看着负手站在梨花树下的督主,那神情分明是想杀人的感觉,怎么就不阻止宇文凌渊求亲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督主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事情!
等苏同尘都走远了,偌大的观南殿又只剩他苏桓一人时,他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从胸口拿出了一个锦囊,他从里面取出来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捏了一个放进口中。
梨花如雪,犹如十年前那场百年一遇的大雪,小女孩笑意盈盈若香案之上供着神女画,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吃糖吧!吃糖就不疼了!”
桂花糖一直都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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