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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洗衣机盖子缝隙渗透光亮，天亮了。这姿势比站模特难受一万倍，胸口被迫贴合双腿，像一个人被对折起来。昔彦要保持此姿势二十小时。
悠扬的世界名曲再度盘旋，商业开始新一天营业。
头顶倾泻一大片光，昔彦欣喜地想抬头，脑袋固定死。
“啊——”一声尖叫，昔彦耳膜要震破。女人受到惊吓，吼道，“谁把模特塞洗衣机吓人！”
昔彦心情雀跃，他在动，身体被提起。
“喂喂，你轻点。”昔彦大喊，他卡住的右脚被使劲往上逮，疼得他龇牙裂目。
女人哼哼喘两口气，终于停下来，不再使用蛮力。抓起他小腿，往后而非往上使力。
哈哈，他终于逃出滚筒。
咚！随之昔彦被扔地上。
一位保洁员推门进来，拉他出来的女人吩咐，“模特扔出去，你收拾好。”
昔彦估摸身上多出几块淤青，他昨晚摔过几次，刚才又狠摔一下。
他躺在地板上，保洁员在扒他衣服。女人喃喃自语，这么好料子的衣服，扔掉多可惜，儿子刚毕业要面试，打算买西装，正好……
昔彦很快光溜溜的。
他再次被对折，双脚搭双肩上，被扔到大号垃圾桶。
他快臭晕，身边是腐烂香蕉皮，馊掉的茶水、烟灰、剩菜剩饭。昨日他是穿七八万西装的模特，今天成一堆垃圾。唯一给他希望的念头是，说不定能与垃圾一起运出去，离开这鬼地方。
终于开始垃圾清运。
平板车滚轮与地砖摩擦发出隆隆声，离商场出口越来越近时，咚一声，昔彦身处的蓝色垃圾桶，从平板车滚下来，他摔地上，肮脏的垃圾洒满一地。一个白色泡沫饭盒盖住他的脸，他差点要吐。
保洁员愣住几秒，叉着腰无可奈何去拿扫把清理。
“张局，这边请。”
昔彦侧着脑袋，远远看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为首的肚子凸挺，头发顶稀疏，唯一一束黑长发横亘在光溜溜的脑门前，从左至右均匀分布也挡不住他卤蛋一样的秃顶。
昔彦听到雷鸣般的质问，“这谁干的！”
一个瘦得似竹竿的男子手指指向他这边。
“张局，抱歉抱歉。”瘦竹竿像自动鞠躬机器，连鞠三躬。
有个冷面男子走上前，昔彦有一分印象，哦，对，就是那个拽到没朋友的古总。昨天一群人围着他转，他像别人欠他八百万的，全程摆着一张无表情的假脸。
古总大概没注意脚下，铮亮的皮鞋踩到一根香蕉皮，扑通——
昔彦内心崩溃大喊，不要！不偏不倚，古总扑他身上，脸埋到白色泡沫饭盒里，把他脸撞了一下，古总气冲冲抓起餐盒，狠狠扔地上。
男人整张脸气绿了，昔彦感觉他头顶能冒出白烟。
瘦竹竿跑上前，“古总，您没事吧，没事吧？”古总极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李建，你被解雇。整个物业，换掉！”
众星捧月的张局，再无丝毫兴致往前踏一步。大概也怕踩到什么香蕉皮西瓜皮摔到四脚朝天。
昔彦差点笑爆，冷面男那张脸，哈哈哈哈，绿得快赶上绿巨人。
保洁员拿拖把过来，见一堆领导似的男人，吓懵在原地。
待张局被簇拥着离开，古总发飙了，并非雷霆之怒，大吼大嚷，这人恢复最爱的冷酷脸，沉着冷静训斥，“李建，商场‘优秀环境标兵’的牌子肯定要被摘，根据合同，你除了离职，另需赔偿，赔偿费，不多，是获得这项荣誉的奖金，十万。”
“古总，我、我……不是……”瘦竹竿结巴起来，无处发火时见清洁女工怯怯抱着拖把，朝她怒吼，“是你干的吗？滚过来拖干净！”
“什么狗屎垃圾！”昔彦的屁股被瘦竹竿狠狠踢了一脚，飞出去两米。
有些人生气时，会把物品作为发泄对象，比如踹桌子，捶墙，摔凳子，扔瓷碗。或许，物品也有生命，会疼，谁知道呢，反正他屁股被这脚揣得好痛。
保洁员慌忙收拾狼藉，昔彦再度被折叠起来扔进垃圾桶，不知从哪冒出一只肥硕绿苍蝇绕着他嗡嗡地飞，烦透了。
环卫车已离开，保洁员只得拖回垃圾桶。昔彦又和一堆垃圾桶同处一室，倒不如憋洗衣机里，他要熏晕。
救命，谁给他戴个口罩！
依靠强大想象力和自我安慰终于熬到商场熄灯，他的嗅觉被熏到失灵。
惊醒时，猛咳两声，嚯地一声从垃圾桶站起来，像踩到一条蛇快速跳出去。他想洗澡！
逃出垃圾桶阵地，昔彦提起袖管嗅了嗅，并非垃圾臭味，而是汗臭味。他三天没洗澡，迫切渴望干净温暖的水冲遍全身。
一楼健身房有淋浴间，进去成难题。昔彦用携带的折叠刀尝试未成功，正垂头丧气想放弃时，他手指尖碰到锁，门锁开了！
昔彦惊愕万分，摊开手掌正瞧反瞧，伸手不见五指。那白光哪来的！他手怎么了？
“去沐浴。”耳边陡然响起一道男声，吓了他一大跳。
“去沐浴！”又来。
昔彦惊得捂住嘴，轻悄悄推开玻璃门，走进健身房。这家健身房一个月前做过促销活动，9.9元体验一小时健身，他没钱办6.8万块一张的健身卡，花十块钱享受一次有钱人的高级健身房。
到浴室那男声消失。刚才是幻听吗？是不是太想洗澡魔怔了。
温度适宜的温水冲洗着汗涔涔的肌肤，舒适极了，淋浴旁有按压式免费沐浴露，那多冲几遍。
“嗯——”男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昔彦浑身汗毛竖起来。
“你是谁？”他颤抖地问。
耳边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昔彦不敢多呆一秒，迅速拿外套胡乱擦干身体，拾起挂在挂钩上的衣服穿好。
尚未走到浴室门口，男声再现，此人在暗处，他在明处，昔彦杵原地一动不敢动，“你是谁，在哪里？别他妈装神弄鬼，滚出来！”他想大吼给对方压迫感，担心引来保安，声音压低。
“你想逃出模特吗？”
“你到底是谁！”
浴室忽闪现一道亮如白昼的光，一袭古装白衣，浑身散发白光，白发飘飘的俊美男子站到他眼前。
昔彦吓得眼珠子要炸裂，惊恐叫出声，“鬼——”
白衣男子速度上前，捂住他的嘴。昔彦全身血液凝固，此人不是走过来，是飘过来的，他不是人、不是人……
“昔彦，我叫白羽。不要对本爷乱吼乱叫知道吗？很不礼貌。”
白羽松开手，昔彦终于呼吸顺畅，哼哧哼哧浓重喘两口气，他面如土色，脚底生起恶寒，这个人，不，鬼的手冰凉无一丝温度。
他拔腿就跑，冲到门口，一道白光猛然将他弹回来，与前晚他跳窗时被弹回来的感觉一样。所以一切都是这鬼弄的！
他转过身，压住恐惧鼓起勇气问，“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介绍过吗，我叫白羽。能帮你摆脱模特。”白羽撩着长发慢悠悠道。
“如何摆脱？”他受够了被一破塑料困住身体！
白羽低垂头，及腰白发从两鬓垂落。他的头发像洗发水广告里模特的头发丝滑柔顺。
白羽嘤嘤嘤哭泣起来。昔彦傻住，这鬼怎么了？
“我不是鬼，是一缕魂魄。”他抬眸，眼泪汪汪。昔彦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如此美的男人，狭长凤眸沾染湿濡，如朝露清透，眼尾微微上挑，那漆黑眸里仿佛有勾人力量，宛若桃花绚烂热烈，让人挪不开目光，鼻梁端挺，唇红齿白。
他看呆两秒。
“我很美吧。”白羽撩了撩长发，妩媚撩人。
昔彦回过神，心里纳闷这鬼怎么好像能读懂他心思。
不对不对，昔彦猛摇头，一定是梦中，他抬起手背狠咬一口，脸狰狞到成一团，好痛！手背出现一排牙印。
既然大活人变塑料模特这种惊世骇俗的事能发生，那么半夜见到一个美若天仙的鬼也就不奇怪。昔彦不再浪费时间，仅剩不到四小时，直接问白羽如何摆脱。
白羽又低头嘤嘤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昔彦不解。
“还不是那死鬼！”白羽娇滴滴道，“我是来找相公的，三百年前，我相公负了我，导致我魂魄一直得不到安宁，无法投胎。”白羽抽抽嗒嗒介绍，一副梨花带雨。
“你能直接点吗？如何才能摆脱？”他不是来听狗血爱情剧的。
“我相公是——”白羽抬头。
昔彦被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盯得迷醉，忙收回视线，“是谁？”
“古铭，商城老板，你见过，而且，你取笑过他。”
古铭？老板？那个冷面男，不对不对，古铭是男的啊！相公，他狐疑瞟了白羽一眼。
“好啦，别大惊小怪的。”白羽翘着兰花指，“古时也有断袖之癖啦，这都20XX年了，你怎么比我这个封建社会的人还封建。”
这鬼如何知道他取笑过古铭？难道他能读懂人心？！昔彦脊背生寒。
白羽笑了笑，那抹笑可谓一笑生百媚，如三月春光让人心旷神怡。昔彦看呆，比女明星还美。
白羽消失前告诉昔彦，必须从古铭那取到三件物品，其中之一是一个吻。
“喂喂——”昔彦遁入黑暗，什么鬼啊！我去，找男人索吻，变态！
“昔彦，禁止说脏话。”昔彦面色刷一下卡白如纸，这鬼阴魂不散。
“早拿到，你就自由了。”
我艹——他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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