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街区]想知道他的一切

　　01
　　“村山哥。”

　　“村山哥。”

　　“村山哥！”

　　关虎太郎也不知道唤了几遍，才把游神状态的村山良树给唤回神。

　　“真是的，”圆头圆脑很好盘的样子，有着这般优势的关虎太郎都没能吸引到番长的注意力。无法接受，他健壮的双臂一撑，如两根承重柱落在了侧躺着的村山良树眼前，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熟悉的问题。前不久，还是村山良树在问关虎太郎。如今位置调换，被问者始终是说不出所以然的一方。

　　抓不住的思绪满脑子乱飞，说不出来，也不想说。村山良树举起手，掌心是揉成一团的废纸，已然看不出纸飞机的原貌。也怨不得关虎太郎在那儿猜测，他肯定是遇到了相当令人愤怒的事，才会让纸飞机君沦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

　　“啊——”

　　皱着脸，村山良树发出腿抽筋一般的痛苦呻吟，慢吞吞翻了个身，以逃避关虎太郎的追问。

　　这可不会让关虎太郎放弃。

　　他猜测道：“难道说，是因为玲香？！”

　　此话一出，刚走进医务室的古屋直接一个踉跄，原本背对着二人，坐在病床上自顾自聊着天的三中也齐齐回头。

　　“玲香？！”

　　“女孩子的名字诶！”

　　“番长，原来是闷声发大财的类型吗？”

　　如果说方才的痛苦是装出来的，那么此刻村山良树的痛苦绝对真实。没有拦住关虎太郎的“泄密行为”，三中的吐槽果然如约而至，默契十足。古屋也不赞同地看向他，好像他真的背叛了定时制单身的大家、奔向有美少女作伴的美好未来了一样。

　　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那个啊，”被定时制单身汉包围，村山良树一个翻身换为盘腿坐姿，左看右看，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只是认识的人……看了村山良树的反应和可怜的纸飞机，谁信了才是真的笨蛋呢。

　　番长不想说的事，不好强求。于是一群人又换了个逼问的对象，关虎太郎瞬间被捧到了人群中心，一时间受宠若惊，完全没有接收到村山良树发来的“别乱说”的电波。他颇为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村山哥他啊，肯定是还在生气呢，关于玲香上次把雨水弄到他脸上的事。”

　　……小关，你真是个人才。

　　村山良树的担忧是白费，关虎太郎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其他暧昧的可能性，而是非常单纯地以为自家番长只是在生气。无论如何，三中不认为鬼邪高的番长会是对小事斤斤计较的人，但这不妨碍他们假装相信，然后趁机揶揄。

　　“什么？没想到村山哥竟然是这样的小气鬼……真是意外诶。”

　　“村山哥，要去哪儿啊？”

　　“随便走走。”

　　将中林的调侃和大家的嬉笑打闹留在门后，村山良树独自离开了。说是随便走，不是骗人的。只是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漫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樱花树下。微寒的春风吹得花枝簌簌，直到下起淡粉色的细雪，一枚花瓣擦着他的鼻尖落下，他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所在。

　　明明是不久前才移栽过来的，看来适应得很好呢。

　　仰望着肆意招展自身之美的花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好像也有了勇气去面对。

　　村山良树缄默的真正缘由，其实只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上周被例行敲诈后，和玲香分别时，他远远地看见了——那个本质冷淡的玲香，归鸟一般投入了男人的怀中。村山良树对男人没有印象，但是经过全日制和凤仙的大战，他还记得凤仙的校服。

　　是凤仙的学生啊。

　　自那以后，村山良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一旦空闲下来，那一幕就会不厌其烦地在他脑中回放，折磨得他寝食难安。平时总是强调要叫“村山前辈”，如今才意识到做前辈的坏处。

　　年轻人，果然还是和年轻人在一起比较合适吧。

　　村山良树双目放空，心中叹气，不知为何有些萎靡。刚开学那会儿，樱花还没开全，即便如此，也不忘落下一瓣给玲香糟蹋。现今整棵树上花开正盛，花苞争相吐了蕊，风势一大，便可纷纷扬扬地下一场粉雪。

　　樱花，全都绽放的时候，仿佛是在提醒他——

　　“差不多，该离开了呢。”

　　村山良树喃喃自语。

　　02
　　另一头，搅乱别人心神的当事人玲香，完全不知道村山良树已经为她和哥哥的亲昵行为，纠结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了。普通地上学，普通地拒绝告白，普通地教训恶劣的男同学……今天进行的一切活动，都和往常并无两样。

　　真搞不懂，明明是附近偏差值最高的高校，怎么男性的质量还是那个鬼样子？

　　又一次拒绝了隔壁班死缠烂打的男同学，玲香只觉得身心俱疲。回到座位上，无奈地打开书本，她的叹气声连最后一排都听得清楚。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就是她让太多异性陷入煎熬的报应吧。

　　成绩在年级数一数二的玲香，竟然被老师叫去谈话了。

　　班主任是担任数学教学的藤森老师，以平日的交往经验来看，是个和蔼、很好相处的女性。然而，今天的她卸去了日常可亲的面孔，板着脸，肃然又严厉的模样。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她最青睐的学生，而是什么铸成大错的犯人一样。

　　一般来说，学生这个时候就该心里发怵，下意识地放低姿态了。玲香却是个和常理绝缘的，她甚至在想，我虽然使坏，但是绝对不在学校范围内使坏啊。

　　何其无辜？

　　藤森的质问如期而至：“小田岛君，你最近有在逃课吧？你是逃课去干什么呢？”

　　我都逃课了，你还关心我逃课做什么？玲香无聊地踢了踢地板，鞋尖和木制平面碰撞，没发出一点声响。她觉得藤森老师的关注重点完全错了，如果对方义正言辞地勒令她以后不准逃课，她兴许还可以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好学生的特殊待遇，玲香不稀罕。

　　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她回答，藤森便急切地抛出下一个引子。

　　“有同学反馈，你最近逃课都是去鬼邪那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温度急剧下降。

　　“不是不三不四的人，老师，请您注意言辞。”玲香平静道。

　　藤森被她的态度梗了一下，努力平复呼吸，追问道：“那你说，你是去见谁了？”

　　“是跑腿小……不，是普通朋友。”

　　差点一时嘴快说出了真相，玲香赶紧改口，挽回了鬼邪高的颜面。村山良树要是在这儿，知道玲香潜意识里把他分类为和关虎太郎一堆的跑腿小弟，估计要把过去几日辗转不安的自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然后，再召集定时制全员把所有的樱花树拔了。

　　幸而他不在，樱花树得以逃过一劫，理事长也该长舒一口气。

　　不知是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还是为营造一种隐秘的压抑感，谈话室里光线并不充足，黑色的长桌也只会让人联想到阴暗的事物。玲香自始至终就没有落座，她已经受够了呆在这里，回答藤森愚蠢的质询。

　　她说：“老师，您应该知道哪所学校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吧？”

　　秀德原本也不是她想要来的，而是小田岛有剑认为，以她的能力，应当匹配最好的资源。玲香自己对在哪里上学持无所谓的态度，但她哥哥不这么想。

　　想必藤森也反应过来，玲香在课堂上呈现出的乖巧仅是她的一面。而人是有很多面的，不注意到这一点，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小田岛玲香不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相反，从适才不卑不亢、不受教师威压的表现来看，她还是个难得的刺头。

　　藤森服软了，严肃的神情稍微软化。开始按部就班地嘱咐玲香，即使成绩好也要专注学习，不要整天逃课到处乱跑。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玲香也配合地连连称是。谈话室内，哪还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明是良师和优等生的和平会面。

　　03
　　结果当天下午，玲香就出现在了关虎太郎他们家的工地。

　　尘土飞扬，汗水淋漓，玲香是带着对工地的刻板印象来的。可能是工程项目不同的原因，村山良树工作的地方飞尘不是特别多，至少在玲香看来，还没有到要戴上口罩的地步。

　　玲香默默地把口罩塞回包里。

　　而汗水……

　　一路上都没有人拦着，玲香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村山良树的身边，成功把对方吓了一大跳。村山良树似乎是不怎么出汗的类型，即使干的尽是些高强度体力活，他也没到大汗淋漓的地步。玲香盯着他高挺的鼻梁，那上面倒是攀着不少细密的汗珠。

　　“呜哇，你突然干嘛啊？”村山良树被吓得向后弹跳一大步。

　　玲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靠近嗅闻的动作，让本就对她是应激状态的村山良树，霎时间心跳如擂鼓。她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却害苦了身边的人。

　　“只是好奇，村山前辈有没有汗臭而已啊。”玲香还觉得委屈。

　　好奇就跑来闻，是小狗吗？

　　村山良树嘴角抽了抽：“所以结果呢？”

　　“暂且没闻到。”

　　在奇怪的场合用词严谨也是一大槽点，但村山良树不打算和玲香纠缠，以免再给她出奇招的机会，那样实在是太不利于他的心脏健康了。没闻到，难道还要他自己送上门给她轻薄吗？玲香总有特殊的撩汉技巧，而羊入虎口的局面非他所愿。

　　村山良树清了清嗓子，问她。

　　“你跑过来就为了这个？”

　　想到了不好的可能性，他又补充道：“先声明，我是不会请你吃额外的蛋糕的啊。”

　　工地的工作走上正轨后，村山良树的小金库其实稍微充裕了一点。但他赚的多了，吃的也不少。再加上缺乏理财意识，存钱都困难。如果玲香这个吞金能力超强的来横插一脚，他就真的要吃不上饭了。

　　到时候说不定要搬去无名街住。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玲香抱怨道，脸上却分明是幸灾乐祸的笑，“我是来给你送水的啦。”

　　村山良树半信半疑地接过去，沾了满手的湿意。是冰镇的饮料，对现在的时节来说有些超前，但是对他这体力消耗巨大的工作……不算坏的选择。

　　“安心啦，”玲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便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劝他，“喝吧，没有下毒，也没有兑白醋进去哦。”

　　所以你原本打算做这种事吗？！

　　出于八卦心听了一耳朵，旁边的真也、正也两兄弟，被这劲爆的发言激起一身汗毛。即使已经离开鬼邪高了，心中的看板也没有消失。区区一瓶饮料罢了，畏首畏尾的实在不像样，村山良树拧开瓶盖，面色如常地喝了一口。

　　是正常的茶饮，没有奇怪的味道，也没有怪异的口感。

　　玲香又跟他搭话。

　　“村山前辈，以后都要换成白头巾了吗？”

　　“这个吗？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说实话，我觉得蓝色更好看哦。”

　　“……关我什么事？”

　　村山良树别过脸。

　　“白色有点搞笑，还有点呆。”

　　玲香一本正经地点头，对村山良树的工作用头巾给出了不留情面的评价。

　　是在说头巾，还是在说他？村山良树被她噎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好不容易安全咽下了，又觉得心中憋闷。他在那里苦思冥想、洗脑般重播画面的时候，玲香还不知不觉。不仅如此，还要嘲笑他，戏弄他。

　　莫名的勇气加身，他突兀地问出了那个一直徘徊于心头、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那天，那个凤仙的……”

　　村山良树说得含糊，不清不楚，玲香却仿佛心有灵犀，瞬时反应过来他的所指。疑惑归疑惑，考虑到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她也就如实回答了。

　　“那天啊，是我哥哥来接我了。”

　　准确地说，是来抓人了。

　　天知道那颗悬着的心是如何安定落下，又是如何欢快跳动的。得到的回答，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村山良树舒了口气，顿时神清气爽、耳清目明起来，只觉得连大半天积下的劳累都消散无踪了。

　　神奇，太神奇了。工头表示他也喜闻乐见。

　　被动进入摸鱼状态的村山良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什么，就被工头喊回去上工了。玲香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手机熄屏，藤森老师的未接来电隐没在黑暗中。

　　烦死了。

　　但是，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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