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后天爸爸送你们去？”
　　“不用送，开学肯定堵车堵死了。”陈小丁说着，想起来沈澈的事儿，一脸兴奋地昭告天下。
　　“爸妈！我给你们说，我遇到那天救我的人了。”
　　想起沈澈，宋满一声冷哼。
　　宋敏很敏锐：“小满你这什么态度，仇人啊？”
　　陈小丁抢答道：“差不多了，不是仇人胜似仇人，就是那个沈澈！”
　　宋敏惊讶道：“沈澈？小满一直考不过那个？”
　　宋满小学一直是年级第一，结业考试全A不说，还差十几分就满分。再加上跳级了，这六年他一直被叫“小神童”，叫得他飘飘然。
　　他也确实没辜负这个中二的称号，初一到了全市最好的初中也还是第一。直到初二，沈澈转学到了他们班。
　　沈澈来的第一天，抢走了他“校草”的名号。
　　沈澈来的第一个月，抢走了他第一名的位置。
　　偏偏当时宋满因为年纪小没蹿个儿，比沈澈矮了快半头。当听到女孩子讨论他俩谁最帅，而他因为身高落败后，从此巴不得以后绕着沈澈走，杜绝一切被比身高的机会。
　　好在后来学校新设置了一个奥数班，宋满立刻申请考了进去。沈澈懒得动，还在原来的班待着。
　　只是宋满换班后虽然不用再被迫比身高了，但每次考试放榜还得被迫比成绩。
　　托沈澈的福，他从“小神童”变成了“万年第二”。
　　初中后两年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宋满都在家里咬牙切齿，起初家人还会安慰安慰他，后来就全当成了耳边风。
　　“妈……你就记住这个了是吧？”宋满的怨气快要冲破天花板。
　　“你自己每次月考完都提一遍，想不记住也难。”宋敏逗完自己儿子，突然想起来陈建平下午好像说联系上那个老同学了，“诶，老公，你联系你同学没？”
　　“没呢。”
　　“那小满，你要不给你同学发个消息，约他一起见个面？”
　　宋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
　　“你不会删了人家的联系方式吧？”陈小丁非常了解自己弟弟这个德行。
　　“我、我这不是后来转班了吗？留着联系方式也没用啊是吧？”宋满拿出手机，翻着之前的班群成员列表，“喏，这不还在一个群呢？我申请一下，很快。”
　　宋满翻到备注着“沈澈”的群成员，飞快发过去好友请求。
　　没一会儿，宋满突然看着手机大骂了一句。
　　“靠！”
　　“小满，不许说脏话。”陈建平用筷子敲敲碗沿。
　　“陈建平，不要用筷子敲碗。”宋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怎么了怎么了？”
　　陈小丁凑过去看手机屏幕，发现上面显示着一行冷冰冰的文字——
　　“对方已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陈小丁面色复杂地拍了拍宋满肩膀：“遭报应了吧？”
　　宋满恼羞成怒：“早说了！他冷血无情！”
　　“反正马上开学了，到时候我见面问问他吧。”陈小丁咬着筷子，含含糊糊地说。
　　宋满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和沈澈应该是一个班的，为什么要陈小丁去说，只嘲讽地泼了盆冷水。
　　“你等着吧，他肯定拒绝。“
　　*
　　开学日的一中门口总是堵得水泄不通，开了南北两个门也不够学生和家长走的。
　　陈小丁从宋满车后座上跳下来，向后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车，不禁感慨：“还是咱俩聪明。”
　　宋满冷笑一声：“你确实比较聪明，开学前一天把车弄坏，故意的吧陈小丁？”
　　“我这不是都帮你抱了一路书包了吗？”
　　“这书包我是真不想自己背……还有流苏。能不能跟你爸说一声给我重新买一个？”
　　宋满单手推着车，愁眉苦脸地拽了下拉链上的流苏。
　　陈小丁面无表情，一手向后按了按书包侧面网兜里的玻璃水杯。
　　“那你能不能跟你爸说一声重新给我买一个水杯？”
　　陈建平的网购初尝试，不仅买了同款不同色的女款流苏书包，还买了两个同款不同色的男款玻璃水杯。
　　公平，公正，公开。
　　“欸！这儿有空位，你先停这儿呗。”
　　陈小丁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空位置。
　　旁边停了一辆纯白色的公路山地车，车架上用简单的黑色字体印着logo。
　　“你看人家车多好看，你看看你这个……”
　　陈小丁看着宋满这两橙绿交加还带镭射线条的山地车，嫌弃地摇头。
　　宋满锁好车，把车钥匙扔给陈小丁，没好气道：“陈小丁你怎么回事儿啊？你跟沈澈没完没了了是吧？”
　　闻言，想把钥匙塞进书包内兜的陈小丁哆嗦了一下才把拉链拉开，心虚大喊：“什么没完没了了？你瞎说什么呢？”
　　“你喊什么？”宋满莫名其妙地摸摸左耳，“你夸的那车是沈澈的。”
　　“是吗？他眼光这么好啊？”
　　“陈女士，你再夸他我们真的要完了。”
　　“太好了，我想拿独生子女补贴很久了。”陈小丁一脸真挚。
　　“陈！小！丁！！！”
　　陈小丁做了个鬼脸，带着两个书包还跑得飞快。宋满见她忘了把书包还给自己，两手空空跟在后面溜达，倒也乐得自在。
　　一中校园很大，比槐市一些专科院校还大。
　　分班信息早早就通过短信发给了家长，他们过来直接找自己的班进去报道就行。
　　综合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两侧的较窄，中间的倒是很宽敞。陈小丁步伐轻快地跳上最后一阶楼梯，一转弯却刹不住脚步地撞上了一个人胸口。
　　沈澈刚找了一圈班级位置，眼前就突然蹦出来一只“小狗”。
　　陈小丁顶着一个小狗啃白菜的发圈，揉着额头昂起脸来。
　　沈澈插着兜，低头看着陈小丁，挑起一边眉毛，完全不避让。
　　陈小丁直直地看着沈澈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神似乎在问——怎么又是你来碰瓷？
　　她这才发现自己跟沈澈距离这么近，惊慌地后退一步，脑子抽筋一样跳出来一句：“欢迎开学！”
　　沈澈被这一句胡言乱语逗笑了，调侃道：“这么热情好客，校长是你爸爸啊？”
　　宋满上来正好听到陈小丁的弱智发言，嘲讽插嘴：“不是她爸，纯属她傻。”
　　闻言，沈澈第一反应竟是在想：“原来他们不是姐弟。”
　　陈小丁懒得搭理宋满，依旧直直看着沈澈：“你在哪个班呀？”
　　“一班。”
　　“果然和你这个冷血怪在一个班……”宋满愤愤，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指了指沈澈来的方向，“一班不就在这层吗？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沈澈沉默了，没有答话。
　　宋满就算是万年第二，好歹也是个学霸，稍稍一思索，就猜出个大概来，他狐疑地问：“你不会……上去转了一圈儿没找到地方吧？”
　　陈小丁也好奇地看着沈澈。
　　沈澈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地看向一侧，他确实走错路了。
　　一中校长每年排班级教室的时候专门找人算过，所以教室并不是按照数字顺序来依次排列的。
　　而且综合教学楼里的布局更是奇葩，楼是全封闭的，前后都有教室。顶楼的读书室更是前一间套后一间，让人一进去就能生理性迷失在书本的海洋里。
　　沈澈上来就直奔顶层找一班，结果找了一圈儿找进了读书室，在里面转了很久才出来。一出来发现到了后楼的二级部，又转了半天才转到前面来。
　　宋满看沈澈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可能猜对了，他狂笑不止地拍了拍手：“第一名居然还迷路啊？！”
　　陈小丁也没忍住“噗嗤”一笑，但她是觉得沈澈这一点有点可爱。之前遇到沈澈，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没想到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我在卷子上不迷路就行了。”沈澈面无表情。
　　宋满上前搭住沈澈肩膀，“走，哥带你认路。”
　　沈澈这才发现陈小丁怀里抱着一个灰色书包，是谁的书包不言而喻。他收回视线，甩开宋满的手，毫不留情：“不好意思，我独生子女。”
　　而后轻抚了一下肩膀上的灰一般，自顾自转身去找班级。
　　宋满手停在半空中，瞠目结舌地看了看沈澈的背影，又看了看陈小丁，无语凝噎：“我都说了，他这个人很奇怪，对谁都是这幅死样子，这下你信了吧？”
　　陈小丁看着沈澈的背影，在吵吵闹闹忙着结交新朋友的同学中显得格外突出。也有很多女生看着沈澈窃窃私语，但都不太敢凑上前搭话。
　　她突然觉得，他或许像那朵长在云上的玫瑰花，不知道该如何从云上下来，收敛自己的刺，去认识其他的花。
　　陈小丁一把将书包塞给宋满，留宋满一个人在原地困惑，跑上前拉住走到一班门口的沈澈。
　　沈澈感受到T恤下摆被轻拽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是陈小丁，眼中带上惊讶。
　　她没陪在宋满身边？也没被自己的态度吓退？
　　还是说，她是来替宋满讨公道的？
　　陈小丁抬眼，眼睛亮亮地看着沈澈：“我是三班的，离得很近，以后可以一起玩吗？”
　　沈澈想说好幼稚，高中生了还要用“一起玩”这样的形容词；也想说好天真，随便就说出“以后”这么长期的约定。
　　他该有千言万语来嘲讽、来拒绝一段感情进入自己的生活，但他最终只是张了张嘴，说：“好。”
　　陈小丁扬起笑容，指了指身后右侧那个班：“这儿就是我们班，那我先进去报道啦，晚点见。”
　　“嗯。”
　　陈小丁倒退着走了几步，而后挥了挥手，才彻底转过身去，从三班后门进去。
　　宋满慢悠悠过来，就看到陈小丁这宛如《情深深雨濛濛》一般依依不舍的画面。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没好气地问沈澈：“诶，她刚跟你说什么呢？”
　　“你以后的就业方向是狗仔队？”
　　宋满看着沈澈进班的背影，只感觉一口老血涌上喉腔。他深呼吸几次，反复告诉自己，沈澈救了姐姐，得忍。
　　*
　　陈小丁从后门进的班，没惹出多大动静，但还是有几个选了后排座位的男生注意到了她。有人只敢偷偷讨论，也有胆子大的。
　　“同学！你也是三班的吗？我这里有空位，要不要坐这里。”一个一看就是体育委员候选人的男生先冲上来问。
　　陈小丁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坐在前面的余矜先听到了后面的动静。
　　她转头一看，陈小丁果然也被围住了，她赶紧喊：“叮叮！这里！”
　　陈小丁闻声望去，看到发小对自己招手，笑着转头拒绝男生：“谢谢你，不用了，我和朋友坐一起。”
　　“好吧。”
　　那男生失落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已经飞快熟起来的几个男同学凑上来打趣他莽。
　　余矜坐在靠过道窗户的两排，见陈小丁过来赶紧站起来让她进去：“给你占了靠窗的位置！”
　　“你最好了！”
　　陈小丁进去把书包挂在椅子上，发现桌椅已经被擦过了。
　　“宝贝，你好细心，我都忘记带湿巾。”
　　余矜摸了摸陈小丁的头发：“宝贝，你想多了。这你弟刚路过给我隔着窗扔进来的，说你肯定忘带了。”
　　陈小丁立刻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余矜小声：“嘘——别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我弟。”
　　余矜跟他俩一个小学的，自然知道当时的盛况，了然一笑：“收到。”
　　陈小丁刚收拾完桌子，班主任就来了。
　　是一个不太高、有点胖胖的女人，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姓仇，叫仇樱。以后这三年，就由我来带大家扬帆起航了啊。”
　　一中是开学前就先填报文理志愿，再进行分班学习。所以如果不是转学转班，这三年基本就在这个班不会变了。
　　仇樱带着他们把报道表填完，又说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外面就来了教务处的老师通知去领校服以及新书。
　　她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又怕他们不认路，第一趟先带着去了。
　　新的班级，从各个县里考上来的学生比比皆是，所以大家基本都不认识。班主任刚离开教室的时候，室内还安静了片刻。但这个年纪的孩子，社交能力恐怕是最强的，用不了半分钟就热热闹闹开始聊天交朋友。
　　余矜神神秘秘地传播小道消息：“你知道吗？我听说咱们这是最后一届不用军训的，明年开始入学的都得军训了。”
　　“还好咱们生得早……”陈小丁感叹着，目光突然顿住，直勾勾盯着窗外。
　　与此同时，教室里许多女生也安静了下来，而后爆发出更热烈的讨论。
　　“刚刚过去那几个帅哥哪个班的啊？这个班的女生也太幸福了吧？”
　　“从后边过来的，不是一班就是七班呗。”
　　“走最前面那个男生长得好可爱，好想捏捏他。”
　　“最后那两个也挺帅啊，就是他俩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难接触。”
　　陈小丁隔着一扇窗户偷偷地看着沈澈的背影，心想，他才不难接触呢。
　　直到彻底看不到了，她才收回目光，发现余矜也在盯着外面发呆。
　　“你看什么呢？”
　　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地质问对方。
　　陈小丁是在□□上跟余矜说过沈澈救她那些事儿的，她解释说刚刚看到了沈澈过去搬书。
　　余矜问：“最后那两个？穿黑色衣服还是白色衣服的？”
　　“白色。”
　　余矜松了口气，陈小丁更莫名其妙。
　　“还好我们没有上演闺蜜喜欢同一个人的狗血戏码。”
　　“啊？你喜欢谁？”陈小丁一思考，觉得好像关注点不太对，“不是，我怎么就喜欢沈澈了？”
　　“你不喜欢？”
　　“才见了几面呀，还……没到那个地步吧？”陈小丁转移话题，“你到底喜欢谁啊？”
　　“就你们沈澈旁边那个啊，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喜欢？！”
　　“见第一面都没心动的，算什么喜欢啊？”
　　余矜把“见色起意”解释得理直气壮。
　　“他们回来了叫我啊。”
　　“行。”
　　她趴到桌子上开始画画，余矜坐在旁边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走廊。
　　沈澈抱着一摞新书，缀在队伍最末尾。他抬眼看了看最前面的宋满，这才搬一趟书的功夫，他就已经跟其他几个男生打成了一片。
　　确实是他学不来的能力。
　　不过也有例外，沈澈看着两三步开外的程砚舟。他也一个人抱着书走，没和任何人有交流，刚刚拿书的时候甚至老师问话也没怎么回应。
　　收回目光，他装作不经意地瞥向三班里面。
　　刚刚去搬书的时候，陈小丁正在和朋友聊天。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看她背影应该聊得很开心。
　　现在已经趴到桌子上了，用那只小狗发圈对着走廊。
　　不舒服吗？还是不开心了？
　　正琢磨着，陈小丁的同桌好像是推了推她，她立刻抬起头来。
　　沈澈慌张地收回目光。
　　“怎么样？帅不帅？我感觉我小学时候就喜欢的男神走出漫画了。”余矜看着程砚舟犯花痴。
　　“还行吧，好像没有沈澈帅。”陈小丁认真道。
　　余矜“啧”了一声，感叹道：“没眼光。”
　　陈小丁看着沈澈面无表情望着前方，正琢磨着怎么跟他打个招呼，窗户就被敲响。
　　她转头一看，宋满那张大脸贴在窗户上，对她做了个鬼脸。
　　陈小丁冷笑一声，一巴掌拍上窗户。
　　宋满愤愤地做了个“你等着”的口型，跟眼带揶揄的同学一起走了。
　　陈小丁再去找沈澈的背影，却发现沈澈不知何时加快了步伐，已经超过宋满，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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