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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堡(2)亲事
最后我实在无法从众师弟中挑出一个最喜欢的,于是只能遗憾送别众位俊俏师弟兼两位天仙师妹。
在他们临离开冯家堡前的当晚,我为表不舍,还一个一个前去亲切慰问,表示来日一定亲往他们的家里去探望。
其中,当年被我打的最多的三师弟四师弟有些沉默,叮嘱我以后照顾好自己;五师弟六师弟眼眶红红,依依不舍;七师妹八师妹一改往日清冷,对我微笑,又把我抱紧;
我从七八师妹院子里晕晕乎乎离开,来到九师弟院子。
九师弟院子熄灯了,我刚站在他屋门口,难得体贴地想会不会打扰他睡觉,房门突然打开,我落入一个沁着竹香的宽实怀抱。
“什么都不要说,我明白。”九师弟的声音从我发顶传来。
我才寻思他明白啥了,额上就落下一张清凉的唇:“去与别人道别吧,慧慧。”
九师弟轻轻放开了我,一双月牙般好看的眼睛在月光下,缀满星辰。
冯蓁慧,是我大名。
九师弟从不称我二师姐,这点一直是令我比较恼火。
要不是他实在斯文过头,人又长得殊为俊秀,令我不忍心将他打成猪头,那我是一定要将他打成猪头的。
我又继续道别了十师弟,十一师弟,十二师弟,十三师弟。
其中,十师弟在与我写信倾诉衷肠,十一师弟在对着孤烛发呆,十二师弟在望着月亮流泪;
十三师弟两年前偷学了喝酒,一个人在喝,看到我来,立刻拉上我,然后被我喝趴下,趁机倒在我怀里撒娇装醉。
这家伙明明比我还大两岁,却仗着自己小师弟的名分练就了不知多厚的脸皮,就在他两手都要不老实,往我身上胡摸乱蹭之时,我把他丢进了井里醒酒。
毕竟是相伴多年的师姐妹兄弟,一朝作别,难免惆怅的。
我回到我的院里,洗漱了,横竖睡不着,于是起身,披了衣去寻我义弟于光。
于光院子里灯烛也熄了,但门没关严。
这当然不是他粗心,而是我这些年来常要来与他同眠。
说来这个习惯也赖我爹娘,小时候爱把我和于光放一起哄睡,只因我只比于光大三个月,这两人就懒得分开照看了。
直到我四岁了,家里来了三师弟,四师弟,才将我俩各自分房。
于光打一生下来身子骨就弱,分房睡后,他不像我明着表示抗议,只是大病一场,直到我不依不饶陪着睡了几个晚上,方才有好转。于是爹娘合计,在房里安了两张床,打算给我俩先分床,七岁以后再分房。
对于七岁以前的我,分床是不可能分床的,对于七岁以后的我,分房后,已经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钻进于光房中。
于光从小身体不好,但非常乖巧听话,从不对我爹娘的决定有任何异议,他会在天亮以前准时准刻叫醒我,让我回自己的院子,是以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察觉我的行踪。
除了我娘。不过我娘向来不管我这些小事,她只管我武功练得如何,不过自我十四岁将爹娘交给我的武功招式都练到头后,我娘就由我了。
唯有我爹还放心不下所谓我身为女儿家的名声,常要耳提面命我注意身份,被我当风拂耳刮过。
我进于光屋中,将门关好。坐到于光床边。
我习武有成,夜视无碍,于光却看不见我,但他知道是我。
他坐起身,夜色里,我和他谁也没说什么,只是我将头微微一偏,他就过来吻我。
他看不见,一吻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我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唇递到了我的唇上。
我大概还是没能如我娘所愿,不为一个人驻足,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理解。
我想我的一个心,和于光的一个心,分量应该要是一样重的,否则,如何与彼此相配。
从小,就像我爹娘将于光视如己出,我亦待于光如亲弟,只是不知何时,这份姐弟感情变了质。
也许是在某个夏末的午后,他在亭中读书,我练完一套招式,凑过去看他读的什么书,汗水沿着我的下巴滴落在他的苍白玉色的手背上,他抬起头看我,我也看他,我们两相一笑,眼中清映彼此模样。
也许是在某个初雪的冬夜,我轻功大成,踏雪无痕,钻进他屋里将他连被抱起,到城中最高的七星塔点灯看雪。
当雪花落到他的唇上,我偏头过去,衔住了雪花。
我从不对于光说爱,于光也不说。
我娘不管这事,但我爹总算后知后觉看出端倪,合计了一番,在我和于光十七岁这一年,给我们定了亲,定在三年后,于光及冠,我满双十,正式成婚。
定亲宴上,两位师妹和九位师弟都赶到了。
两位师妹对我真诚贺喜,九位师弟围着于光你一言我一语,唇刀舌剑,差点没把清癯文秀的于光戳出窟窿,还好有明理识度的大师兄在旁坚持维持秩序。
这一夜我很晚才去到于光房里,一路上被众师弟轮番堵截质问,有问我既然早有心中所爱,为什么还要招惹;有问我既然不爱,为何还要多番留情;有问我既然无情,为何不早点说明……唉,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不过是我所受的教育中,需要见过的风景。
九师弟温珣乃是天山温氏子弟。
天山距冯家堡三千余里,我当初虽然跑得远,但也没有那么远,摸到他,纯属缘分,他与冯家堡八百里外一家门派有亲,正巧作客。
天山温氏世居高山寒顶,以轻功出神入化,当年十八岁的温珣已经是个中翘楚,可被十二岁的我摸了之后,还没能逮到我,这令他大感不可思议,才和众位师弟一样走上了拜我爹为师的浪潮。
虽然在冯家堡呆了四年,还挂了弟子位号,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客居,因为他也并不想向我爹学什么武功,他只想跟我比武。
其实当年十八岁的他对上十二岁的我,真要动真格,纵然我天分实高,他也是江湖上广受称道的奇才,我在他手下讨不了多少好,在我看来,我在武功上真正得以胜过他,是在我十四岁之后。
在那之后,温珣看我的眼神就逐渐真的变了。大概是从未想过世间还能有我这样惊才绝艳、震烁古今的人物诞生。他甘败下风了,并愿意为我效死。
这话他没有从口中说,只是用眼神说了。我想如果不是早有了于光,和温珣在一起也不会错。
我娘不知怎么看出了我这个心思,提了一句:“凭我家宝宝,双夫又如何?”
我笑对我娘:“那也太费心思了。”
我娘也立刻领会:“是了,我家宝宝是个有心的人。而且还不喜欢始乱终弃,真是便宜于光那小子了。”
我笑道:“于光也是个宝贝,配我我不亏。”
我娘听来颇觉无趣,打了个龙精虎猛的哈欠:“行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儿女情怨都没多大意思,现在既然定了就定了吧,往后心思多放在大事上,这天大地大的,有的是够你去征服的高山和海洋。”
等我糊弄完所有师弟的质问,就只剩下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温珣。
一年不见,他还是白衣翩翩,二十三岁的年纪,正是他的风华正茂。
我还没说什么,他直直向我逼来,我可以避开,我没有,他的目标很明确,他吻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很安静,如鸡。
“跟我走,好不好?”一吻歇,他以耳鬓厮磨的方式问我,以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
“我有我的责任。”我说。
“那是他们强加给你的,你本不需要承担那些。”温珣说,他保持着克制,就像平静深水下的汹涌暗流。
“我得承担。而且,我也想承担。”我笑了笑,告诉他:“正是这种心情,成就了今天,你所钟爱的我。”
这话由我说来,不显自作多情,也不显大言不惭。
温珣知道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他抬起手指,按在他刚才亲吻过的我的唇上,眸光在月色下深深,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其实狭长而深邃,颇有些清贵不凡,难以亲近,就像天山绝顶上的雪。
温珣走了,大家也都散了。并没有人因为这一幕多吭半声。
连在拐角处的于光也没有。
等我晚上寻进他房里,他还是静悄悄的。
等我躺下,他依然静悄悄的。
“要是这样都不生气,咱俩这亲算是白定了。”
我这话才说完,于光就翻身压住了我。
他想要表现得粗暴一点来扒我衣裳,但他动手还是太温柔了,反被我先脱了他的衣服。
于光生涩得可怕,他大概私下连春宫图都没看过。
为了方便他能看清点东西,纱帐外点了根红色的小蜡烛。
烛光辉映下,他的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薄玉面皮上淌下许多莹汗。
从小到大,除了四岁那年分房睡的大病一场,就连我也没再见他的脸色如此精彩过,就连冬雪夜里的第一次亲吻他也受得自然。
所以我喜欢于光的一点在于他的处变不惊。
明明从小身体孱弱,一条小犬也能将他扑倒,他却不生气,嘱人照料小犬,不要怪罪。
也是因为这一点,在冯家堡这些年,他虽然身份仅次于爹娘和我,仆人们却瞧着他闷葫芦般木讷性格,常有该尽不尽之处,有那么几个实在看不过眼,来与我禀报诉苦。
我没有去为他伸张,在我看来,为他伸张的权力从来都在他手里,他自己不用,那是他的选择,我不便干预。
我与他从小长大,他自幼不堪习武,唯有读书,他腹有经纶,又怎会连眼前的区区处境都看不清。
我与他说起此事,他只说:“其实他们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我听懂他的意思,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身边的人,你自己决定吧。”
“不过,其实我会心疼。”我看着他清透的眼睛。
“……但我也该有自己的成长。”他微叹,融润的清眸回视着我。
他没法像我一样自在离开冯家堡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只能多感受身边人事,窥此一隅,努力领会世间百态。
我见于光实在窘迫,翻身起来,反压过去,与他咬耳朵:“没关系,姐姐教你。”
少男的脸色便寸寸地红透了,像个鲜熟洗净的大苹果,垂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引人吃尝。
于光的身体虽不比习武的男子健朗,但这些年他从不少锻炼,再加上他对自己的要求,如今长成,清隽而不失韧力,文秀而不显粗犷,实是好看的。
他一向能在力所能为的范围里做到最好。
就像一棵从小长在身边的小草,我见证他在风雨中开出了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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