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

　　为了能尽快下山，次日褚睢玉乖乖地喝下了一整碗的药。
　　喝完她就皱起眉头拿过蜜饯：“我的天，好难喝啊，跟喝毒药似的。”
　　苍斛只是笑着把空碗拿走。
　　郭姫进门就听见她这一句，也笑了：“我的药有这么难喝？比毒药还难喝？”
　　褚睢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就是不太好喝而已，太苦了。”
　　“良药苦口。”郭姫坐下，看着她。
　　“这就是下山的代价吗？”褚睢玉说完就吃起了蜜饯，甜甜的，化解了一丝苦味，舒服多了。
　　郭姫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这么想下山，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吗？”
　　褚睢玉愣了一下，吞下蜜饯，想了想：“这个倒没有，只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而已，想下山去见见世面。”
　　“没有打算？！”郭姫有些惊讶，“你不打算回你父亲府上吗？”
　　“不啊，我回去干什么。就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好了，我自己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多快活。”褚睢玉很无所谓。
　　郭姫听罢，心中暗暗称奇，又道：“你之前还说要去问相里憺为什么要杀了你。”
　　“我说着玩的。”褚睢玉摆摆手，“人家可是王爷。万一看我还活着，大门一关，我不是又得死。你好不容易把我救回来，我可不想再去鬼门关转悠了。”
　　“你……”郭姫一时无语，竟不知道该对她这般随性的想法做什么评价。

　　褚睢玉也不是很想提起相里憺。这个挨千刀的渣男，当初给她喂毒药不说，她死了之后，连个葬礼都没有，裹着张破席子就把她丢到乱葬岗。没多久又派人去鞭尸，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幸好他们去鞭尸的时候，褚睢玉已经被郭姫救走了。
　　当初褚睢玉也好奇为什么郭姫会救自己，郭姫只说：“我自幼学医，自然不会见死不救。那时恰好路过那乱葬岗，看见你被丢在乱葬岗边缘，还有一丝气息的样子，就给你救回来了。”
　　褚睢玉还问他：“那我是中的什么毒啊？”
　　郭姫一脸阴沉地回答她：“噬心散。”
　　只要是毒药，都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名字。褚睢玉觉得，相里憺应该是恨极了自己，才会要自己死无全尸吧。
　　当然，那些现在都与她无关，她又不是以前的褚睢玉，没必要把自己陷入别人的过去自寻烦恼。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万一哪天老天爷开眼，又给她送回二十一世纪也不一定。

　　一场春雨的洗涤，也没能洗去大都督府上下的阴霾。
　　自打褚睢玉死后，相里憺的身体似乎更差了。相里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定安楼，相里憺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了。没有他的允许，下人们都不敢靠近。相里芸来了几次，也无法劝他出来，只得作罢。
　　三个月前，他在去往长陵的途中，被人下毒，现在侥幸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他原本打算见过相里忻之后回来就和褚睢玉成亲，但是现实的情况要比他想得复杂的多。
　　他和褚睢玉之前就见过，只是那时候的褚睢玉没有注意过他。
　　相里忻登基前一年的生辰，她出面献过一支舞，当时惊艳四座。也正是那次之后，他和褚睢玉定了亲，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亲。
　　只是没想到第二年相里忻就登基称帝了。相里憺为求自保，和褚明达走得越来越近，相里忻暗地里开始监视他。在他中毒回潞州之前，褚明达就察觉到形势不对，想着自己身在长陵，褚睢玉在自己身边不安全，就把她送去了潞州。
　　原以为相里憺能保护她，结果反倒是他，害死了褚睢玉。

　　相里憺看着面前挂着的褚睢玉的画像有些出神。
　　他当时想的是自己身边危机重重，暂时没办法照顾好褚睢玉，想着将她送去自己一处无外人知晓的私宅安置一顿时间，等形势稳定了再接她回来，所以让相里芸端去了假死药，哄她喝下，偷偷送出了王府。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待几日之后派人去宅子里寻人去不见她。
　　他急忙召见相里芸询问情况，却听她说恐怕是被负责护送的农夫当成死人给扔乱葬岗了。
　　“她是褚明达的女儿！你让大字不识的乡野粗夫护送？！”
　　相里憺气急，直接把剑横在了她脖子上。
　　“王兄不是说......要低调行事吗？”
　　相里芸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想到乱葬岗本就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褚睢玉很有可能是被野兽吃了，相里憺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呼吸不过来。
　　派去的心腹赵赟回来后也说：“属下找遍整个乱葬岗，甚至还问了附近的百姓，都没有小姐的踪影。”
　　褚睢玉就这样“死”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一点，“死”的干干净净。
　　相里憺对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在相里忻的生辰上，她那一支惊艳四方的舞，成为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倩影。

　　郭姫之前告诉过褚睢玉，她跳舞跳得特别好，当属陈国第一。
　　褚睢玉听完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舞的？”
　　的确，在二十一世纪，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跳舞了。跳的是国标，还拿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奖。
　　郭姫想，自打褚睢玉醒了之后，以前的事大部分都忘了，估计也忘了自己曾一舞倾城的事，便道：“我曾经看过你跳舞。”
　　褚睢玉这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个死去的褚睢玉，有些勉强地笑道：“哈，是吗。”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多么的惊艳四方，也不知道她具体经历过什么，唯有她死前的画面时常出现在褚睢玉的脑海。
　　关于相里憺和自己的父母，褚睢玉也是大部分听他和苍斛说的。而对于郭姫，褚睢玉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只听苍斛说他是个医者，师从名医。
　　但褚睢玉总是隐隐地觉得，郭姫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平日里说话都有所保留，滴水不漏。问苍斛，她也只说自己跟着他的时间不长，不是很清楚。
　　合着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既然人家不说，褚睢玉也不好再问什么，反正也不会长久的相处，等她走了之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郭姫临出去前，褚睢玉突然问他：“公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啊？”
　　“你为什么这么想？”郭姫反问，面色温和。
　　褚睢玉看着他这张英俊的脸，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自寻烦恼，便绽开一个笑颜：“没事，就问问。还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
　　“帅？！”郭姫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将帅？！
　　“就是你长得很好看的意思。”褚睢玉笑着解释。
　　“是吗？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是说我像个女人。”
　　“算了算了，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褚睢玉赶忙摆摆手，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郭姫看着她这样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当年跳舞时的灵气，反倒是多了一些平凡。
　　也是，她一直就是个小女孩而已，不需要太多光环。
　　他正要走，褚睢玉又道：“那个，我很喜欢你叫人给我做的新衣服，很好看很舒服。”
　　“你喜欢就好。”
　　“那你以后还会给我做吗？”
　　郭姫微微一笑：“我不会做，你要是喜欢，我会叫人多给你做几身。”
　　“谢谢！这样等我走了，可以好长一段时间不用买新衣服了。”褚睢玉非常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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