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风华纪

　　“你先休息。”纪之然扶着归走月坐下，“我去找点干柴生火，你身体的温度太低了。”顾忌着归走月身上的伤，纪之然没有直接离开。
　　归走月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半倚在墙壁上，观察着周边环境。这里是一处破旧的庙宇，看样子离北隼谷周边最近的城镇还有一小短距离。
　　夏夜的悠悠蝉鸣倒也显的气氛安静，风吹的树叶沙沙响，梁上挂着残破的布条缓缓摆着，是不是甩落一些沾着棉絮的蜘蛛网，好是凄凉。
　　归走月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长发，这才发现发带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青丝垂下。
　　“伤势如何？”纪之然抱着些柴草回来了，归走月闻声抬头，乱垂的墨发与白皙的面庞对比鲜明，因彻夜未眠，眼尾留下了暗红的痕记，苍白的唇色被殷红的血染上，沾上的血被乱擦一通快抹了小半张脸。
　　归走月不说话，明亮的眼睛充分表达了他的心情:你说呢？
　　这时纪之然才发现，归走月有一双浅灰的眸子，似乎是与西域有混血，再一看，是十分妖治的面容，摄人心魄。
　　“好罢，这些伤你自己能处理好。”纪之然也不恼，独自去倒腾篝火。
　　归走月没有回复，等到纪之然还算熟练的将火升起，因为刚刚的波折叫他浑身发冷，自觉上前取暖，方才开口：“你是故意的。”
　　纪之然专心致志的侍候着火堆，笑着：“什么？”
　　“你知道我取不到这个什么风华纪，对吧？”
　　“是。”纪之然沉默了一会，道。
　　柴火噼哩啪啦炸响，暖融融的火光映在二人面庞上，气氛却凝到了冰点。
　　“为什么让我卷入你们这些人的战争里？”归走月猛的咳了一下，咂了咂嘴里的血腥味，“山川风华纪有什么好处，能让你们这些世家这般争夺的？那些所谓的正道也参与了吧。”
　　纪之然正色道：“这个啊……当然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啊。”
　　“拯救苍生？”归走月觉得有些好笑，“哈？这不是话本里的主角该干的事么？况且如今，这天下看来太平，有何要你们救的。”
　　“哦？你认为，这天下虽暗流涌动，但并无战乱天灾，就算太平——是吗？”纪之然道。
　　“嗯……怎么不算呢，苍生有什么需要你们这些大人物拯救的？这些事让你纪大公子来还说得过去，如何轮得到我这个小贼参与。”归走月语气有些忧怨，斜睨了纪之然一眼。
　　纪之然闻言，摇了摇头，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北华谷就是天灾。我们为之眼红的山川风华纪中，不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药方，同样也有盎毒疫害之记载。有于北华谷内探子来的的消息说：北鹄准备让落华城变为一坐疫城，以此威胁朝庭。根据近段时间他们的动作来看，此消息确实属实。”
　　纪之然慢腾腾的给归走月讲述陈年大瓜：“北鹄的姐姐北薰曾是远近知名的第一美人。十几年前，在当朝皇帝一次微服私访时，两人一见钟情，北鹄劝阻不成，北薰便被带回宫中，因为毫无朝延背景与其天真烂漫的性格，总是被人陷害，很快失去了天子的宠幸，甚至频频被降罪。那时的北鹄刚刚接手北隼谷，还未将其发展成如今这般，不敢于这狗皇帝叫板。近日听闻北薰被打入冷宫腋庭，北鹄忍不了了罢。”
　　归走日皱眉。
　　“将落华城变为疫城，只为了救自己的姐姐？我能理解北鹄的心情，可这未免太过激了些……就没有其他办法——没有其他人劝劝北鹄吗？”
　　纪之然摇头：“他原本还有一个族弟可以劝劝，但似乎是在北薰被带走后，北隼谷与一敌派交手时就失踪了。这敌派现在没落，当时却因能炼出所谓仙丹倍受圣宠。”
　　归走月沉吟片刻，细思极恐，意识到了这件丰的严重性，所涉及的实在太多：“你告诉我这么多，你就不怕我——”
　　“段世段老爷子正在府中坐客，”纪之然身体前顾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一双眼定定的注视着归走月，“老爷子消息果然灵通。”
　　“……”归走月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阖上了眼，闭目养神，不再搭理纪之然，听着阵阵蝉鸣，沉沉睡了过去 。
　　——
　　“一人一碗，不许多要！”是一个官兵衣着的人大喝着。一群衣着脏乱的难民们推早已推搡着站在跟前，端着边沿破碎的碗，尖叫哀号着。
　　一勺稀粥落到碗里，晃荡几下也只能看见几粒米和焉黄的菜叶碎，孤零零的飘在稀粥上。
　　“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没了。”官兵把装粥的两个木桶提起来展示给众人看，连会粘附其上的菜叶和米粒都被刮了个干净，“下次来
　　早点。”
　　难民们依然伸手来抢，官兵粗暴的抡起桶去将难民们砸开，嘴里骂骂咧咧的。
　　碗碎了，人倒了，落在了另一个碗里。
　　咒骂，撕打，捡起了锋利的瓦。
　　“怎么突然……朝延不管吗？”归走月心道，拦下了一个难民，还未问出话，就被不耐烦的推开:“富家子弟就是好啊——不用与我们这些阴沟老鼠争食。”很是阴阳怪气。
　　归走月有些愣神，那人却不见了。一转身，一个泪莹莹的眸子几乎要把归走月吸进去，瘦骨磷殉的小孩手里的粥的经被抢完了，她哭着：“哥哥、哥哥……我好饿呜呜
　　救我……求你……”
　　归走月蹲下身，轻轻帮她拭去眼泪，想要开口说话，突然小女孩面色铮狞，嘴巴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动作张开，发出尖啸。震的地面直晃动——
　　归走月猛然睁开了眼，此时天已经朦朦亮，浅浅的阳光已然透过破碎的瓦片照进这小庙，细细碎碎的洒落。
　　纪之然把归走月晃醒后又理了理衣襟:“北隼谷的弟子刚刚布下了毒阵，你已经被影响了。他们说什么修习……好笑，他们什么心思谁不是心知肚明的。”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怎么样，夜鸦公子？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归走月沉默了一会，笑答：“夜鸦的真面目都叫你瞧到了，也无法拒绝了，对吧？”搭上纪之然伸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奇盗同侠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纪之然从开始就没想过归走月会成功。大约在半月前，他得到消息：北集谷在寻找夜鸦。速度代表大量信息，而纪之然的目的，只是为了抢在北隼谷之前，拉拢这江湖中轻功第一的奇盗，搅入这件事，且不为北隼谷所用。
　　“归走月。合作愉快。”
　　“自然，不过还是先走吧，毒阵要扩散了。接下来的计划，等到了北镇再详细策定吧。”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逝在林间，也在不久之后，一只麻雀从树桠上落下，扑腾两下不再动弹。
　　很快，墨绿色的雾气氤氲了整个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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