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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闱
这公子东拐西拐,拐进了北苑最北一处闲置的竹楼。这种冬冷夏热的竹楼也就只有不求实用但求风雅的铄珠公主才盖的出来。但当公主文酸劲一过,这引竹楼也只有晾一边的份,所以说屋子“闲置”,到不如说被废弃——平日无人问津,此刻却住了个活人。胭脂正奇怪着,二人已进了屋。屋里干净整洁,物饰寥寥,仅有一少年侍从正在打理书籍,见二人进屋,便停了工作,退到一旁。
“却才,取一只碗,再泡一壶茶来。”公子道。
那少年微微颔首,进了内屋,取出一只青玉云纹碗配一组紫砂茶具来,摆放妥当后又退到一旁。
那公子嘴角含笑,对着胭脂道:“就放这罢。”
胭脂不敢怠慢,放下番薯,只在心里埋怨自己不曾下嘴快些,白白浪费了烹饪食物的精力。
公子望着热腾腾的番薯,食指大动,全然不顾优雅形象,一口气吃了个干净。他本在病中,食欲乏乏,但偏偏被一个廉价的烤番薯吸引住了,连他自己也很奇怪。
吃罢,公子抹抹嘴,又恢复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向在一旁无聊饥饿且被罚站的胭脂道:“正巧我屋里缺个使唤人,胭脂,你现今在哪房伺候的,可愿到我这里来?”
“回公子,”胭脂道,“婢子是公主房里新管脂粉的主事。公子对奴婢青眼相加,奴婢不胜惶恐,但去留之事非奴婢所能左右,但凭公主殿下和管家大人安排。”
“那自然,”公子道,“却才,去跟公主禀报一声,就说上次提到的给我配备下人的事作罢把,有这个伶俐丫头就足够了。”
胭脂眉头微皱,看来这公子不简单。转念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引起公主注意,得了这份即清闲又能出府的差,却被这公子一个念想就给毁了,实在可恨。但转念一想,倘若换了她是主子,对这样删添仆役的小事恐怕也是随随便便不当回事的。
主子的随意,对下面的人就是在意。不消两个时辰,胭脂易主的事就被铁板钉钉的落实了。管家那边不仅帮着把胭脂的家当全搬到了引竹楼,还为胭脂添置了一些首饰与脂粉。
胭脂四下打听得知,公子姓李名焕字子芳,是公主自小到大的好友,现今在公主府上养病。公子性情温柔,好风雅,喜诗书,是平川有名的才子。一谈到他,府里九成以上的丫鬟作崇拜状,八成以上的小厮恨得牙痒痒,还有五成府中官人内眷在心里偷抹一把老泪,只怨自己生不逢时嫁人太早。
一番打听后,已是天黑,午饭早已进了他人肚里,晚饭自然是省不得。胭脂匆匆忙忙赶到了专供丫鬟下人饮食的餐堂,却不料早已盆空碗净。正嘟囔腹诽着开饭太早自己太磨蹭,却才却传来话主子召见。两顿粒米未进,胭脂一脸丧气却不得法,跟着却才进了主屋。
一进屋,只见李焕正坐在几前读书,读得正是当朝崔史官新编的一套《赤汉通典》。见李焕眼神飘来,胭脂急忙垂下头,数脚趾头。
“你过来。”李焕道。
胭脂往几前挪了挪,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却才要出门替我办点事,我身边又没有别的书童小厮,所以这几日辛苦你了,就照顾我饮食起居吧。”李焕说话倒也客客气气,不像吩咐奴才的口气。
“胭脂定不负所望,尽心尽力照顾主子。”胭脂做了个福。
“如此甚好。”李焕将目光移回书上,“你去吧,却才会仔细跟你讲的。”
待却才把伺候之事事无巨细的交代完成,月已上树梢。出了主屋,只见明月清明亮若面饼,疏云微动似羹汤,胭脂叹了口气,回屋饮了半壶凉茶,也就洗洗睡了。
次日清晨,饥肠辘辘的胭脂醒得很早。吃过一顿由5个馒头3碗稀饭外加4只油条组成的早饭,胭脂心满意足的去上班。整理好李焕换洗的衣物,打好洗漱用水,去厨房把李焕的药煎煎好,这便去唤李焕起床了。几个月的辛苦努力才换回的清闲差事,这厢又开始伺候人了。虽说李焕脾气好,但到底是个官绅阶级,被伺候惯了的,胭脂还是忙里忙外,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研磨润笔,得不了闲。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月有余,夏天就这样结束了。胭脂习惯了照顾李焕的工作,手脚麻利了许多,倒也省出不少悠闲时光。李焕不出府,胭脂便也不得出府,也就读读书,逗逗阿三,打发时光。
就在日子过得平淡得快要被人遗忘时,公主府里传来一个劲爆的消息,一下揪住了胭脂那脆弱的小心脏。
早朝上,烁珠公主被指婚给了已故北征军帅的次子李菁,服丧三月后大婚。长子李崇子承父职任北征军帅,前往北方前线,迎战势如破竹杀进中原的北荒蛮夷部落的大军。
公主大婚意味着公主府一次人事大清洗,胭脂盘算着,连外姓的公主表亲都不一定再在这住下去,而李焕这个外人想必亦然。到时候他人一走,自己再去找红粉她们往公主耳边递递话,说不定自己又可以回公主房里摆弄脂粉。到时候又可以常常出门,脱身有望了。又或者,公主把自己赐给李焕,到时候一并走了,再想对策,也比干耗在公主府里强的多。想到这一层,胭脂不由得欢快了些,做事情也就更顺手了。
事情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不出两日,李焕就跟公主辞行了。即便公主再三挽留,李焕也只道公主大婚府中不该住些闲杂人等,意欲另寻住处之后,再来喝公主喜酒。公主见李焕去意已决,而却才又不在府内,于是吩咐下去给他挑几个伶俐人伺候。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胭脂。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胭脂打好包,挥挥手告别一干姐妹以及一只小狗,随着李焕的马车离开了公主府。
殊不知,这个她挣扎着要离开的地方,有朝一日也是她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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