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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
冬日的雪夜分外寒凉。
可此刻孟府二小姐的房里却软被细碳,还焚了一炉三匀香,这是孟锦舟长到16岁从来没有过的光景。
不仅如此,门外竟也多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是下人,也是眼线。
孟锦舟倚在窗棱之下,细细的听着外面落雪的沙沙声。
听他们说要把她当做祭品为孟家铺路时,孟锦舟只默默低下了头。
她心知肚明,没得选。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本说不?
见她不应,孟远章夫妇以为她贪图荣华,默认下了,兴奋地直搓手。
也是,孟锦岚摆明了容不下她,两边都是死局,还不如风光一场,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认谁也会选秦丰仪吧。
可是怎就没有第三条路?
孟锦舟本也是打算认命的,听到屋外廊下的小丫鬟悄声的闲谈她才知道,
原来秦家给秦丰仪订下的少奶奶,本来是孟锦岚。
孟夫人怎舍得送嫡亲的女儿羊入虎口,在众人面前扮了个贤良淑德的后母。
苦心孤诣的要先给没娘的孩子搏个安稳的前程,不惜误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终身。
秦家也知道二少爷名声不好,哪里还计较什么嫡庶。
随便哪个女儿,当正室娶进来,在秦老太太闭眼之前能生下一儿半女,也便了了。
孟锦舟登时暗咬银牙,凭什么要替孟锦岚死?
孟锦岚是孟远章的宝贝疙瘩,若是踩着她的尸骨步步高升,她爹大抵是不肯结这门亲。
同样是女儿,怎地自己就如此轻贱?
她的房间在二楼临街,窗子正好冲着后门,此刻的街巷中空无一人。
亏得她当时应了亲,孟远章夫妇才没起疑心,若派人守住后门她断是不能脱身了。
待门外的丫鬟婆子鼾声四起,她悄声走到窗边,将床上两段厚厚的锦被裹在身上,纵身一跃。
除了那枚玉佩还有孟远章刚刚塞给她的十两纹银外,她什么都没带走。
最值钱的那件狐皮大氅,她不是没想过。
那东西贵重,一时不好脱手,
且若真是追究起来,说不定顺着典当行便能摸到她的行踪,到时她在凤阳城中才真是寸步难行。
软缎的锦被真是厚实,她毫发无伤。
雪越发大了,待到天明,应该能掩盖她的脚步去向。
只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孟远章怎肯轻易和秦家退亲,豁出老命挖地三尺也会寻她。
她自小在孟府长大,与这世间的人、事并无瓜葛。
除了教她刺绣的陈婆婆能收留她外,别无去处。可她打定了主意不能去陈婆婆家。
若孟远章较起真来,吃苦的就是老人家了。因此脚上虽快,她却并无目的。
风雪刮在脸上,剜肉一般。
为了孟府二小姐的身份,明媒正娶的进姜家,她白白受了孟锦岚多年的折辱,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好在摆脱了孟家,凭着她这绣工,过阵子寻个营生,也不至饿死。
正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脚步纷杂,
抬头看时,一群人已擎着火把嘴里呼喝着向她这边奔来。
她心里一紧:“孟远章的动作这么快?”
她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一头扎了进去。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男子粗重的喘息声,黑暗之中,辨不清眉眼。
她未来得及开口,那男子竟然一下子扑到了她身上。
孟锦舟挣扎几下,动弹不得。
又是一个狼窝!孟锦舟几乎欲哭无泪。
可是那男子只是将她作势压在身下,
见她惊恐,便双臂撑起,将她的两只小手搭在胸前,才压在了她的小臂上。
孟锦舟见他没再越矩,只是以宽大的身形把她藏了起来,揣测着这人是要救她,便也乖乖的不动了。
她从未和男子如此亲密过,此时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抬眼去看,
只见他一双剑眉斜飞几乎入鬓,星目在疏长的睫毛下明明烁烁,
玉冠挽不住几缕的青丝散落在她的耳际处,扫得她面颊微痒
这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两朵红云便攀上了少女稚嫩的脸庞,她只觉的一阵心慌。
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好奇的低头打量,
见她娇羞,唇上的笑意便如水波一般无声荡起。
她赶忙移开双眸,不再看他。
追兵渐近,脚步直直的奔着马车而来。眼见是躲不过了,孟锦舟闭了双眼等死。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叫”
她疑惑的看着他,似是没懂。
男人又说了一遍:“叫!”语气急切起来。
孟锦舟还是不懂,但她知道男子是好心救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照做。
于是她运足中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的“啊”了一嗓子。
这尖锐啸远的一声不仅将男人吓了一跳,震慑的追兵也停下了脚步,目光都聚集在了马车上。
“是不是杀人了?”追兵里有人战战兢兢的问。
男子揉了揉几乎被震聋的耳朵,这才知她未经人事,
眼见追兵已到近前,哭笑不得的说:“姑娘,大口喘气你会不会,莫要害了我啊!”
孟锦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男人莫名其妙,他让自己叫的,如今引来了追兵,这是谁害了谁!
于是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当即大口喘息起来,这一来便有七八分像了。
与此同时,一个追兵挑开了车帘,见这香艳场面,也不好意思起来,放下了车帘,去回了话。
那带头的听闻,满脸的惊诧,说了句:“玩的这么花!”便领着人马去了别处。
不一会整条街又恢复了寂静。
男子把她拉起来。
“多谢相救”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孟锦舟惊诧,原来他也是犯了事的。
她一时慌乱,只以为是孟府的家丁来拿她,但孟府的男仆今夜当差的不过三五个,
这数十人,一时怎么凑得齐。
那群人是来抓他的。
先开口问道:“足下因何落难?”
那男子搔搔头,带着几分窘意
“我家穷,饿了两日,怕在这雪天冻死,在酒铺讨了二两酒,付不出酒钱。”
孟锦舟嘴角一挑。
“先生何必欺我?若你堂堂皇室贵族都沦落至此,我等布衣如何苟活?”
那男子嘴边的肉跳了一下,眼中却浮起浓浓的兴致
“你怎知我是皇室?”
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雪夜独行,既非娼妓,又无随从,更无半点身手,还被人追缴,他可也好奇极了。
孟锦舟手指着他不经意露出的里衬下摆的“桐竹凤凰”
“非皇族血脉,用此绣样,岂非谋反?追你的人只怕不知你是宋允知。”
宋允知更是惊诧不已:“姑娘是故交么?”脑中一个一个搜罗着平生相熟的女子。
孟锦舟轻笑摇头:“追你的人未着官服,若知你是宋小王爷,平头百姓岂敢造次。
您声名在外,处处留情,怕不是毁了哪家姑娘的清誉,才惹出祸事?”
凤阳城虽偏远,皇室子孙也有几个,可落魄如宋允知的,只怕没第二个。
孟锦舟不好说破。
宋允知凄惨一笑
“我当真是没钱吃酒了,又不好摆明身份,哪想到他们这般小气,
二两而已,追了我五条街还不罢休。
让姑娘见笑,惭愧惭愧”
为了二两酒,店家纠集了几十个人追他?可见是个惯犯。
孟锦舟早就听说先帝登基,宋允知他爹七王爷因权重被忌惮,
只好丢了仕途躲到凤阳城安身。
宋允知无兄弟姐妹,双亲去后,便再无人问津。
他乐的自在,整日凭着一副尤比潘安的好皮囊流连花丛,不知惹了多少风流公案。
孟锦舟知他落魄,也没承想,一个堂堂亲王,竟因拿不出银钱吃酒,被人辇得如此狼狈。
好奇道:“小王爷的俸禄竟不够付酒钱?”
“先帝子嗣众多,刘备尚且贩履,我能糊口已经是朝廷开恩了”
说完满不在乎的挑眉看着孟锦舟:“姑娘又有何苦楚,可否说与宋某?”
孟锦舟也不瞒他,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宋允知又是唏嘘又是怜惜,愤恨几乎要把满口牙咬碎,他用情真切,绝非敷衍。
孟锦舟这才明白,为何凤阳城的姑娘如此偏爱他,哄女人,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等孟锦舟语罢,宋允知悲切的问:“你回不了孟府,日后欲意如何存身?”
孟锦舟笑了,“我要和小王爷做个交易”
宋允知调笑:“我竟不知自己还有筹码。姑娘想做什么交易”
孟锦舟半晌不语,眼睛在黑暗里都闪着灼灼的光
“和我成婚!”
宋允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一招,怔了一怔,自嘲道:“姑娘莫要说笑,我这样的人养不活妻子”
“王爷不用养我,我也没打算和你行夫妻之实,咱们只是盟友。
一载为期,你如何寻花问柳,我绝不过问。
一载过后,宋小王爷写封休书给我,咱们再无瓜葛。
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宋某倒十分好奇了,入姑娘眼的,只有我这不上不下的身份,姑娘自己深陷泥潭,何来大礼?”
“远的且不论,纹银二百两解小王爷眼下之急,可还够用?”
看着宋允知眼都瞪圆了,孟锦舟嘴角浮起嘲讽的笑
“天下没有欠账不还的道理。
小王爷的酒钱要还人家,孟家欠我的也得还。
只是劳烦小王爷明日陪我做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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