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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举行月考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方涩走进考室的时候,江难生就坐在前门第一个座位,抬眸望着她走进来。
时隔一周再次见面,方涩方涩微微浅笑着点了下头,窗外阳光恰好洒在女孩身上,江难生迟钝了下,等方涩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才慢半拍地回点了一下头。
傻傻顿顿的。
……
整个昌镇不大,人口也不过小一万的样子,镇上只有唯一一所高中——昌镇中学,条件十分一般,环境简陋,教师也不多,学校的矮墙爬满了藤蔓。
市政府为了改善中学的教育环境,投了好几百万,还开设了奖学金,只要是考进年级前十的人,就有五百元的现金奖励。
五百元放到市里可能不算多,但在昌镇已经算多的了。
这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不过一千块,要是成绩足够好,每个月都能拿到五百的奖学金,那就相当于一个家庭半个月的收入了。
破败落后的昌镇,坐落于四周环抱的半山腰的一个小乡镇,地处偏僻,交通落后不便,上山的路弯弯绕绕,基本上没有外面的车上来,下山的大巴车一周才一辆。
乡镇一点也不发达,生活水平也很一般,经济水平十分落后,物价低,挣的钱也自然低。
不过市里的这波改善作用不大,学校还是一样的简陋,镇上的居民还是不注重学生的成绩,孩子能考上大学最好,考不上也无所谓,男的回去种田打工,女的到年纪了就嫁人。
方涩是四班的,而班主任汪怡是本市师范大学安排来支教实习的老师,教数学,很年轻,才刚毕业的年纪。
四月份的月考成绩下来了,方涩依然是本班的第一,年级的第二。
第一还是江难生。
江难生在隔壁五班,两人都选择的是理科,方涩总分是675,江难生比她多12分。这12分多在物理上,方涩物理稍微比其余五科差了点。
今天碰巧赶上五一节日,学校是要放月假的,在发放完前十的奖学金后,学校便在下午五点钟放学了。
今天方涩依然一个人回家,不幸的事,在上次江难生挨打的岔路口,她碰到了正在这里抽烟的屈浩跟葛家辉二人。
两人都跟江难生一个班的,都属于那种混混差生,不学无术,书不好好读,平时在学校没少欺负人。
葛家辉的父亲葛义是镇上警局的局长,昌镇镇风差,葛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也没有一个警察该有的清廉正义,他趋炎附势,拿钱办事。
两人也注意到了路过的方涩,方涩垂下头装没看见,连忙想走,可屈浩可没打算放过她。
“喂,看见老子就走是几个意思?”屈浩堵在方涩面前,硬生生逼着她从马路边上退到了岔路口里面。
屈浩掐灭手上的烟,笑得不怀好意:“对哥俩有意见啊?”
方涩捏紧肩膀两边的书包肩带,畏惧又紧张地看着面前两人。屈浩把头发染成了黄毛,自以为很帅,浑身还散发着难闻的烟味。
“怎么不说话啊乖妹妹,你今天在台上还被表扬了呢。”葛家辉笑着调侃。他指的表扬,是校长在台上亲自为年纪前十颁发了奖学金。
“最近哥俩手头紧,把你那五百块拿给哥用用呗!”屈浩朝方涩勾勾四个手指,坏笑着讲。
方涩把攥着的肩带捏得更紧了,没反应,一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快点呗!想让老子等你多久啊?”屈浩有些不耐烦了,一副再不给钱就要揍人的样子。
方涩真怕挨打,犹豫了下,还是把崭新没捂热的五百块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这五百就算不给屈浩,最终也会回家被秦艳红缴收,秦艳红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要不是看中她读书成绩好,每个月能拿五百的奖学金,不然肯定不会让她上学。
正当方涩准备把钱给屈浩的时候,屈浩的目光突然从方涩身上转移到她后面:“哟哟哟!小野种放学回来了啊,老子正愁没钱用呢,又来个送钱的好学生啊!”
屈浩嚣张地冲着走来的江难生笑骂,江难生没理会两人嘲笑的目光,而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方涩。
他的眼神被屈浩捕捉到了,又被嘲笑一番:“怎么?你他妈的该不是对这女的有意思吧?”
屈浩边笑边去扯方涩的侧衣领,江难生突然一个前扑扑倒他,扭头冲方涩大喊:“快走!”
惊魂未定的方涩犹豫了一瞬,有些不忍丢下他一个人,知道他肯定又要被两人欺负了。
“去你妈的江难生!”被压倒在地上的屈浩破口大骂,同时用胳膊肘不断使劲地砸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江难生忍着背上一下又一下的疼痛,努力按住挣扎的屈浩,又冲方涩着急喊了声:“你快走啊,别管我了!”
一边反应过来的葛义已经冲过来拉开江难生,屈浩也已经挣脱开江难生站起来了,方涩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马路跑,可惜怎么跑得过屈浩呢,几步就被追上了,被屈浩硬生生拽着衣领往回拖。
“你妈的还想跑是吧!”接下来,屈浩却惨叫了一声,“啊!”
方涩趁乱用力咬了一口屈浩的胳膊,正准备跑,却被屈浩换了只手一把逮住,被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巴掌,打得方涩半张脸火辣辣的疼,耳边都嗡嗡的响。
“让你妈还敢咬老子!给你脸了是吧!”气急败坏的屈浩扬起手,正准备打她第二巴掌,这时候江难生突然挣脱了葛家辉的束缚,奋力又扑倒了屈浩。
三人扭打在一块,方涩趁乱赶紧跑走。
她跑去学校找汪老师,着急说明情况,带着汪老师匆匆忙忙地赶回事发地。
赶到的时候,江难生正被两人按在地上打骂。
“你们在干嘛?知不知道打架违反了学校的校规?”
汪怡用长者的语气严肃呵斥,两人停下殴打,屈浩白眼一翻,根本不把她放眼里,不屑骂了句:“废话真多,没意思。”
临走前还踢了下脚边的江难生。
汪怡和方涩带江难生回诊所,季爷爷采草药去了,汪怡拜托方涩给他包扎一下,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拿着棉签酒精包扎时,方涩看着满脸淤青的少年,愧疚道歉:“对不起啊江难生,今天连累你了。”
江难生却立刻摇摇头:“是我连累了你才对,屈浩本来跟你没有交集,是我才让他们盯上了你,怪我才对。”
方涩也立刻摇头否认:“怎么怪你呢,明明就是他们的错啊。你在学校经常被他们欺负吧?”
江难生点点头,方涩露出怜悯又有点难过的表情,小声嘟哝:“那你一定过得不好受吧……”
江难生不语,心里却因这句关心暖暖的,除了奶奶和季爷爷外,好久没有人还关心过他了。
继续上药,方涩的动作不小心重了点,江难生眉头稍微皱了下,方涩立刻移开棉签温声抱歉:“啊,对不起。”
“没事。”江难生摇摇头说,嘴角轻扬一点弧度,心中莫名更暖了点。
暮色已浓,天暗了七分,两人并肩走到了回家的分叉点,可江难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走在方涩的身边。
方涩有些好奇问:“你不是应该往岔路走吗,不回家吗?”
江难生不太好意思直盯着女孩清亮的眼睛,将头别到一边讲:“我怕屈浩再来找你麻烦,怕你又在路上碰到他……”
后面那句话江难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方涩却能从他微羞的表情中看出来,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方涩弯唇一笑,露出纯真的微笑,声音清软:“那谢谢你了啊。”
“没事。”看着少女脸颊两边浅浅的小梨涡和左边可爱的小虎牙,江难生也跟着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路途中,有两个方涩的同班同学在马路的另一侧迎面走来,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江难生和方涩小声议论。
“你快看,那不是江难生吗,都说他是强.奸犯的野种,方涩什么时候还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了?”
两人不大不小的议论声恰好传进江难生的耳中,江难生心里有点难受,不想方涩因为自己被议论,于是不动声色地与她隔开距离。
可才往旁边挪开一步,却被方涩拉住了衣袖,江难生整个人都愣了下,只听见方涩安慰说:“你别听他们的。”
江难生错愕,迫切地对她解释:“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我爸不是强.奸犯,你能相信我吗?”
看着着急解释的他,方涩只是盈盈浅笑着点头,语气轻缓而坚定地回答:“嗯,我相信你。”
那双杏眼湿漉漉的,看得江难生心中温热,腾升起一种微妙又陌生的异样感。
第一次被别人坚定地信任。
送方涩到门口的路边,两人在浓浓暮色中说了再见,江难生见方涩的背影消失在了暮色转角时,才沿着石马路往回走,没发现自己的嘴角还翘着一丝弧度。
江难生回到家,奶奶悠闲地躺在凉椅上,奶奶动作蹒跚地去迎接孙儿的回来,眼睛虽看不见他,却笑眯眯的。
江奶奶已经年迈蹒跚,是个瞎子,人却格外慈爱。
江难生心想还好奶奶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伤,不然肯定会心疼的。
江奶奶提醒说:“阿生啊,又是月初了,该去看你爸了。”
江难生说:“奶奶,我没没忘的,明天放月假,我会去看爸爸的。”
方涩回家的情景可就没那么温馨了。
秦艳红输了钱,心情很不好,见方涩比自己还晚回家,方涩一进门就冲她一顿骂:“死丫头干嘛去了啊,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才回家!赶紧做饭去!想饿死老娘啊?”
李跃昌则横躺竖侧在沙发上看雪花电视。
方涩不敢吭声,只得放下书包去做饭,秦艳红却理直气壮说:“这个月学校发的五百块呢,拿来!”
“被别人拿走了。”方涩胆怯小声说,确实被屈浩他们拿走了。
“被谁拿了啊?!怕不是你偷偷拿去用了吧?”秦艳红气急败坏地逼问,见方涩一声不吭,更生气地推搡了她一下,“说话啊你,哑巴啊?”
“我没有用,真的被别人抢走了!”方涩万般委屈,眼眶里饱含着热泪。
“死丫头,用了就用了还给老娘嘴硬!要不是看在每个月你能拿点奖学金的份上,鬼才让你上学,早弄你去嫁人换钱了!”秦艳红哪听她的解释,抄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对她又打又骂。
李跃昌不耐烦吼:“你消停点行不行!你把她打死了我看谁给你做饭干活?老子一天在工厂这么累,反正地里的活老子不会干。”
闻言,秦艳红不打了,丢下鸡毛掸子,没好气:“看着你就心烦,赶紧做饭去啊死丫头!”
方涩顶着手臂火辣辣的疼,边抹脸上的泪水边去厨房做饭,满心的委屈,一边抽泣一边做饭,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等高考后,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冰冷令人窒息的家!
可做饭时,方涩听见秦艳红跟李跃昌在说把她嫁人的事。
秦艳红说:“老头,我跟你说,隔壁镇镇长有个傻儿子最近在讨儿媳妇,彩礼的出嫁可不低,足足好几万呢,要是把死丫头嫁过去,没准还能攀关系。”
李跃昌毫不在意说:“那就去说亲呗,你这女儿长这么漂亮又贤惠,还怕那镇长的傻儿子看不起?”
“过两天就去。”秦艳红打得一把好算盘,笑得贼贼的。
听见这些话,方涩浑身都打了个寒颤,切菜时切到了手,流血了,顿时心中更委屈冰冷了。
她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要让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栽在镇长家的傻儿子身上,她一定要挺到高考那天,然后离开这里!
虫鸣微凉的夜里,简陋又破旧的木桌子上摆着一盏台灯,台灯已经用了很久了,散发出的灯光十分昏黄,且有时候接触不良,还会时不时地断触。
在算得上艰苦的环境下,方涩弯着单薄的肩背,盯着被黄光照亮的纸业,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很认真地在写作业。
她知道,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往死里努力学习了,然后在高考中脱颖而出,这是她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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