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

　　要说嫁进卿家后最高兴的事，第二是独属的小灶，第一就要是出入自由。
　　南琦姰拿到腰牌时，开心得就像获得垂涎的珠宝。她做了前世今生都好奇已久的事：换装，逛青楼。
　　为了不暴露身份，为了“不有辱家门”的约定。南琦姰甚至鬼鬼祟祟猫在宅中各处好几天，还出去茶馆、戏台到处观摩，就想多学习男人行为，好让自己更像个翩翩公子。
　　钰荷在这方面似乎没有天赋，怎么都是一副扭捏作态，无法跟汉子们混成一片。所以她只能把南琦姰送到街区口，无法再深入。
　　除了消费和行为，南琦姰在挑选店面时也做足研究。先是在茶馆听书时，选消费较高的雅间，看小厮态度，再装作不经意攀谈，从推荐里选中花街里最风雅的一家，叫妖姬阁。
　　南琦姰懒得吐槽老板起名的品味，是冲着传说中最有才学的艺伎们来的。
　　按照经商家庭的耳濡目染，南琦姰知道：平庸的商人被客户牵着走，有本事的智者让钱自动到囊中。放到花街，就是一般小楼庸脂俗粉，只知道迎合，而高端的姐姐们讲究一对一契合，不仅千金难得见面，更是碰都碰不着。
　　要维持这种宣传，不仅需要一些“高冷”，并且对客户的筛查也有讲究。
　　南琦姰虽然很自信换装的完成度，但也很清楚，不可能跟货真价实的男人们拥挤着硬碰，只好选择这些多花钱，但保质量且低暴露率的场所。
　　为了顺利混入，南琦姰甚至想出妙招：你们装高冷，我也装。
　　目不斜视就往店里走，小厮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她走得步履稳健，半开折扇，微仰下颚，环视全场。
　　茶馆的人推荐得不错，这里大厅堪称清冷，没有吆喝的老鸨，也没有倚在栏杆上热情招呼的姑娘们。除了柜台就是造景，小水池里游着锦鲤，岸边翠柏，配上仙鹤图案的屏风，确实足够风雅。
　　“这位爷您是？”小厮似乎被南琦姰的气场镇住，说话十分谨慎。
　　“可有琴技卓绝的姑娘？”南琦姰甚至都不瞥他，自顾自欣赏装潢。
　　“有的有的，您往这边看。”小厮捧来名册，每页都有姑娘花名和文字介绍，还配一副戴着面纱的画像。
　　可真会营销，叫人产生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南琦姰随手翻两页，胡乱指了个叫妖歌的。
　　“哎哟，这位爷，您可能不知道。咱妖姬阁里，这所有名儿里带‘妖’字的可都是最贵的姑娘。”
　　南琦姰终于施舍他一眼，是努力做出的轻蔑的样子。小厮掌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今儿是来贵客了。赶忙赔笑道：“您三楼拂仙亭请。”
　　一路没人跟着，但有指示牌，建筑结构简单，倒好找。南琦姰搓手，刚才跟小厮飙演技，紧张得一身汗。调整好心情才推门进去。
　　三楼在民宅里算十分高的，此处还是转角，更好镂空采光。小风吹着，心情舒畅。
　　“爷想听什么？”屏风后传来婉转动听的问候，仿佛自带混响，在南琦姰脑子里久久回荡。
　　“随便你擅长的吧。”她在感慨后如此答道。
　　闻言，那姐姐抱琴走出后，对南琦姰后莞尔一笑，嘱咐关好门，在幕前坐下。给香炉焚上新烟，给客人泡好茶，而后才调试琴弦，弹拨起来。
　　南琦姰听后颇为震惊，看着温柔似水的姐姐，居然能弹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气势，她想起前世的闺蜜，学琴比自己刻苦百倍，在比赛获奖时就弹的这样一首战歌，直听得人心潮澎湃。
　　一曲闭，并未停歇，无缝转换到悠扬的调子。可以说将军久经沙场告老还乡，也很像家国复苏，春意盎然。
　　南琦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一边沉浸享受，一边感慨贵有贵的道理。
　　连奏五曲，即便风格转换也丝毫不觉突兀，一鼓作气下来叫人通体舒畅。“这就叫‘如听仙乐耳暂明’吧。”南琦姰还在回味，这个姐姐弹得太好了。
　　妖歌眯眼笑道：“多谢妹妹夸奖。”
　　南琦姰就知道她会谦虚，刚想在乐理层面深入探讨，却被击中神。嗯？妹妹？她突然就慌张起来。“什么妹妹，哪里有妹妹。”
　　妖歌的笑声像溪水叮咚，清脆悠扬。她说：“不必紧张，妹妹的扮相很好，神情也学得十分相似。但奴家见过太多人，这点分辨还是有的。”
　　刚要松口气，就听妖歌继续说：“况且，像妹妹这般，有特别目的，或者纯粹只是想游玩的姑娘家也是有的。街上只分是否有钱，是否好骗，可不忌讳男女。”
　　学习到了，南琦姰点头抱拳，认真的样子又引来一阵铃音笑声。
　　妖歌说的很对，她一方面是好奇所谓的青楼，另一方面是别有目的。南琦姰有两大爱好，是从前世延续过来的，其一为歌舞，唱跳乐器都很在行，却很难融入现在的社会。
　　在这个时代，不论什么样的歌曲，唱的弹的，什么样的舞蹈，有气势的温柔的，似乎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南琦姰无语，难道大家都体会不到艺术的美妙吗？
　　以前在家还好，爹爹宠爱自己，任由瞎玩。本来担心嫁入夫家，将从此失去这些快乐，不曾想竟是有机会与真正的高手切磋，一时兴奋起来。
　　既然真身暴露，南琦姰就更放开些，与妖歌畅聊起来。不仅如此，日后竟成为常客，或者叫恩客都不过分。能与头牌以高频次相见，并且在每支曲子单独收费的情况下，依然乐声不断的，至少财力不容小觑。
　　“虽说千金难换真心快乐，但妹妹呀，还是要注意，阁里确实不便宜。”
　　两人熟络后，更是管得宽，恨不得家长里短都来分享一番。南琦姰笑道：“姐姐别小瞧我，前几次都是拿家里钱，后面可不同哦。”
　　“哦？长平小公子的生意做起来了？”
　　既得了出门的便利，南琦姰肯定不能都用在玩乐上，为方便在市井活动，她给自己造出假身份，盘了间铺子经营。作为男性的身份姓旺，名君安，字长平，完全是给店铺营销作陪衬起的。她从卖护身符、给珠宝首饰编故事开始，一点点攒人气，短短月余，已是小有名气的字号。
　　“人嘛，总喜欢求得心理安慰。咱家用料和工艺都没得挑，设计图也大都是我亲手所绘的孤品，再配合催人泪下的故事、各种欢和美满的寓意，哪儿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这段时间南琦姰完全适应男子生活，此刻也闲适得躺在姐姐怀里被喂葡萄，活脱脱纨绔子弟，任谁推门闯入都不会认成女孩。
　　妖歌笑道：“奴家的小公子可真是妙人，不过几周，如此成就。”
　　“那是。”就差牛鼻子朝天了。南琦姰翻个身，找舒服角度撒娇，想听妖歌抚琴，要免费赠曲那种，以示嘉奖。
　　“说起来，你那‘君’怎么样了？”妖歌调琴，顺嘴问道。而面对夫君相关，南琦姰总含糊其辞。左右不该打听，妖歌也不追问，转换话题道：“听其他姐妹说，礼部押运货物要往南送，这可少见，哪能有中央官员给地方道贺的。”
　　南琦姰挠头：“姐姐知道的可真多。”
　　妖歌笑起来，调侃道：“官场流言多，消息传得快。要是妹妹感兴趣，明起奴家也帮着多留意，争取一手情报，随时讲给你听。”
　　八卦谁不喜欢，南琦姰如小鸡啄米：“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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