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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露水情缘
话说上回董暹等人被定陶王一行所救之后，大雪封山，山路难行，故而都借住于竺山驿站。
驿站不大，十几人住下，已然满员。
昨夜托人送了玦佩，清晨，董暹向驿站小厮打听得知，定陶王辛纥一行居于驿站厢南，他便假托散步靠近。
行至厢南，董暹新奇的发现，驿站南边，竟然有一片林子，询问旁人而知，这是片桑林，大雪之下林场银装素裹，极为好看。
越过窗门，还未进桑林，边听得一阵剑声，董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只见桑林之下，一玉面郎君手持长剑，衣摆轻旋，每一个剑花都充斥着飘逸的力度，刚毅不失，柔韧不绝，腾挪间转之际，势如蛟龙，剑势如雄，气吞山河。
那郎君，正是定陶王辛纥。
董暹不由得恍惚了，依稀之中，他仿若看到山谷中梨花树下那白衣舞动的少年，手执长剑，惊起一阵狂风掠花。
飞花似梦，繁华如白驹过隙，一瞬间的美好，却停驻了永恒。
“孤倒不知，手刃野狼的女郎竟喜欢巴头探脑地看人耍剑？”
待董暹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辛纥充满笑意的眼神。
他只用眼睛盯着他，那瞳子中的万千情意，欲语还休，惹得董暹偏过脸，脸颊微微滚烫。
董暹更不自在了些，急忙弯腰行礼，隐入窗门，匆匆离去。
只留得一抹羞容的绮丽。
“诶…女郎……”辛纥抬起手来，想要挽留佳人。
这女郎，真是美丽又狡黠，也真真是可恶，总是吊着他。
但是，他喜欢看这样如花似玉的女郎。
美色，谁能不爱呢？
辛纥自我宽慰着。
而且经昨夜她拖人送来的玦佩，以及那双欲语还休的双眸，辛纥猜想，这女郎定是对自己有意。
这女郎既是送入宫中的，应当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如今他定陶王平步青云，要一小小宫女并非难事。
辛纥想着，若是能养着这样一只貌美的雀儿，与之春风一度，倒也是件人间妙事。
——
辛纥一行人，途径竺山，正是巡查完各郡县后要返回都城长安。
夜里，舍内，窗边置着一方朴素的窄榻，其上有榻桌，辛纥和他的幕僚沈夫子等人商讨公事，榻桌上有清茶漫出层层热气。
立于一旁的侍卫瑜风已经嘱咐侍女添了好几次茶水，隔着珠帘，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这老头子话真多。
他们世子是何许人也？难道这些事会不知道吗？
不过是给几分面子，他们倒真把自己当人物。
舍内，珠帘相隔，沈夫子垂坐，还在慷慨激昂：“自高祖建国以来，文帝武帝多勤政为民，可今上却受妖人蛊惑，纵情声色，至今膝下无子嗣，如今太子之位空悬，那孝王更是野心勃勃，地方势力多倾向于他，前几日我等奉命监察地方财税……”
沈夫子语罢，辛纥恭敬作揖：“奉报夫子殷殷之谊，是我年幼，许多事看得不明白，有劳夫子费心。”
沈夫子连称不敢，他是先定陶王指派辅佐辛纥世子的，但毕竟是世子的幕僚属臣，他问心无愧，向来皆是一心一意辅佐世子，只是每每世子都是如此的谦和有礼、礼数周全，这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哎！世子这般温和谦逊，将来若是被其他人欺负怎好？”
“少不了夫子帮我。”辛纥温和的笑。
沈夫子甚是欣慰，抚着灰白交错的胡须，欣赏地看着这位芝兰玉树如清风明月般的翩翩公子，真真是仁善又宽和……直到瑜风领侍女再一次进来添茶水，他终觉不好意思。天色已晚，他起身告退，辛纥又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他。
辛纥倚在门前，面上依旧挂着方才的谦和笑意，等到烛光已照不出沈夫子的背影，他才悠悠地回到屋舍，坐在方才坐的位置，侍女们以为他们的世子仍在考虑方才沈夫子说的话，却不料辛纥从长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那玉佩正是董暹相赠的水苍玦佩。
公事应付完了，自然也到了要处理他的儿女情长。
他自认为阅人无数，虽算不上风月老手，可也并非什么痴情种。
如今这感觉，倒是令他新鲜又奇怪。
瑜风吩咐侍女们收拾好茶几，再遣退她们，将门关上后，又为世子披上一层裘衣，他瞧着世子始终盯着那玉佩，面露忧色。
“世子可是在惦记送玉佩的女郎？”
“嗯？”辛纥眉目扬起。
“世子，可莫要被那女郎给狐媚住了！虽说先前她曾救过您，可是前院的小厮同我说，这女郎曾多次打听世子消息，又送来这玉佩，一看便知是对世子您另有企图，想来这女郎本是敬奉给当今陛下的，若是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世子，不得不防啊！”
瑜风所言，皆是他所想。
只是，他的世子，却是个从不将心思流露出的人。
“休要胡说，那女郎不是这样的人。”
瑜风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世子婚事不顺，并不钟意那……”
辛纥抬眼望去，目光温和。
“咳咳咳……”瑜风咳嗽着带过。
“但是世子也万万不能自暴自弃，傅太妃与王将军那样看重您，您的前程大好着呢！而且长安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着您，您又何必惦记区区一个低贱女子？”
“世间女郎万千，可孤总觉得，她是不一样的。”辛纥面带笑意。
瑜风坦率道：“那这又有何难，世子也不必日日自省、事事慎查，也可适度放纵一二……”
“依你的意思，孤应当与她来一段露水情缘，做个负心汉，待孤厌了，便弃了她，不给自己找麻烦？”辛纥的笑意更深了，可语气竟是如此无辜。
“属下……”他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世子表达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既是瑜风的意思，那便如此办吧。”辛纥目光回到玉佩上，玉指轻柔地抚摸着玉佩，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眷恋的愧疚，仿佛是被某个坏心肠的人逼迫着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世子纥从不行错半分，这都要怪他身边的奸诈小人。
他竟是如此纯洁，又是如此无辜。
……
瑜风觉着，他家世子是只白狐，明媚、狡黠、又腹黑。
而自己，是落入白狐陷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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