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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斗
“杰拉德,别像是被老鼠养的断手断脚的小虫子一样,看看你的样子。嘿,干活麻利点。”
红鼻子的矮个老头不耐烦地指挥着男孩干活,他粗短的手指指着诊所的一角挥动着。
“去去去,把那边的箱子搬过来,今天的活儿多着。”说着,用力地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老头便走出了阴暗的里间。
“对了,桌上的干面包给你了,动作麻利点。干完这个上午你就可以滚回去了。”
“好,好的。非常感谢您,我……”
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头打断了。
“快去干活!”
“是。”虽然老头,也就是辛普汉医师的态度有些粗暴,但他早就习惯了。
而且,杰拉德心里很清楚,这个矮胖粗鲁的老头,虽然嘴上不饶人,时常爱挖苦别人的痛楚,但却实打实的是个好人。
他收留了自己,雇佣一个黑街的流浪儿来帮工,提供一点点便士和一顿还算管饱的午餐。没有殴打、虐待、被卖到哪个小偷帮派或者被挖出身体里的器官,然后扔进哪个废墟中腐烂。
这是自己在东区里找到的唯一不涉及违法犯罪的“安全”工作,如果没有老辛普汉,自己可能早就在失去庇护的那年死在犄角旮旯里。
他拿起干面包,就着温水快速吞咽,稍稍填饱了干瘪的胃。
杰拉德,打起精神来,不要再想昨天的事了。至少现在,专注点,不能坏事儿了。
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撸起袖子,一步步推着箱子走出诊所的里间。
“……然后啊,他就提着个锤子冲出来,哈哈,老子直接一刀下去,把那个臭虫的脑袋劈成两半……”
坐在椅子上的壮汉发出了声张狂粗鲁的笑声,随着身躯的抖动,弥散出未加掩盖的血腥味。
杰拉德脸色苍白,身子朝着角落的地方避了一避。
“嘿,别吹牛了,克鲁。瞧瞧看你,别是被人当了挡箭牌。”辛普汉医师独具一格的带有微妙讽刺的声音紧随其后。
他一边说着辛辣的玩笑话,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克鲁缝合伤口。
“嘿嘿,你这个躲在这里的老山羊怎么会懂呢。”
说话的壮汉,一身凶残恶毒的气息,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大块头。深色的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黑狼刺青,扎实的肌肉上疤痕交错。尖刺的棕色短发,面容深刻凶狠,更加可怖的是他的左眼周围像是被挖走了一样,只留下一个令人胆寒的窟窿和一道歪斜至左耳的疤痕。
黑狼帮的独眼龙克鲁,昨天帮派交火的一员。
“……,最后,他们简直是被吓破了胆,臭虫一样,就爬回了他们的老窝。哈哈哈,我还砍断了一个家伙的手,他叫的就像个婊子一样……”伤口并没有经过及时的处理,老辛普汉在缝合的过程中不得不重新割开,挑出化脓的一部分。
克鲁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夸耀着。
像是无聊了一样,他那完好的右眼一转,瞟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男孩,顿时张开了一个极为凶残恶劣的笑容。
“这不是杰拉德小宝贝吗?怎么从希尔薇那个婊子的裙底下溜出来了。哦哦,是我忘记。”
他上下打量着微微颤抖的男孩,看他的脸从苍白升腾出一抹微红,似是被戳到痛楚,看得克鲁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也变得下流。
“瞧瞧我这记性,啧啧,真不知道那个虚伪小人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养个几年,也可以……”
“杰拉德,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后面把我的剪刀拿过来。”老辛普汉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克鲁的恶意侮辱,一个用劲儿把一大块药粉洒在渗血的伤口上,疼痛刺激地克鲁一个抽搐。
“你!”克鲁恶狠狠地眯起左眼,盯着身后的老头,像是要敲断他的哪根骨头一样。
“那只是一个孩子。”老头并没有和他对视,仅仅是继续手头止血的工作。
过了一会,克鲁才收回了阴狠的目光,继续若无其事一般地夸夸其谈。老辛普汉偶尔跟着附和几声,气氛勉强回归正轨,像一对平民区里正常的医师和伤患。
回到里间后,杰拉德靠在墙角上,缓重喘气。
真是太没用了,孩子捂住脸,无声地哭笑着。
那种无力反抗的感觉,只能够靠着他人的庇护才得以苟活。真是软弱无能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他放下上手,细细打量自己,手指纤细枯瘦,带着粗糙的茧子和细小繁多的伤痕。左手上有不明显的烧伤痕迹,右手的手腕处更是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是一双孩子的手,但并不是人们常规印象中的稚嫩柔软,仅仅从手部就可以判断出孩子所经历的困苦和艰难。明明是幼小的生命,还应该养在温暖的房间里,在父母的宠爱和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却又不得不独自一人,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艰难谋生。
希尔薇。
妈妈。
记忆中的女人一脸病容地躺在纸板铺成的床上,毒瘾和贫穷已经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曾经美丽温婉的女人,皮肤上爬满了皱纹,青斑和伤痕像病毒一样沾染上这美丽的躯体,一步步逼迫花朵在盛放后迅速衰败,零落成泥。
“杰伊。”温暖的、只存在在记忆中的声音,“杰伊,我的孩子。”
很快化为虚幻的泡影。
而现实,什么也没有。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自己。
“那些杂种知道些什么。”杰拉德离开后,克鲁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毫不遮掩地谈论起□□内部最近的新闻。
“老鼠帮要完蛋了。猜猜怎么着?‘木槌’死了。”克鲁幸灾乐祸极了。
但老辛普汉并没有像他那般猖狂,作为东区贫民窟的居民,哪怕他们并不住在混乱的东区,都对这里所有的势力耳熟能详。更不用说他这种开黑诊所的医师。
老鼠帮,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聚集都是些小偷、扒手之类的混混。时常逼迫一些孤儿或者流浪汉加入他们,搞成残疾的样子放到街上乞讨。
上不了台面,现今还能在东区占得一席之地,除了跟一些大人物有点关系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把手“木槌”。
老鼠帮的头号拥护者,最忠心耿耿的打手和疯狗。竟然,死了?
“怎么回事?”
克鲁嗤笑了一声,以颇为不屑的语气说道:“在老鼠洞里被人杀死了,脑袋都被人挖空了。”嘲笑失败者显然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快感,继续描绘打手尸体被发现时凄惨可怜的模样,哪怕他并没有亲眼所见。
“你知道吗?那家伙,不光脑袋碎了,连脑子都不知道被哪来的野狗给啃了,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啊。”
老辛普汉随声附和了几句,手上的工作也没有停下。
直到送走了克鲁,杰拉德才从诊所的里间出来,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和焦虑。
感谢老医师的体贴,杰拉德今天可以早早地离开诊所,虽然临走之前老头也不忘狠狠地挖苦他几句。
说实在,克鲁的话让他很不安。“木槌”的死有意无意地和昨天的经历结合起来。
食脑!
也许,也许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出去多几天?
可回过神来想,离开了黑街他又能去哪儿呢。年幼弱小的孤儿,一旦离开了熟悉的地盘,下场不会比吃掉脑子好多少。
总而言之,先换个住处,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危险应该还落不到他头上,男孩乐观地想到。
很显然,幸运没有眷顾他。噩梦总会比明天先来临。
事后回忆起来,杰拉德只记得那天的太阳很大,甚至有些灼热。没有风的天气里,空气干燥沉闷。
而他走到街角的一处,一只“怪物”已然守候在那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纤长的苍白肢体缠上了脖子。
杰拉德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拼命地去抓紧勒脖子的环形肢体,那鬼玩意儿滑溜溜的,沾满了粘液,任凭他怎么拼命用劲儿都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痛苦地承受不断加强的窒息和腐蚀的痛感。
见鬼!
男孩狼狈地趴到地上,他的脸部狰狞,粘液的毒性已经让皮肤泛起可怕的紫色。他能感受到那个鬼玩意正不断地扎进血肉,挤压着,要把他的骨头都碾碎。
挣不开的。
长久的窒息和中毒,缺氧、幻视、手脚虚脱,男孩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能够张着嘴巴发出嗬嗬的怪声。
该死的,草你的鬼玩意。
皮肤灼烧一样的疼,肋骨被压断了几根,身体里肯定有什么碎了。怪异的触手嵌进后背里,蠕动抽搐着想要吸干他的生命。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浸透了破烂的麻布衣服。
草你的,强烈的痛苦和窒息感让他近乎绝望。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短暂地克服眩晕和痛感,挣扎着伸出双手。
一股热流从体内爆发,灼热压制了毒液带来的麻木。
手很痛,痛的骨头都要碎了一样。杰拉德依旧紧紧抓住套在脖子上的触手。
绝对、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模糊的感知下,时间好像在一瞬间暂停了。
他只感觉松口气,折磨人的灼热感消失了,滑腻的触手碎肉一般撒在地上。
危机并没有解除。更多的触手朝他涌来,而杰拉德已经无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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