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五
　　陆巧这边就不像林阿喜那般幸运了。本来接到沈默的电话，已让她烦恼，来不及细想怎么回去和他谈分手的事情，就被建筑院对接人那里得知，主席在遂宁和南充总规图上画了叉叉。
　　“为什么会这样？”陆巧还没来得及自我打击，就被陈畅的一个电话骂得狗血淋头“陆巧，谁让改的总平？我们辛辛苦苦求着设计院连夜完成的总图，到你这里改了然后还没过，这个月我要上专家会！专家会懂吗？！如果耽搁过规的时间，是全部门的人要掉脑袋的！”陈畅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下属的错误不停地疏落对方，但他其实知道，就算不改，他亲自去一趟集团未必就能够得到主席在图纸上画的圈圈，并且他也不愿意去，他想等区域总江涛有时间的时候，带着自己一起去集团，这样在江涛的加持下，他在集团才可能建立话语权，如果单枪匹马过去，他知道主席办的人未必把他一个小小的区域设计部负责人放眼里，有时候当领导也是很累，总是瞻前顾后想太多，他的失眠跟这些精神内耗脱不了干系。
　　陆巧无力反驳来自陈畅的责骂，摊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喂，你好，是陆巧吗，我是四川区域运营部的龙旭。”运营部的，她一听就知道又是关于这两个项目被主席画叉叉的事情找到自己，顿时倍感压力，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改图又没过的事情，她也知道这个事对运营计划节点影响有多大，所以愣在那里实在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话。可是没等她解释，对方就接着说“陆巧，你不要太着急，我现在也在集团，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讲，我之前主席办轮岗，这刚去区域报道没多久，有空你来楼下星巴克等我，我在这，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陆巧以为运营部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素未谋面的一个人，对方可以这么沉着冷静又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于是她收拾好心情后，来楼下星巴克见到了龙旭。
　　从很远的地方，陆巧就见到了做在一个角落喝咖啡的龙旭，他穿着白色衬衣，打着领结，戴一个黑色半框眼镜，一副高级白领的形象，他的旁边摆着已经为陆巧点好的冰黑咖。
　　“你好，陆巧，请坐，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给你点的黑咖，不喜欢咱们可以换。”陆巧没想到对方能猜中她只爱点的不加糖的黑咖，还这么礼貌地邀请自己解决问题，龙旭的形象就是自己标准男神的模样，不由得有点小鹿乱撞。
　　通过聊天，陆巧了解到，是因为自己改了户型后，有几个点的容积率的损失，在主席看来这就是浪费，其实龙旭觉得陆巧改的是很好的，货值比之前增加了，但大户型也可能导致市场吃不消，主席的考虑是多方面的，只是陆巧只考虑一个方面，但也不是她的错，不同的角度，总是得出的结论是不同的，他刚好来集团办事，本意是想去主席办打个招呼，就遇到了四川区域的图纸被打叉叉的事情，了解了情况后，把陆巧约了出来。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几个地方改回去，货值跟之前也差不了多少，容积率也按指标最大，相信应该是可以过的……”陆巧疑惑地听着龙旭对自己图纸的见解问道：“龙工之前是学设计的吗？”
　　“哦不是，”龙旭笑着说：“我去年从麻省理工毕业的，学金融的，本来打算去投行，刚好也是遇到凤凰地产的招聘，现在地产也挺火吧，所以就过来，嗯……其实读研的时候有学过一些建筑课程，后来到了主席办，多少看过一些，就摸出套路了，不过我还是学的金融，确实也不太懂地产的套路，所以就到区域运营去锻炼一下……”
　　龙旭非常谦虚，他所说的麻省理工金融学博士不是随便几个人可以去的，那出来的几乎都是各大投行的掌舵人，或者华尔街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这么优秀的人，还这么谦虚，顿时陆巧对他的好感又多加了几份：“这才是我陆巧需要追求的人生伴侣应该有的样子！”她内心暗暗地想着，既然是一个区域的，以后多接触，一定要拿下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陆巧，后天主席要出差了，你得加紧安排一下设计院改图出来才行”龙旭看着她并没有接话，也不想过透露自己太多背景给一个陌生人，于是转回话题：“作为运营，我这边也有义务协助你，我会安排主席办明天再把你的总图呈上去，但设计院那边还需要你这边辛苦跟进一下……”
　　这下陆巧也反应过来，设计院那边是需要提前预约的，这会儿插进去难度可不小，可是错过了明天，这个月的计划肯定完不成了，这可怎么办，她打了几个设计师电话被告知今晚的工作都被其他区域安排满了，实在没办法，又想起了在设计院的男朋友沈默。
　　沈默这边看到是陆巧的电话，本来高高兴兴地以为对方是改变主意，告诉他确切的回成都时间，并愿意搬来和自己一起住的，没想到却是要自己帮忙改图。
　　“巧巧，这不方便吧，你们公司的图拿给我改，被你们公司知道了会说你泄露机密的。”
　　“哎，都什么时候了，我已经给设计院那边说好了，你按这个条件改了，计算好了他们检查一下，没问题了盖的在我们集团设计院的章，你紧张什么，这点小事情都不愿意为我做么？”
　　听到自己女朋友这么说，沈默只好默认了，他也很怕拒绝了陆巧，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进入冰点，但他同时也非常反感，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却像其他甲方那样，趾高气扬的用命令的口气让自己改图，他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改图两个字，他的文件夹里的图纸备名，永远都是xx项目终，他总希望这个是最后一版，但无止境的最后一版，让他精疲力竭，所以他不喜欢甲方，可是自己的女朋友偏偏就是甲方，并且也学会了用同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沈默放下自己手上的项目，优先帮陆巧改好了图纸发给了她，在发送图纸的时候，陆巧立刻回复“收到”，他不由得冷嘲了一下自己：自从陆巧去了广东，平时发微信给她，可能半小时回复一两个字，可是这回发图纸，还没发送成功，她就迫不及待回复了收到，跟自己微信对接里面的甲方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忙完了陆巧的事情以后，还有三四个甲方微信还闪动着，看来今晚又得通宵了。
　　六
　　半夜两个女孩子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做着面膜，林阿喜这边盘点这今天加了哪些设计师，分别是哪个项目的，什么专业的，陆巧则是对下午主席画叉叉，然后龙旭的一臂之力，以及沈默及时地修改完成而心有余悸。
　　“哎职场可真不容易啊……还是当学生好。”林阿喜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多事情要处理，要跟这么多人打交道，真累。”
　　“可也有机会认识优秀的人啊……”陆巧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想到了龙旭，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会儿功夫她已经从集团其他人那里打听到了龙旭的一些情况：三十岁，在国内复旦大学毕业，后来留学去了麻省理工，硕博连读，也就是说他是凤凰地产招聘的未来领袖，并且他在未来领袖的群体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龙旭也是个富二代，他的父亲其实是另外一个地产的高管，并不是他所说的，不懂地产套路，那只是他谦虚的说法，其实他相当的努力和上进，努力到并不想靠原生家庭上位，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地产平台，凤凰地产，从管培做起，一步步往上。这种上进心跟自己很像，从集团去区域锻炼，相信凭他的本事很快就可以走到区域总助理甚至区域总的位置上去，这样的优质男必须成为自己的目标，拿下他。
　　“对，也是，也会认识优秀的人……”林阿喜这会儿想到的就是区域的廖萍萍，还有今天刚认识的何慧，她们总是那么热情不留余地的帮助新人解决问题，也是她希望自己以后可以成为的那样的人，并不求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职场上往上走多远，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去照亮身边的人。
　　两个女孩子分享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林阿喜非常代入感的替陆巧紧张了又松口气，就像是自己在经历一般，她这么有带入感地听着陆巧的讲述，顿时陆巧也内心得到了一些释放，在这里其实是不容易交到朋友的，同事们都是竞争关系，但自己非常幸运地遇到了龙旭，还有这个幼时的伙伴，让她原本武装起来的心，得到了一丝丝温暖和安慰。所以也认真地听着林阿喜的讲述，虽然这些琐事对她来说寡然无味，但看到林阿喜手舞足蹈的样子又不觉得她天真可爱，或许就是因为两个女孩子追求的并不相同，才不会又利益冲突，更容易成为伙伴。
　　这一夜她们甜甜的睡去，期待着明天是更好的模样。
　　七
　　陆巧从对接人手中拿到主席画了圈圈的总平的时候，手都是有点微微颤抖的，她没想到龙旭那边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图纸塞到前面，就一上午的工夫就审批完成。她连忙给陈畅打了个电话，表现得轻描淡写地说事情已完成，并且说明哪些地方有改动，意思是告诉他，主席签字的版本和他原本的版本也是不一样的，就算她不改动，相信原本方案也过不了，陈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说了一声：“辛苦了，完成就好，早点回来报道，区域还有很多事需要跟进。”
　　陆巧非常满意自己对陈畅昨天那通电话的反击，挂完电话，连忙又打了电话给龙旭，约他吃午饭。
　　“客气了，陆工。”这会儿龙旭把对自己的称呼从名字改成了非常公式化的名称，陆巧有点不知所措，或许当时龙旭只是为了宽慰自己拉近距离，让她不那么慌张才直接叫名字，事情得到解决后，他就开始把关系往远处拉了一拉。
　　“这……龙博叫我陆工，有点折煞我了，以后叫我巧巧吧，都是一个区域的，以后说不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关照，我还想以后能不能直接叫龙博……旭哥可好？”陆巧举起酒杯化解尴尬。
　　“好的……都行，巧巧。”龙旭回应说到“其实也给该感谢巧巧，这两个项目本身就是我督办的，完不成我不是一样打板子，都是为了工作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陆巧突然想起陈畅让自己早点回四川的事情，她本来想拖几天，这样才好应对沈默的万一突然到访，可以住在林阿喜那，当当挡箭牌，顺理成章先和沈默保持距离再慢慢分开，可是她又不想错过和龙旭单独相处的机会，想看看他回四川的时间，可以在路上多接触接触。
　　“我今晚就要走，这边事情也办完了，该回区域了。”
　　“这么巧，我也是今晚呢，哪班飞机，你不提醒我都忘记了，流程走了，机票还没买，咱们可以同路的。”其实巧巧并没有走流程，但为了和男神同路，她只有点开自己购买机票的app，等着他报航班号。
　　龙旭有点尴尬，其实他并不想和陆巧同路，他回去定的是商务舱，也不想让还不太熟悉的同事知道太多自己的私事，只是这会儿有点骑虎难下只好说了航班号，对于陆巧这么热情的想接近自己，对他这么聪明的男人，非常有敏锐性的，三十年的人生中，有太多像陆巧这样的女孩，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接近自己，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其实也游刃有余。不会太当回事。
　　陆巧非常利索地就收拾好行顾，准备和龙旭一起回成都，而林阿喜那边要参加培训必须再待一个月，图纸也还没弄出来，只好待在广东。林阿喜心里突然就像泄气的皮球，非常郁闷“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宿舍……”
　　“阿喜，工作上不可以依靠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长大了该懂得。”这会儿巧巧就一副前辈的样子教育起阿喜来，阿喜瘪瘪嘴，她知道巧巧说得对，只是冷冰冰的让她不舒服。
　　“好嘛，我知道我还有事情要做，这几天我也在努力和项目的几个设计师搞好关系，跟紧一点，也从那边多学习学习，尽快熟悉这里的做法和套路。”
　　巧巧摸摸林阿喜的头：“这才乖，我回成都等你，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刚好我家在高新区买了一套房子给我，嗯，不过还在装修，这段时间我就住你那里了。”
　　“求之不得。”林阿喜高兴地跳起来。“那你先回成都，等我，我很快，培训完了就回去！”
　　巧巧走后的这段时间，林阿喜还是很快适应了在集团的生活，她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顾治能和何慧的后面。白天参加培训，下课就连忙赶过来跟进进度，学习每一个标准化的做法，虽然自己社恐，也开始学着努力克服着，从学生成为一个合格的职场人，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害怕，想逃，怕自己应付不过来……但林阿喜这边运气好的是遇到了廖萍萍何慧这样的前辈，一个不停在微信上关心自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一个在广东这段时间又时时刻刻拉着自己协助自己去解决一些事情。还有一个像陆巧这样的优秀的同龄人作为标杆一样矗立在那闪闪发光，顿时林阿喜就不再像刚加入区域时候，连介绍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虽然短短几周的时间，她便记住了每一个负责自己项目的设计师的名字，顺利地拿到了自己项目的图纸，并且还提前完成的。
　　顾治能这边也因为阿喜这段时间的到访，减轻了一些工作压力，他觉得林阿喜和其他区域设管不同，其他人可能来带了特产礼物，打了个招呼依然是把对接的事情让他做，当然这确实是他自己的工作范畴，这些区域设管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太把工作界面划分清楚，一是一二是二，所以他也是机械地应对着这些区域来来回回的到访和催进度，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林阿喜一样，一有空就来帮忙一起把进度拉快，还陪自己加班，明明已经困得要死，还强忍着坐他的旁边，要了一些标准化很认真地学习着。
　　“那个……阿喜……”这天晚上快十二点了，顾治能看着在旁边快小鸡啄米的林阿喜说“今天就到这吧，太晚了，我……我送你回去。”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送一个女孩回家，有点害羞，但何慧跟他说，做人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有的，对方好歹也帮自己减轻的一定的工作压力，不要整天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这样没有人在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这样的性格继续混职场，他这个副经理迟早又要变成专员。
　　林阿喜听到顾治能没有叫自己林工，而是和何慧以及其他以及熟络的设计师一样叫自己的名字，立马打起精神，说：“老板事情做完了？那好呀，走我请老板吃夜宵去！”老板是这段时间林阿喜开玩笑对他的称呼，每次顾治能给她说什么需要协助的事情的时候，她都会立马的说“好的，老板！收到，老板！”
　　坐在烧烤摊边，顾治能有点尴尬，于是他提议把何慧叫出来，可是打过去却没人接，“可能慧慧睡了吧……”林阿喜撸着串说“周末我们去慧慧家玩吧，下周我就要回去了，我想咱们趁周末一起玩玩。”
　　“这么快就……回去了？”顾治能有点小失落，“你南充项目还在出施工图啊。”
　　“总要找点事情麻烦老板嘛。”林阿喜向治能挤挤眼“不然我回去了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跟老板发微信了。”林阿喜就是这样，面对陌生人她很社恐，可是当对方是自己的朋友的时候她就会表达的非常热情，而顾治能不一样，他无论是陌生人，熟悉的人，他都是保持淡淡的情绪，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林阿喜烦了他一个月，刚开始是真的觉得很烦，可是突然说要回成都了，又好像习惯了被打扰 ，走了又有些不习惯了。
　　在送林阿喜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呱呱地说着哪个设计师特别爱拖沓，自己又是怎么套路对方把对方治理了一番，顾治能翻着手机也没听进去，只是时不时点头迎合着。
　　“老板，这周六你也别去钓鱼了，我们去慧慧家，就住她那，睡个懒觉起来，周天咱们去电影唱K可好？”
　　治能的手机其实刚好就打开着淘票票的页面，《犬夜叉》的电影版刚好周天有一场，他像是得到一个契机一样：“好啊，《犬夜叉》好像真的要完结了。”
　　八
　　陆巧这边，经过和龙旭的同路，大概也感觉出来龙旭对自己过于激进靠近的拒绝，她反思着是不是太急功近利的时候，对方又会时不时在工作上非常的提携自己。就比如刚回来，陈畅一脸没好气的，数落自己改图的事情还是有些自以为是，龙旭却在运营会上说，还好通过陆巧及时的修正指标，不然原有的总平也是过不了的……一个自己的领导在部门会上给自己下马威，一个自己的男神却在更高一级别的运营会上力挺自己，这个很难让陆巧不对他上头，所以这段时间的工作接触，反而让她对龙旭的好感倍增。
　　她回成都的事情，半个月后沈默还是从陆巧同事张晓辉那里打听到了，沈默非常郁闷回来半个月了，陆巧并没有联系自己，他揣摩着，两个人这样拉扯着又不说清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这样的恋爱还有没有意义，但另一方面，从大二到现在快六年了，六年的陪伴让他割舍不下，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约出张晓辉去酒吧倒苦水。
　　张晓辉和沈默，是清华校友又一起进的西南院，但张晓辉现在去凤凰地产了，而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不求上进在原地踏步。他诉说着是不是自己这样的不求上进，拉了女朋友后退，导致了和陆巧的关系走到了冰点。
　　“沈默，每个人都有选择适合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并不是说要在职场上取得多大能耐才是成功的一生。”张晓辉也诉说着自己的苦恼：“经过这半年，我也在思索，我进地产是不是错的，当时辞职想去甲方，也是觉得可能甲方轻松一点，你知道我追求的就不是在工作上得到多大成就，只是我没想到原来甲方的工作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一个毫无领导力的上司整天瞎指挥；一个每天给你发时间节点的运营部像拿着鞭子一样抽你；一个是三更半夜围着你转的投拓跟你说指标再改改，不然拿地算不过；一个是开发什么都不懂，做什么都非要拉着你去政府那边解释；还有项目工程部大周末早晨的追魂夺命CALL跟你说那里那里出问题了，你一去一看，明明就是他们工程部自己不按图施工，现在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等着你去擦屁股……你都不知道多烦恼，我现在已经把工作和生活混杂在一起了，我甚至怀疑我继续在地产带下去，我这短暂的一生就废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算明白”沈默喝口酒，呐呐自语：“巧巧大学那会儿就是领导者性格，可能她就是习惯从杂乱的事情中屡清晰，而不像我，呵呵，一辈子只喜欢跟简单的事情打交道：篮球，cad，少许知己……”
　　“哎，我知道当年你当学生会主席那会儿并不开心，虽然引人注目吧，但你还是觉得不如在寝室里面画素描。”张晓辉拍拍沈默肩膀：“你是尝试过当领导者的经历，才发现自己并不习惯，所以待在设计院，这是尝试过别的路得出的最适合你自己的结果，你是对的，不像我，工作了才开始想去尝试一下，这下好了，越走越远，把人生都毁掉了。”
　　“那你可以再回设计院啊，哎我们这边可却人手了，天天通宵，我最近都快要逼疯了，有一次有两个甲方来守我画图，我焦虑症都犯了。”
　　“不不不，我也不想回设计院了。”张晓辉连忙摆摆手：“我不想成为画图机器，我只想赶紧存一笔钱，去老家翻新我的老房子，我要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反正又不需要过审验收，管它呢，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这才是我追求的人生！”
　　通过和张晓辉的交流，沈默也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他和陆巧的人生目标确实并不相同，陆巧喜欢的是当年是学生会主席的自己，可能在那会儿还是刚入大学的陆巧眼中阳光积极求上进的模样，可是他内心清楚地知道，他那个时候并不开心，只是不想辜负辅导员的一番对自己人生热情的规划。但张晓辉说的对，每个人价值观不同，成功并不是的站在最高处，他要的人生不是这样，他想要简单的生活，一份简单的工作，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两个人平平淡淡去享受时间的美好，工作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反而更加难过了，他知道和陆巧的路不同，两个人迟早会分开，或许陆巧只是不想自己说出来，这是她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温柔，所以分手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自己提出了更好，这也是对自己曾经那么爱过的女孩子最后的宽容。
　　当沈默做了一大桌子菜邀请陆巧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陆巧就觉察了沈默突然的不一样，虽然沈默一直就是这样喜欢生活琐碎的性格，他喜欢自己做饭，打篮球，可是当他在电话里约自己来的时候，那种语气已经不像往日那般温柔体贴，而是很沉重而缓慢的，还有一丝丝的沮丧 。
　　“那个……我回来搬家收拾东西什么的，忙里忙外，所以才没告诉你我回来的事情”陆巧尴尬地解释道
　　没事的巧巧，你不用安慰我说这些话……我懂。沈默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或许我是应该正视一下咱们相处出现的问题……巧巧你之前告诉我说，你喜欢站在辩论台上在发着光的我，可是……可是其实我内心当时紧张得要死，我宁愿待在寝室画图，也不愿意站在所有的目光里面，只是当时的你，那么炽热又充满崇拜目光的眼神，温暖着我，这些年来，我也很努力地想达成你心中理想伴侣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我天性就还是一个喜欢躲在人群堆里，过普通的一生，不停奔跑的你，我已经赶不上了，这不是你的错……”
　　“沈默……”当听到对方还这么努力为她找台阶下，陆巧眼眶也湿润了，这么多年，她并不是对沈默没有感情的，只是两个人的路越走越远，理智上她认为沈默确实不再是自己理想伴侣的样子，但感情上这些年沈默对自己的温柔和细心呵护，她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和沈默的分手，还是让陆巧很难过，曾经陪着她走完六年青春的男人，正式的跟自己的人生告别，画上了句号。她的难过也不知道如何去诉说，此时此刻的林阿喜还在广东，下周才回来，她只有独自一个人去出租屋附近的清吧喝酒，没想到遇到了同样一个人在借酒消愁的龙旭。
　　龙旭这边其实也有很多烦心事，表面上看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过着别人羡慕的人生，但他的父亲，兴旺地产主席，是本地非常大一家地产公司老板，总是希望龙旭可以回公司帮助自己，但龙旭从小就觉得兴旺地产沾亲带故已经太严重，整个公司制度流程也是一团糟，所以发展不起来，他如果要走地产这条路，无论以后要不要回兴旺地产继承父亲的衣钵，都得先去一个正规的更大的房产公司，学习成熟的运营操作体系，自然现在是不愿意回去的，他的父亲并不理解他，大哥那边的派系已经占领公司大半的重要的管理部门职位，自己的儿子却不回来帮自己，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岌岌可危。而与此同时，最近狗仔又盯上说兴旺的主席，在外面其实外面还有个私生子，私生子已经都到读高中的年纪，如果还没有选中继承人的话，过几年说不定就是这个私生子的天下，这个事自然在他的家族来说是非常爆炸性的新闻，他上班每天要忽视着同事们的指指点点，下班还要应付各路记者狗仔，搞得身心俱疲，干脆就搬出来住了，他想抛去家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过一个靠自己奋斗的人生。
　　“旭哥？怎么一个人？”陆巧看到龙旭不像往常的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身休闲装，独自喝闷酒，不由想到这段时间关于他家的新闻，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上前去多聊几句。
　　“巧巧，这么巧？”龙旭还是礼貌性地挤出一点笑容，“约了朋友，但朋友还没到，先自己待一会儿。”明显龙旭并不想让她坐下来和自己一起，陆巧非常知趣地说：“哦是么，那我不打扰你了，对了，我就住对面的公寓，这里其实离我住的地方挺近的，有空咱们再约。”
　　龙旭顺势往陆巧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么巧，原来他也是刚搬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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