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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3)
学馆后头的老街弯弯绕绕的,不似大路那般通畅,也没那么多人。
六月顺着打铁铺直直往下走,瞧见香火铺的时候又往右绕。七拐八拐后走到了学馆后边的小门。
老街两旁排排往下都是参天老树,绿荫把日头全都遮挡住了,吹来的风阴飕飕的,六月抖了个激灵。
太安静了。
街上瞧不见半个人,风也吹的瘆人。
老树的枝干互相交错着,垂下了一根又一根枯老的枝条,前方的一根枝条长的不对劲,足足有小腿那么粗,从约有三层高的枝干垂下,垂到了店铺招牌的高度。
风吹来,六月身上的毛发立了起来,她瞧着前方那根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枝条,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臂,手指着那根枝条,在空中挽了个圈,枝条的尾巴缓缓的翘了一个尖,随后又垂了下去。
六月那么点微乎其微的灵气,还比不上风,连让它荡起来的程度都没有。
她抿嘴,又试着挽了一回,只比先前多勾起一点。只多这么一点,就让她额前布满了冷汗。
此时风吹的更大了,六月越来越感觉到惊悚。安静的过头了,连蝉声都未曾听见。
她倏地转头往回跑,风声在耳边呼啸,但是她不敢停下脚步。脑中不知为何冒出了个想法,自己要是停下了,就走不出去了。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她甚至连周围的景象都不敢多看。
一路小跑回药铺门前,三人早就已经回了。
白宁瞧见她一路小跑回来,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开口问她,“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六月结果她递来的帕子,道了声谢,“碰见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便把刚才遇见的景象说了一遍。
白迟嗤了一声,“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定是你胆子太小了。这都能吓唬住你。”
六月看了眼日头,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了。”白宁应她。
“未时!”六月听到她的回答惊呼出声。
自己方才进到那里,顶多一刻钟的时间,出来之后也是一路小跑往药铺回来的。见他们三人都在,还心想是不是顺利逮到了那东西,怎么会就过了小半日这么久!
她转头一瞥,却见随便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太奇怪了。六月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严重。自己是忘记了什么吗?
迎面跑来一个小女孩,撞到了六月的身上。
六月伸手把小孩扶住,小女孩的身后传来她奶奶的声音:“哎呦,我的小祖宗,别跑了,奶奶跟不上你。”
小孩站直后给六月道了声谢,“奶奶,前面有糖葫芦,我想吃。”
“欸,好,奶奶给你买...”老人拉着小孩的手走了。
奶奶...
六月转身看着她们的背影,是啊,奶奶。是奶奶!自己忘记的是奶奶!
昨日是跟奶奶一起来的,因为自己身子不舒服所以来这瞧郎中的,并不是来做什子找事物的活计的。奶奶一个大活人,自己怎么可能会突然忘记?并且像没事人一样帮忙抓东西,还住在药铺一晚!
除非...这里面有古怪!
大家明明是卯时出门的,为什么其他人都回来了,而自己回来时却已经是未时了,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不问自己为了去了那么久?为什么那么早回来了不见自己却没有想过要寻一下?为什么...
六月突然冲进药铺里,上楼拿了昨日木桂祥递给自己的那根木枝。
下楼时,几个人皆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只有随便,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她心中发毛。不对劲,都不对劲。
六月突然慌张起来了。
她退出药铺门口,瞧着三人。
“谢姑娘...”白宁开口喊她。
“你闭嘴!”六月大声打断她说话。
是了!不对劲!大家都是昨日才认识的,为什么自己下意识会知道白家兄妹是晏城的“白家”?
他兄妹二人明明没有说过!
既然他们是白家人,为什么昨日不回家中。
明明药铺就在城区中心,回家明明更为方便。
为什么自己是来瞧郎中的,为什么要掺和进捉那东西这趟浑水中?为什么,木桂祥刚见面的时候就要递给自己这根木枝?
六月低头盯着手里的木枝,试图从中找出跟那无人街道里的木条有什么关联。
一个想法冒出心头—如果,现在是幻想呢?
假设自己现在是处在幻想里头呢?那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这些不合理的事情了。
但是...自己是不是还忽略了什么?
如果...如果把晏城当成是幕布围起来投出来的幻象,如果这些是幻象,那自己该怎么出去?
一把火烧掉吗?可是火烧起来会不会也燃到自己身上?
一股无力感渗上心头......
“谢姑娘。”白宁的声音传来。“你到底怎么了?”
六月抬头看她,可是,这些人都如此鲜明。
如果不是幻象...点火的话那这些人岂不是都活不了了。
白宁抬脚想往六月这走来。
六月抬臂挡在面前,不语。
抬头望天,一片蔚蓝,连朵云都没有。
她攥着木枝,凝了股气在上面,往空中一划,空间瞬间开始扭曲,最终“嘶拉”一声,像块被撕开的布一样,四分五裂。
刺眼的光散开后,六月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药铺门口。里头的人走了出来,站在门槛边,看着她笑。
“走出来了?”随便开口。
六月答:“你怎么知道?”
“猜的。”说完转身走了进去,淡淡的丢下一句,“进来吧。”
六月抬脚走了两步,右手手腕却出现了条金线拉住了她。
她低头看扯住自己的罪魁祸首,刚想开口喊随便,脑中传来了道声音:“别进去。”
随便?
六月整个人一抖,几乎用气音吐出的话,“两个随便?”
这下走进去也不是不走进去也不是。
脑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是我。别进去了六月。这里还是幻象。”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听见他喊自己名字,六月抖的幅度更大了,声音中带着颤抖。
“你听着,这里还是假的,你手里的木枝不是还没消失吗?你只要凝一点点灵力在上面,往假的我身上扎就好了。杀了假的我,就能出来。”
声音清晰的传入脑海里。可是六月却不说话了。
“这个办法不需要你费尽心神就能出来,你现在再强行凝多的灵气你只会落下病...”脑中的随便声音焦急,可是接下来的话六月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让自己杀了这里这个随便,这怎么可能!
万一,这是幻象搞的诡计来迷惑自己,那岂不是合了它的心意?
可如果是真的,自己岂不是要一直困在这里?
想到这里时,六月的身上显现出了更多灵气汇成的金线。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空间中钻出了,缠在她身上各处。
“六月...”
此时,数十条金线中,出现了一条银色的线,在一堆金色里,显得额外的明显。
年轻一点的随便的声音打断了脑中另一个随便的声音,“去老街。”
六月马上心领神会。往学馆后头那条老街跑去。
那条自己在未划破的第一个幻象里发现的老街。
不知道为什么,六月脑中隐隐的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先前见到的那条奇怪的,与其他的枝条格格不入长木条。
老街的拐角地上隐隐约约的露出了条不明显的结界线,六月踏过那条线后,银线断开消散了,不止银线,身上无数条金线,断的仅剩下右手手腕上的那条。
脑中的声音变浅了,断断续续的,“六月,我告诉你的方法最省灵气...只有这样...你才不会...”
最后一条金线最终也断开了,化成了光融入进了日光中。
六月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谢霜。”随便出现在六月的背后。
六月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随便,看了他半晌,声音颤抖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现在脑中很乱,不知道到底该信谁。
可是,如果让自己杀了面前这个人,她不敢。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敢动手杀人,即使知道这里是幻象,自己也下不去手。
再者,她也不敢赌。
不然方才自己便不会费劲力气,凝气划破幻象,一把火烧了更快的。
但是现在,又面临差不多的处境—毁了这个幻象。
自己划开幕布的时候,已经费了很多力气了。杀了面前这个随便,确实只需要一点点的灵力就好了,可是杀了他也出不去怎么办?
这根枝条已经跟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六月不知为何,现在瞧它,能看见有许多细微的,如同尘埃的微小粒子遍布在四周,让她不知这到底是被它吸收过来的,还是它释放出来的。
身前是巨大的木条,身后是幻象里的随便。
“谢霜。”身后的随便开口唤她。
“嗯。”
六月分了个心应了一声。心下却暗暗的下了决定,不管了,让她杀了身后那个人不是可能的,那就只剩下面前这个选择了。
六月将凝起来的灵力注入到了手里的木枝,对着木条挥了挥。
木条垂下的尾巴却依旧跟自己前两回挥动的一般,只是稍微的勾了勾脚。果然,想单凭这枝木枝就能毫不费力的挥动木条是不可能的。
她垂眸,面上没有表情,脑中不断地响起那个人的话。
“这个办法不需要你费尽心神就能出来,你现在再强行凝多的灵气你只会落下病”
“告诉你的方法最省灵气”
少女叹了口气,开口询问身后的少年,“随便,你怎么认识我的呀?”
少年听闻这话,面上浮出疑惑,回答道:“我不应该认识你吗?”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回他:“应该吧。”
也不等身后的人说些什么,再次开口自顾自的说,“我好想奶奶啊...”
他说:那便去见。
那便去见。
六月想,管他什么出去会落下病,在这虚假的幻想里就算长命百岁见不到奶奶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她开始集中注意力,努力地将四周的灵气 聚过来,一点一点汇入木枝尖。
她的额上布满汗珠,衣衫也都被冷汗浸湿,脑中却只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还不够,这些灵力还不够,还要再坚持一会儿,才能凝到足够将这木条打结。
此时六月也顾不上为何身后的那个随便那么奇怪了,既不开口,也不走开,就那么的站在那。
过了大约一炷香,六月攥着木枝的那只手开始发抖,她咬牙坚持着,估摸着灵气差不多够了,本想着再想办法多聚一点的,但是脑袋开始发昏,视线突然模糊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六月整个人往地上重重摔去。好在,终是在彻底失去直觉之前将将好把灵气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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