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院

　　谢嘉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神迷惘，没有半点反应。

　　看着眼前之人毫无神色的双眼，他心中一凉，想：怎会变成这样？

　　“言之，你恨我吗？”他的语气温和了些，另一只手抚过谢嘉定耳边发丝，露出了一条骇人的伤疤。

　　太子名言之，字嘉定，成年之后除父皇母后外，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了。恍惚间听到这个名字，谢嘉定回过了神，眼中留存着最后一丝光点，盯了这个男人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几个字：“寒邰，救我。”

　　寒邰的心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如此突然却直击心底，似要将那压抑许久的情绪翻涌上来。他惨然一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眼前之人居然叫自己救他，看来还不知道他这一身伤痕拜谁所赐呢。

　　“谢言之，你当真是傻。”他收回自己的手，抚额长笑，心却是痛的。一路以来谢嘉定就没有怀疑过他吗。他不相信，明明当年自己含冤入狱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自己。

　　此言一出，绝望的恶兽吞噬着谢嘉定眼中的光，眼眸暗沉，心一点点的变凉，如坠冰窖。一路上身心的折磨，还有父皇离世的打击，都没这一句来的猛烈，来的这么令人生不如死。

　　他近似疯狂地爬起来，想抓住寒邰的衣领，狠狠地质问他，质问他们半月的甜蜜算什么，质问他的诺言为何如此不堪。但是手刚刚撑起床面，撕心的疼痛深入骨髓。痛到最后只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何?”

　　“当年我被关死牢，受尽酷刑，只是想要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你们却置之不理，非要将我寒家赶尽杀绝，你说这仇我如何能轻易放下？”他嘴角带笑，周身却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嗜血狠戾气息，暴戾的语气中透露着不甘。

　　谢嘉定凝视那双曾让他动情两次的眼眸，然而里面却没有了一丝的感情，黑眸中只流闪着猩红的血芒。不争气的眼泪流入未结痂的伤口，一阵刺痛。

　　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曾以为他们都能放下昔日的种种，安居田园，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位也好，亲人也好，谢嘉定都决定抛弃了，在许下终生的诺言后，等来的却是无底的深渊。

　　“你想怎样？”谢嘉定垂下眼眸，知道真相后，即使内心万般疼痛，那又能怎样。在东宫这些年，谢嘉定学会最多的就是接受。

　　接受父皇的冷眼，接受世家贵族对自己的弹劾，接受一个个亲友从身边离去，接受这世道原有的不公，即使贵为太子，即使他拼命反抗，一切的努力都是蜉蝣撼树，像个笑话。他拯救不了世间疾苦，平不了天下的不公与冤屈，他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他这个太子当的太无奈，太弱懦了。要不是父皇没有其他子嗣，这太子早该废了。

　　“还能怎样？我要这天下负我之人，尝百倍折磨，下无间地狱，为我寒氏百万族人及士兵铺往生道路。”寒邰的语气如癫如狂，可他心就像被火烤着，复仇的烈火熊熊燃烧，提醒他不可心慈手软，可面前之人绝望无助的表情，又使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一盏烛光，听着两人心碎的呻吟，映出两份无力，一种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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