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

　　03
　　放饭，食堂门大开。学校里闹哄哄的，白鲸看着好心同桌江陵捞起饭卡就从这头跳到后门去，急吼吼地冲进人群。
　　帅哥也是要抢饭的。学校两个食堂只开了一个，还是小一点的那个。学校以为这个安排很恰当，实际上不能完全容下一个年级的人。
　　白鲸稳坐不动，靠在书柜上翻了两下手机。
　　他们班人多，五十六个人五十六朵花。最前排已经靠在讲台上，最后排已经挨着书柜。一个教室两个电风扇根本不够吹，他们自费搞了个空调，安逸。
　　翻两下感觉没意思，把手机塞进书包最底层。白鲸盯着桌上摊着的化学书，觉得还是继续看几眼。
　　上午他趁着各个老师都在讲大道理在后边恶补。江陵的书比他的脸还干净，翻好几页才能看到几条象征性的横线。白鲸怀疑江陵之前上课从来不翻书。
　　好在他能对着基础知识那本书理解知识点，不然光看书就会给他一种化学不过如此的感觉。
　　太阳已经当头，阴影已经移位。白鲸的座位靠窗，阳光晃得书页发光。白鲸只好拉上了窗帘，撑着头看着书。
　　墙上的钟已经指到十二点半，已经放学半个小时了。
　　白鲸习惯性捏了捏手指关节，再摸出饭卡前吃饭。这个点食堂人少，很多人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从后门拐出去时，差点和刚刚回来的江陵撞了个满怀。
　　“才去吃饭呀？”江陵问了句。
　　“嗯。”白鲸简单抬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走了。
　　江陵也没多问，他感觉新同桌好像不喜欢和别人交流。
　　他手里是两瓶气泡水，回到座位上时把一瓶白桃味的搁到了白鲸桌上。
　　班长回来开了空调，有同学开始趴在课桌上午休了。
　　气泡水瓶身上滑落两三滴水珠，江陵从桌箱抽了两张纸垫在瓶子底下，生怕白鲸的桌子被弄湿了。
　　然后他摊开一轮复习的大资料，把上边到习题写了。

　　白鲸卡在午休铃响时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撇着眉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好惹。
　　江陵站起来让他进去，然后盯着一脸不爽想要杀人的白鲸看。
　　白鲸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上头打字，然后把手机丢回去，靠在书柜上长叹一口气。
　　“那个，没事吧。”江陵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白鲸揉了把脸，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堆到桌上。“没事，半路碰到个傻子。我睡了。”然后胳膊圈着头趴在桌上。
　　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愿说。白鲸一向是这样，出了什么事碰了什么人都自己憋着。
　　告诉别人又能怎样呢，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白鲸有些累，还有些饿。他没去吃饭，半路被白鸿拦了。那个二百五张口就说白鲸偷了他的钱，说得义正言辞，说得白鲸自己都信了。
　　白鸿教室在三楼，那个点能碰上也是白鲸的运气不好。他怀疑白鸿就是故意蹲在那拦他的。
　　听着白鸿一番瞎扯，白鲸不耐烦地推他一把，告诉他老子不稀罕你那点现钱，老子手机里多的是钱。
　　白鸿带了人，白鲸这么一推，几个人就来劲儿了，个个摩拳擦掌，青天白日就想在监控底下干架。
　　当然，白鸿自己清楚，这几个被自己拉过来撑场子耍威风的歪瓜裂枣还不够白鲸打的。他钱丢了，第一反应就是白鲸拿了，但对方是无所畏惧你爱咋就咋的态度又让他不确定了。于是只是威胁了白鲸一下，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一番折磨，已经没时间吃饭了。白鲸胃口全无，什么也没买就原路返回教室。
　　不吃饭的代价就是饿得难受。他本有些低血压，一直撑到下午放学，站起来那一瞬间眼前就是花闪闪的，白鲸扶着书柜缓了好一会儿。
　　好在教室已经走空了，没人发现他的窘迫。
　　后排实在太挤，白鲸从座位上出去时一不小心撞歪了江陵的桌子，右上角堆着的书本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操……”白鲸骂了一声，蹲下来捡拾书本。
　　一片书签不知道从哪本书里掉落下来，白鲸小心捏着薄薄的书签一角，发现这是一枚树叶书签。货真价实的树叶，只是经过加工后只剩下叶脉。细密而繁杂的脉络如镂空的金丝，白鲸捧在手心里生怕把它捏碎了。
　　实在不知道书签是从哪里落下的，白鲸只好将它随便夹在一本书里。抱着书本缓慢起身，以防眼前黑蒙蒙头脑晕乎乎。尽管如此，他还是撑着桌子缓了一会儿。
　　到车棚找车的时候，看到姜嵩正在等他。
　　“哟，换新车了。”白鲸看着姜嵩屁股底下的黑金色自行车，随口问了句。
　　姜嵩捏着把手：“早看上的，存了好久的钱呢。走吧，上我家还是在外面吃。”
　　“那天去你家都没什么菜了吧，你一般不到赶集不会去买菜的。上外边吃去，随便吃点就行了。”白鲸把车推出来，蹬两下就骑出去好远。
　　姜嵩在后边跟着。午休的时候他收到白鲸的消息，只有简单到一句“下午放学等我一起吃饭”。
　　这种情况姜嵩已不少见，一般陈末或者白鸿惹了白鲸，白鲸时不会在家吃饭的。

　　学校外是一条长长的街，里边藏着很多好店。白鲸爱吃左拐角一家的烤粉和抄手，而姜嵩想吃螺蛳粉。
　　白鲸从来不吃螺蛳粉，他不喜欢那个味道。当姜嵩提出一起去吃螺蛳粉时，白鲸扬言要和他绝交。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去吃烤肉拌饭。
　　车锁在路边，姜嵩去点单，白鲸去占了窗边的位置。
　　这条小吃街路上车辆不多，这个点多是学生。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白鲸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看着窗外出神。
　　不要出现白鸿不要出现白鸿。白鲸默默念叨着。
　　要是让我看到白鸿，我立刻冲出去把他揍一顿。
　　姜嵩坐到他对面，从裤兜里摸出烟，问白鲸要不要。
　　“去你的，明知故问，我不抽烟。”
　　姜嵩笑笑：“万一你想抽呢。”
　　白鲸：“不要，这玩意也烧钱。”
　　姜嵩：“老是想着钱，你又不缺钱，哪个学生除开饭卡钱一个月能有两千生活费啊。”
　　“老子自己假期兼职来的，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白鲸把姜嵩的打火机夺过来丢到垃圾桶里，“饭店里别吸烟，别人是吃饭还是吸你的二手烟。”
　　姜嵩心疼那个被丢掉的打火机，但今天白鲸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爽，只好把烟收了回去。
　　“白鸿今天是不是惹你了，你看你眉头皱得真难看。”
　　白鲸叹口气：“那傻币自己丢了钱赖我，中午饭点的时候堵着我问，怎么解释都不听，气得我差点揍了他。”
　　“嘿，脾气好了，这搁以前就不是差点了，你直接上去抡他两下了，”姜嵩坐直了些，“人和野狗是不能正常交流的，你怎么说他都只会汪汪汪地乱叫。”
　　“对，有理，”白鲸接过服务员端来的烤肉拌饭，抽了两双筷子出来，“被傻币气到是不对的，争取下次我气傻币。”
　　姜嵩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到点餐处有个熟悉的人，用眼神示意白鲸。“那是你们班的学霸复读生吧，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位。你今天见过没。”
　　白鲸不用回头就知道姜嵩说的是江陵。
　　“见过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满不在乎地说。
　　“怎的，这才第一天就熟了？”姜嵩忽然来了兴趣，凑过来问。
　　白鲸把他瞪回去：“把你那奇奇怪怪的眼神收回去，我又不是见着一个人就喜欢。其实不算熟，没说几句话。”
　　姜嵩笑了笑：“正常嘛，新同学。”
　　“正常吗？”白鲸咽下一口饭，有些干，“同桌，没说上几句话。”
　　姜嵩正在扒饭，闻言整个人顿了一下。
　　“你重新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鲸：“什么关系，同学关系！班里只有我一个人单独坐，他过来就成我同桌了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同桌不奇怪，但同桌之间没几句话就很奇怪。诶你可以不用这么抗拒同桌嘛，你平时话也不少啊。”
　　“没有抗拒，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白鲸低着头吃饭，正想着是现在喝水还是吃完了再喝。
　　“好吧好吧，你们慢慢相处，也就一年而已。”既然白鲸无所谓，姜嵩也就不多管。

　　江陵纠结了半天还是厚着脸皮端着碗坐到白鲸旁边。
　　白鲸：“……”
　　姜嵩：“？？”
　　白鲸：“没座了？”
　　“不是的不是的，同桌啊，我想找你帮个忙。”江陵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朝一脸惊讶地瞪着他的姜嵩点点头。
　　白鲸：“手机又没电了？”
　　江陵立马点点头：“对对对，白鲸你好厉害。这次也是没电了，可我已经买了，看了一圈就认识你，再帮个忙呗。反正我们都有对方的微信，回去我第一时间就还钱。”
　　白鲸感到有些好笑，怎么会有人运气这么背，一买东西就手机没电关机。
　　“吃吧，待会儿我一块结了。教室书柜后头有个插孔，一般午休的时候就在那偷偷充电。”
　　江陵眯着眼笑，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面的姜嵩一言不发，但脑子极乱。这段对话信息量有些大，“又”和“也”也就算了，主要是他们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同桌之间交换微信又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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