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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时，巧儿早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了。
司青亦看着黄瓦红墙的宫门深呼吸几下，告诉自己不必慌张，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将军可算来了，奴婢可在此等候多时了。”巧儿向她行礼，带着他向凤阳阁走去。
“长公主殿下为了谢将军昨日骄辇之恩，特地昨夜就叫奴婢等人备好食材要宴请将军一人，无上的殊荣还是将军独一份呢……”
司青亦谨慎地点点头，并不出声搭话接腔。
爹娘说了，在宫中多说多错。
巧儿并不在意司青亦是否搭话，只要她听进去长公主对她的好就行。
“殿下，大将军来了！”巧儿引着她进来，李婉卿坐在长桌前，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美食。
“快来坐下，巧儿告诉御膳房不必再上菜了……”李婉卿上前拉住司青亦要行礼蹲下的身子。
她抬眼望去，长公主今日穿了一身绯红暗花云锦石榴裙，眉间一枝桃花钿更衬得她整个人面若桃李，娇怯可人。
巧儿乖巧应下，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贴心地关上了门……
关上了门……
司青亦：吃什么饭需要关门，鸿门宴吗？
一开始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还是最在长桌的另一边，后来缠着她要听听她征战的故事——
“哇，将军可真厉害，首战告捷的时候，全长安的百姓都在为将军欢呼呢，我们相信，将军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一边说着一边往她的位置挪了两个座位。
一会又说自己面前的火熏燕窝鸭子特别好吃，硬是要给她夹满满一碗。
最后七弯八拐又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将军神武非常，长安城上下就没有不想嫁给将军为妻的贵家小姐，将军有没有心悦之人啊？”
司青亦看了看后面被巧儿锁死的门，突然有些害怕。
“并无。”
“那将军看我怎么样？”李婉卿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还特意期待地又往她的位置挪了一个座位。
司青亦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独特的馨香，身子微微往后撤了撤，思考现在编一个童年情深的青梅竹马有没有可信度。
“将军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李婉卿拿出帕子，眼泪说来就来，擦拭着眼角的泪滴，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
司青亦微微睁大双眼，事情发展的速度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殿、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风华正茂，又负有美人盛名，定是无人敢……呃无人会嫌殿下的年龄问题。”
李婉卿背对她，装作生气的样子把帕子丢在地上，怕不够还踩了几脚。
最后独自一个人蹲在范金高柱边默默流泪。
一开始司青亦还以为她是去捡“不小心”丢在地上的帕子，放下心来甚至又夹了一筷子菜。
吃完碗里的菜，见她依然保持姿势不动，出声询问， “殿下是不是身子不适？”
李婉卿故意憋红眼眶，心里暗叹她的昭昭真是个木头！
司青亦终于觉得不对劲，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却见女子眼里蓄满了泪水，眼尾通红极像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声音也因为泪水的染上几分娇憨的哭腔， “将军说无人敢说，难道是斥责本公主傲慢无礼，不许别人说一句不好的话吗！”
她一惊，连忙说道， “不是不是，殿下，微臣绝无此意啊！”
她手忙脚乱地想擦去她眼尾欲坠不坠的泪滴，又在触及她脸庞前的一瞬恍然收回，左右寻找帕子，可怜的金丝蜀锦帕子已经被揉成一团丢弃在地上，上面还有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只好从腰间细带抽出帕子给她擦掉眼边的泪，只是经常持剑拉弓的手实在控制不住力道，给人脸擦得更红了……
李婉卿拉住她的手，接过帕子， “多谢将军，帕子都脏了，本公主洗干净再还给将军吧……”
司青亦感觉是个圈套，拉住帕子不松手， “殿下圣体金贵，怎能为微臣洗帕子，我带回去给下人洗就行。”
两人都不肯退步。
“殿下，好像皇上要过来了——”巧儿看着从门外跑来禀告的小宁子，出声提醒。
司青亦恍然回神，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怎么能跟长公主殿下抢东西！
李婉卿趁她愣神的空隙拿过帕子，快速地放入荷包内， “将军不必担心，本公主定会原样奉还的！”
“巧儿，打开门让阿弟进来。”李婉卿满眼笑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完全没有之前脆弱哭泣的样子。
今晚给巧儿加大鸡腿！
“是。”巧儿打开门，阳光终于再次透了进来。
司青亦见到久违的阳光，刚想说告辞的话，却见门前拐角拐进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地行礼。
李承意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来， “爱卿平身，无妨无妨，朕偶听阿姊请爱卿来宫内用膳，特地来凑个热闹，阿姊不会脑朕吧……”
“来得正好，来，坐下来一起吃。”李婉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他的碗里夹上他爱吃的麒麟鱼。
司青亦坐得如锋芒在背。
“阿姊的脸怎么这么红？”李承意发现她脸颊上的擦痕。
罪魁祸首心虚地看了看作案工具。
“大人的事你少管，好好吃菜，多多长高！”恐怕天底下敢这么跟当今圣上说话的只有长公主殿下了。
李承意也不在意，但还是弱弱抗议道， “阿姊还把朕当小孩子看……”
李婉卿接过巧儿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揉了揉他的头， “阿弟慢慢吃，我带将军去御花园逛逛。”
“朕也——”
“皇上，您还约了户部侍郎未时在勤政殿商议国事呢……”福如海露出一个无害的笑，递给他帕巾。
“好吧。”李承意接过他手中的帕巾，兴致缺缺道， “回勤政殿。”
今晚也给福如海加大鸡腿！
御花园大气中不失精致，一条条花石子甬道以各色石子砌嵌成不同图案，古树枝干盘踞，亭台水榭纤巧秀丽，正值春季各色园中百花齐放，桃李迎春开得正盛。
女子穿着绯红石榴裙站在艳丽的桃树下回头灿然一笑，与漫天飞花的嫣红融为一体，眉眼如画，气质绝尘。
司青亦看着微风中宛若桃花的女子，心中突觉触动。
怎么回事，心跳的好快，不受控制。
她见她缓缓从那个明艳的世界一步步坚定地走向自己，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殿、殿下，酉时军营还有要务要微臣处理，微臣先告退了……”她未等她开口便向后退着，离开的背影略显慌乱。
“诶！真是个呆子……”李婉卿轻声嗔怪， “申时都还没到呢，就惦记着酉时的事务！”
转身折下一支开得灿烂的桃枝递给巧儿， “巧儿，将此送到大将军手上，就说是本公主谢她作陪之礼。”
巧儿接过桃枝，在宫闱墙头足下轻点，轻而易举地在司青亦出宫门前将桃枝相赠于她。
司青亦坐在轿辇上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桃枝，伸手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
不能……对长公主殿下起不该起的念头，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不能让别人也陪着她一起错下去。
可是如果长公主她也心悦她呢……
长公主殿下只是被皮相迷惑，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
司青亦看向桃枝，她好像透过那抹鲜艳的粉嫩看到了司府被满门抄斩的血色未来。
她不想、不愿也不敢……拿司府满门陪着她一起冒险。
最后不舍地看了看粉红堆满的枝头，她闭眼咬牙，狠心地折断了出现在她世界中的那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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