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

　　第三章

　　6

　　不顾神仙算是天界里少有的奇葩。且不说他只有三魂没有七魄的事，单单说他记不住天条、每天不完成祈愿在三界四处晃荡、路过别人家府邸看到好东西顺手拿走等等，能列满一大张纸。

　　但他记不住天条却也不干坏事，不完成祈愿四处晃荡是因为他的小破庙没人来祈愿，路过别人家府邸顺手拿走的东西隔天会还回来比之前的东西更好的。你看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即使有气也没处撒。别说别人，玉帝都管不了他。

　　不顾神仙长得倒是挺好看。远看像穿过松林的萧萧风声，两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冷寂”。有人说不顾神仙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白玉，不需要刻意的雕琢，他总是会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说好听了是白玉，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一块好看的石头，中看不中用。

　　他一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天界众仙多多少少是有点排斥他的。有那种慈悲为怀的神仙去怜悯他，不过别的神仙会赶忙拉住那个神仙，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世人们口中的传说大多是说天上神仙的故事，到不顾神仙这里，他三魂没了七魄的事是天界的传说。

　　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地上没有人类，万物混沌。人的诞生是需要乾坤之气，所以不顾神仙取出自己的七魄来净了这天地。不顾神仙的七魄后来到了哪里？没人关心。他的真名叫什么？同样没人知道。

　　值得庆幸，不顾神仙活成了天界的传说。他自己不管七魄的去向，别人哪儿犯得上替他管？当然，众多神仙中不止不顾神仙一个奇葩，广陵仙君是与他并列的另一朵奇葩。

　　广陵仙君主管乐，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天上谁不知道他脾气暴躁、易怒。偏偏他是主管乐的神仙。恰巧近几百年人间流行“从曲之风”。简单来说，就是各个国家的君主倡导礼乐制度，你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人不会音乐，那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自然，广陵仙君每天为庙里祈愿人数成倍增加忙的焦头烂额。即使他这样忙，也没忘了去管管不顾神仙的破事。每日去人间寻找不顾神仙七魄的下落。找了几百年，现在还是没个线索。

　　广陵仙君是个意志顽强的人，虽然没找着，但是从未放弃过。

　　一个脾气暴躁，一个冷如寒冰。天上的人都对他俩能成为朋友感到一起感到稀奇。

　　天下稀奇的事多了去了。

　　7

　　“父皇，父皇，月儿想去看景轩哥哥，您就让月儿去嘛。”小公主抱着沈国主的胳膊摇，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的，里面充满了泪光。

　　沈国主叹了口气，烈日高悬，八月流火。宋将军家儿子正在演武场上练武。恁热的天，他可不想白白的小公主去一趟回来变成黑煤球。

　　沈舒月见求父皇不行，马上转身抱住坐在沈国主身旁国后的胳膊再次摇。

　　“母后，母后，月儿已经有两天没见景轩哥哥了，月儿好想景轩哥哥啊。景轩哥哥也一定想月儿了。您就让月儿去演武场吧。”

　　国后笑着把手放在小公主的头上，“我的小月儿，你自己都说了你才两天没见，怎么又想了？”

　　见沈舒月不满地双手叉腰，嘟起小嘴，国后又说：“最近功课攻读的怎么样啊？《论语》背下来几条了？柳太傅教的好不好？”

　　“母后，柳太傅教的可好了，月儿非常非常喜欢柳太傅。还有，月儿的《论语》背的很熟了，母后不信月儿给父皇和母后背几条。”

　　说罢，小公主沈舒月开始摇头晃脑的背起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好了好了，别背了，我让你去演武场。记得去去就回。”沈国主每天在朝堂上听官员给自己讲大道理，没想到下朝了还得听自己女儿给自己讲大道理。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反正这能增进他两个感情。况且，小公主是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啊。

　　8

　　演武场上烈日高悬。小公主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宋景轩。她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冲向宋景轩。

　　“景轩哥哥，月儿来看你啦。”

　　宋景轩手持长木仓，在沈舒月话落时长木仓翻落，红缨挡住面前人的视线。最后在木仓头距离对方脖颈半寸处停下。

　　“抱歉，王将军。”宋景轩放下长木仓，抱拳道歉。

　　对面的人招了招手：“哎呀，不碍事。宋公子年纪轻轻武功了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景轩知道王将军是在让着他，想让他年纪轻轻在军中积累一些威信。之前自己的父亲在战场上帮他捡回了命。他自然是要报答的。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人眼里哪里有信服？绝大多数是怨恨。是啊，他命好，年纪轻轻出人头地，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未来的驸马，父亲又是名震威海的宋晋文宋将军。

　　别人没有他这般命好，拼尽力气在战场上厮杀也不见得家人会享尽荣华。难道就他宋景轩命好，别人的命是烂命一条？

　　“景轩哥哥好厉害，月儿在老远就看见景轩哥哥挥舞长木仓，颇有男子汉的气概。景轩哥哥将来一定是一个厉害人物。”小公主沈舒月在离宋景轩一步之遥处停下，风吹开沈舒月帷帽的轻纱，露出一张动人的脸庞。

　　公主的笑沈国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她的笑容似乎有比美酒更甚的忘忧功效。纵使你是满腹忧愁，见到小公主的笑你的嘴角也会忍不住弯曲。

　　她笑的是那样的甜美，清纯。那是一个无忧无虑人的笑容啊。

　　“切，有个好父亲我们就是比不过啊！只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人群中有人不满，发出一声嘲讽。

　　“谁？”公主的嘴角渐渐没了弧度。她走到发出嘲讽的人面前，仰头看他。

　　“是，他是荣华富贵享不尽。那他在府里安安静静当个富贵闲散少爷就好了，为什么大热天还在太阳底下练武？你现在嘲讽他，他都忍着没说，你背后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却没有小心眼地去找人打你，你倒好在众人面前诽谤他骂他是黄口小儿。找你这么说，你一堂堂大男人连一黄口小儿的气度都比不过。人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你这小心眼，怪不得年级恁大还在这里。”

　　“你……”他是真没想到坊间传言是真的，柳太傅真如此厉害。现在没人敢说柳玉娇，口中只有柳太傅。一个歌妓能把公主教成现在伶牙俐齿的样子，属实不简单。

　　当初圣旨说免去柳玉娇乐籍，授予太傅职位，京城里人们对此事议论纷纷。极少数人是嫉妒，更多的是震惊。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有过歌妓做太傅的先例。

　　人们知道柳玉娇虽然是歌妓，但饱读诗书，闲暇时尝尝与文人墨客饮酒论诗。那些文人墨客往往会被柳玉娇的才学所折服。人们称谢家才女谢落雪为谢道韫转世，后又流传出出柳玉娇是第二个谢道韫。可见其评价之高。

　　宋景轩不动声色地走到沈舒月面前挡住她，“公主刚才说的话是一时气话，请不要在意。”

　　“呵。”那人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宋景轩，他低头看到宋景轩放在地上的长木仓，嘴角一笑，抬脚钩住长木仓杆向上一踢，长木仓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手里。

　　“宋公子，这杆枪我看着不错，吴某就收下了。多谢宋公子的好意。”说罢，他就揽着周围人的肩大笑着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他一起笑，宋景轩似乎不在意这些，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公主殿下，这里太热了，我给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先让你休息。”宋景轩在前面快步走着，沈舒月步子迈的小，一会儿就跟宋景轩差开一段距离。

　　“你是不是生气了？”沈舒月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宋景轩的背影。宋景轩个子比周围同年龄的人要高，他很瘦，瘦的让人不相信后来他凭一己之力冲出敌人的包围，救下沈舒月一命。

　　“没有，”宋景轩回去拉住公主的手，“谢谢公主殿下帮我解围。今天要是没有殿下，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屈辱。”

　　“你一每天让他们这种人给你气受怎么行？你得自己怼过去啊。”

　　“没用的殿下，那样做他们会更讨厌我的。”宋景轩带公主到演武场旁的一片树林。林中有个小亭子。风吹动树叶，林涛声阵阵。扑到人脸上，别样的凉。

　　“殿下且在这里休息吧，我还有一套拳没有练。殿下若是觉得无聊，便看我练拳吧。”

　　沈舒月双手交叠，下巴放到手上，歪头看宋景轩练拳。

　　林中有一少年郎，斜叶风声扑脸上，手出空拳劈风浪。面如白玉、势如猛虎。若有刀剑在手，必可成为顶天立地国栋梁。

　　“公主殿下赞誉过高了。”宋景轩练完拳回到亭子上，坐到公主对面。

　　宋景轩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眉目间皆是少年英气。他手拄头看着公主，一根深蓝色镶银发带绑住头发使头发高高竖起扎成一个堕马髻。他嘴角带笑直视沈舒月的双眼。

　　“殿下真可爱。”宋景轩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怪不得好多人都想捉殿下回去当儿媳呢。”

　　“才不是，我每天见父皇对母亲这样说，父皇说了这叫吃醋。你就是吃醋了。”沈舒月说。

　　“你才多大点年纪，我怎么可能吃醋？”宋景轩笑的更开心了。

　　沈舒月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宋景轩是在逗她。

　　“宋景轩！你怎么是这样的啊！亏我还费尽心机求父皇母后把我放出宫来找你，我不跟你玩了。”

　　“殿下生气了？”

　　见沈舒月还是不说话，宋景轩又说：“殿下真的生气了？”

　　“唉，我每天都被别人欺负，也不见殿下生气，今天不过是逗了殿下一句，殿下却生气了。刚才殿下还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想到殿下肚子里可撑不了船。”

　　“宋景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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