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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休整好后,沈慎下令匀速前进。
乔南星虽说很想去西州军营一探究竟可也知晓自己的斤两耐下心坐在沈慎的马上赶着路。
在马上颠簸了一天后,入了夜凉风一吹,乔南星因为腿上的伤发起了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肃杀严整的军营之中了,耳边全是金戈操练的声音,她揉着钝痛的额头缓缓撑起身子,环顾着四周。
这顶军帐设施齐全,除了身下睡得床硬的有些过分以外其余都很好。
打量间,帘子掀动的声响起,乔南星转头看到不争带着个医师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她醒来后激动地连忙拉着医师上前。
“乔娘子你可算醒来了!”
听着不争焦急不安的阐述后,她明白了来龙去脉。
乔南星那天晚上开始发热后直到今日为止睡了整整四天三夜,至于她是怎么在没被高烧烧坏身子之前赶到军营的,全靠沈慎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夜的路。
听完他的叙述后,乔南星安静地看着医师把脉,思绪飘远了,她在想沈慎这番举动,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
“对了,之前说的线报......”乔南星回神想起来前些天沈慎说的事,激动地问道。
不争冲她笑了笑:“娘子你先休息会儿,那三位乔家人确是你的至亲,你昏睡时他们都来看过你,我一会儿就告知他们你醒来的事,你行动不便还是让他们来看你吧。”
乔南星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唇角翘起,笑的又娇又俏。
医师把完脉语重心长的叮嘱着,乔南星已经听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兄长阿娘。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乔母在二郎的搀扶下心焦地赶来了。
“绾绾!”
乔明石看到脸色惨白的乔南星后顿时急了眼。
一翻询问下,乔南星才得知自己是被一股暗流挤进了暗道中,这才和兄长他们分开,阿娘和二郎急疯了顺着河道找了她大半夜,愣是一点踪迹也没有,后来听到了不远处又有叛军的动静后这才撤走。
兄长他们顺着暗流坠落没受什么伤,连最凄惨的大兄都没有添新伤,这是最让她感到心安的地方了。
乔南星安慰似的握着乔母的手,对着她笑了笑。
“阿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嘛?”
乔母流着泪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腿:“这伤日后留疤了可怎么好啊?”
乔南星刚想开口时,帘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人掀开门帘带着一身的肃杀之气冲撞了进来。
“不会留疤,我让医师想尽了一切法子替她祛疤。”
乔南星看了一眼沈慎,眸色落在了他染血的甲胄上:“你去哪了?”
沈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胸口的血迹不以为然:“西州边界有几波逃窜的军匪,清理干净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了一方月白手帕轻轻擦去了胸口的血迹刚想说些什么时,就见乔南星眉头微皱:“将军身上杀伐气息过重。”
沈慎闻言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嫌弃他身上血腥味重呗。
乔明石看出来沈慎顿时阴下去的脸色,急忙出来打圆场:“承蒙沈将军搭救我等才能逃出升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沈慎早在见到他们时就把他们怎么在城内遇上了什么,又是如何逃出来这些事问了底透。
乔南星不肯告诉他,对他戒备心强的很,可乔家二郎实是好儿郎。
“若无乔娘子足智多谋,在下未必有机会救得下你们。二郎客气了。”他懒得说这些冠冕的话,随口应付了几句后推脱公务之事转身就走。
待沈慎走后,乔明石一屁股坐在自家妹妹身边开始喋喋不休:“绾绾啊,你说话何时这般夹棒带棍的了?怎么说人家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乔南星挑着黛眉看向二郎:“那照兄长的意思我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听到她的话后,乔明石和乔母的反应不约而同的激烈了起来:“不可!”
乔南星看着一惊一乍的二兄和阿娘疑惑道:“你们怎么这般反应?我说笑罢了。”
“说笑也不成!”乔母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被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乔南星想二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好在二郎开口解释了:“沈家水太深,且不说你嫁进去会不会吃亏,单说沈慎这个人,你更是把握不住,咱还是安稳的找个小世家嫁了吧,听话绾绾。”
乔南星对沈家如何水深不清楚,也不甚有什么兴趣,但对二郎说的沈慎这人把握不住是真的,单他这般冻死人的脾性就叫人退避三舍了。
“兄长想多了......我对沈将军连半分情谊都没有。”
确实没有,要硬要说有,那就只有惊吓的情谊了。
听到自家妹妹拍胸脯保证的话后,乔明石松了口气。
乔南星又问了大兄的情况,得知大兄精气神都不错后,也就放心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始猜测剩下的家人会在哪里。
入夜,军营中燃起了火把,一列列巡逻的兵士在军帐间穿梭,战甲摩擦发出了轻响,将半梦半醒的乔南星从梦中带醒。
她揉了揉昏涨的脑袋,觉得嗓子干疼发痒,刚准备下床去拿水喝时,听到自己帐外有异动,似乎还有人窃窃私语。
“乔女长得可真好看!将军抱她回来时我遥遥看了一眼,当真是摸上一摸都销魂啊!”
“想什么呢?你瞧见将军下巴上的牙印没?我瞧着那定是与乔女欢好时被咬的!”
“嘶!我想想就受不了!”
“别想了,左右都是将军的人,你我看看就行了。”
......
乔南星瘸着腿挪到帐边缩成一团,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秘密,却不想听到的是关于自己的污言秽语。
想到沈慎下巴上的牙印她就来气,若不是他不事先知会一声,说都不说直接喷酒,她至于会疼成那般吗,至于会被咬上一口吗?真真是活该!当时应该再咬狠些才是!
她坐在地上,摸着自己受伤的腿,当日钻心挖骨的痛都熬过来了,今日这般羞辱也得忍下才是,毕竟如今还需要他的庇护。
想着想着,门帘晃动带进了一股药香。
沈慎端着一碗药进来,入眸没看到乔南星,心头一紧刚想转头问门口值夜之人时,瞧见了小猫一样蜷缩在一旁可怜兮兮望着他的乔南星。
“你在这作甚?”沈慎是被她惊得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颇为无奈的看着她问道。
乔南星不语,依旧这个姿势团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受伤的腿上,垂下眼帘,烛火下那原本就长卷如蝶翼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沈慎就近放下了药碗,上前俯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抱到了床上,又仔细的拆开她腿上的绷带上药。
乔南星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火光下他低着头专心看着她的伤,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撇着嘴角,手上的动作比先前挑砂石时柔缓了许多。
沈慎这人,凭良心说,他若不是有所图之辈,那确实是待她挺好,可乔南星总觉得这种好里头带了些什么别的情愫,道不清说不透,越想越乱。
直到沈慎替她重新包扎好,把药端到她面前时她还在发呆想着这事。
“你在想什么?”他用温热的药碗轻轻碰了一下乔南星的脸颊。
乔南星一激灵,吓了个回魂,含糊打圆的回着:“没事,只是忽然想起长姐他们......”
闻言,沈慎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说不说接下来的话,乔南星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几近绝望的怕。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发颤,可以就控不住,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语调:“他们怎么了?”
沈慎把碗放下蹲在她面前,抬起头看着她。
她眸中有泪,将烛火揉碎映在泪中,那泪滴落带着摇曳破碎的火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像真的被烛火烫了一般,不可控制的缩了缩手,心底那股道不清缘由的烦躁又升了起来,比前几日见她倔强不肯服软自讨苦吃时更甚。
“他们......还活着吗?”乔南星见他不语,哽咽着又问了一遍。
沈慎轻轻叹了口气:“活着。”
他的目光落在她哭的发红的眼尾,不知怎么了,着魔了一般抬起手触上了那片软红。
乔南星一愣,随后惊兔一般的躲开了,防备的看着他。
沈慎回神,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收回了手:“攻打莲城的叛军以淮阴王为首,联合了十三部夷族,同时攻打了西南九城,莲城防守太过薄弱故而第一个失守,你的家人被叛军困住了,如今正在莲城中尚未逃出。”
乔南星压下眼尾发红发烫的异样感,认真的听着沈慎说完后终究是送了一口气,好在人都还在。
沈慎指尖发烫,不自然的搓揉了两下,有些别扭的说道:“我当日路过莲城,一点叛军行军的迹象都没有,莲城中的那群贼匪来得蹊跷。”
听到他的话后,乔南星也跟着沉思了起来,掌事冲进来到她回藏月楼撞见乔府外的贼匪时不过两柱香罢了,城门至城中深处的乔家快马也需要一个时辰,再加之内院后府中的暗箭叛军……乔家后府接连后山那是出路亦是进口,唯一的路只有乔家人知晓……
想到这乔南星整个人从脚底窜起了一层凉意,将她浸了个透心凉。
沈慎看了她一眼知晓她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乔家,不似你想的这么简单。”
乔南星身子轻轻颤了颤,她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遍所有可疑之人,三房嫌疑最大,可三叔过世的早,三叔母常年住在城外的慈安寺中,乔明日已死,乔南葶……
“乔家被困之人中可有三房之人?”乔南星脸上还挂着泪,烛火憧憧撞在她脸上,将她的眸底照的星河璀璨。
沈慎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穷极一生所学也道不出说不明其惊艳。
“被困的只有乔家长房。”他端起药碗,坐到了乔南星身边,将碗递给她。
乔南星兀自攥紧了手,本就苍白的指尖泛出了青白,沈慎轻叹着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掰开,把泛着热气的碗放在她手里:“先喝药。”
她看了眼乌黑的汤药,苦涩的气味顺着热雾腾升,钻进了她的鼻腔,不用尝就知晓会苦透心肝脾肺。
沈慎目光落在她半张的唇上,见她久久不动便问道:“怕疼,怕我便算了,还怕苦?”
乔南星自是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生气偷偷白了他一眼。
瞧着她又怂又气的模样,沈慎的唇角再也压不住了,低声笑了许久。
这药被熬的又浓又黑,乔南星看着纠结许久,终于是在沈慎嘲笑的目光下一口猛灌喝了个精光,随后被那刺鼻呛人的气味冲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断。
沈将军颇无奈的将人扶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待她缓过来后,沈慎拿了那方月白手帕擦着她脸上的汗和泪:“明日我会派人送你们进西州城,莲城西侧的渝州此刻吸引了大部分叛军,先前我就划了一半人马去援助,眼下叛军被牵制无法顾暇莲城。”
沈慎看着她垂头丧气的窝在他肩头一动不动,仿佛被那碗药熬干了活气一般,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乔南星终于有了反应,呲牙咧嘴的瞪着他。
他收回险些被咬的手,若无其事的继续道:“莲城易守难攻,叛军攻下后不会留下太多人,我亲自带队人马将人救出后一并送去西州,你们休整一下,往河阳去,那里安全。”
听到他的话后,乔南星一愣,抬头看着他:“你亲自去?”
沈慎亦垂眸对上了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莲城防守一点也不薄弱,城墙是七尺厚的石墙浇注,墙外上下十五排藏弩孔,顶端还有一排热油孔,强攻之下定然死伤无数,那城破时,我曾看到城门大开,守备军不见踪影,全城百姓惨遭战乱屠戮,只有我家府军拼死抵抗。”乔南星说着这些,眸色逐渐黯淡,那满眸星河随着她垂下的眼帘被藏进了眼底。
听到她的话后,沈慎不禁皱眉。
莲城依靠着乔家庇护莲城府尹却在危难之际不见踪影,致使城破,乔家四散……
“你早便怀疑城中有人和叛军里应外合?”沈慎的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乔南星似乎察觉到自己是用什么姿势窝在他怀里的,耳尖顿时红了起来,急忙起身和他拉开了距离。
沈慎忽然觉得怀里空荡荡的,连着心底也被抓空了一样。
“城外杀伐城中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所以城门定是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时打开的,迎那些贼人进城屠杀。”乔南星缩在床头,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垂眸若有所思。
沈慎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乔南星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将思绪理了又理。
她看着沈慎,目光融着烛火将他映着眸底,把那日对峙叛军小队首领时,贼人说的话告诉了他。
“当下局势太过混乱,你和家人团聚后,我会派不语跟着护送你们至河阳,不管如何都不要插手世家朝堂之事。”沈慎沉吟片刻,拿起一旁案台上的药碗,看着碗底一点凉透的残汁,“早些休息。”
“等一下!”乔南星忽然开口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沈慎,猛然想起来这么久了,似乎只知道他的姓……
沈慎有些不解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她坐在床上,薄薄的夏被裹在身上,睁着那双慑人心魄的眼问他。
沈慎敛了眸中心思轻笑了一声,没好气的回道:“我叫李月。”
“你!”乔南星知晓他在呛她,自觉满腹好意都被曲解辜负了,气成河豚不再理他。
沈慎侧身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床上负气,唇角又压不住笑了起来,掀开门帘的手顿了顿:“沈慎。”
乔南星听到声音回头时,只见那门帘晃动,已经不见沈慎的踪影了。
“婶婶?省省?”她靠在床架上,顺手扒拉来枕头抱在怀里呢喃疑惑的想着他离开时最后那两个字的发音,直到睡意来袭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半夜,乔南星再次被嘈杂的声响惊醒,四周全是金戈抵杀之声。
原本昏昏的脑子骤然清醒,她撑着床沿将烛火吹灭,小心翼翼地单脚跳到门口,指尖挑起半分门帘瞧见了外面的模样。
是莲城那群蛮夷。
不语,那个憨厚小胖子正拿着长矛横在她帐前,带着一队黑甲卫拼死抵抗。
周围的军营大部分都着了火,刹那间整个西州军营火光冲天。
乔南星心底急得不行,可偏偏半分也动不得,沈慎也不见踪影,阿娘兄长们可还安好。
不语杀退了一波叛军蛮夷后,浑身是血紧张万分地冲进了她的帐中,看到她拿着烛台贴柱而站,看着架势若是他进来时没焦急到破音的喊她,这烛台就招呼到他头上了。
“那个……乔娘子,军营被袭眼下不安全你快随我走!”不语看着她手里的烛台咽了口口水。
“你家将军呢?”乔南星没有把烛台放下,而是攥在手里,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势问道。
不语懊恼地呸了一声:“渝州失守了,那群废物!竟弃城而逃!将军派去救援的一半兄弟生死不明!叛军大军压于西州边界,眼看就要冲破边界防阵,将军赶去杀敌,不想莲城中那群叛贼竟半夜偷袭!”
“渝州失守?”乔南星一手搭在不语手臂上,单脚跳的飞快,边跳边气息不稳的惊问道。
“渝州军防重地,怎么会轻易失守?”她话音方落,忽然想起入夜时沈慎对她说的话。
他说局势混乱,世家朝堂……这背后究竟是多大的一张网,才能容得下这山河盘,百家棋。
想到这,乔南星不禁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由心而生出了一股子压也压不住的寒意。
“绾绾!”
耳边传来了兄长的呼喊声,将她从思潮中拉出。
乔明石拿着软剑护着乔母和行动不便的大兄,见到她后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上下前后看了个遍,确定她无碍后才放下心。
“诸位快走吧!我送你们去西州城。”不语牵来几匹快马,将缰绳递给乔明石。
“那你呢?”二郎担忧地看了一眼周遭处境,莲城叛军怕是悉数在此,势必要将西州军营一窝端了。
不语咬着牙,目光坚定地吼道:“誓死不退!”
乔南星沉默片刻,当即决定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于是把阿娘绑到了兄长身上,催促着他上马,大兄则找了个简易牛车拖着。
她找了两块断裂的木板将自己受伤的腿固定住,确保不会因为马上颠簸而伤口裂开后,刚准备在不语的协助下上马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奔喊。
“陈副将!我们被包围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乔家人面色惨白,连着不语也慌了。
乔南星停下动作,沉吟片刻后快速说道:“四面都被围堵了吗?”
传讯官不认识乔南星,为此迟疑着看着阵不语。
不语摇了摇头:“西州军营背靠西州城,西面环险山,东面是旷地,南面是大江。”
“大江……”乔南星回头看向南方,一江之隔那是莲城。
那江水浩浩,区区夷族定然不会淌水而过,不然别说上岸围杀西州了,怕是能不能在水里活下来都是问题,定是用了莲城的船,那么粮草兵马定然还在船上。
“江上是何情景?”乔南星敛去眉眼间的娇柔,目光肃肃盯着传讯官。
“江上停了十艘大船,船上少说还有五六百人。”传讯官抹了一把额间的汗,语速极快的说道。
乔南星点了点头,看向二郎:“兄长。”
听到她的话后,乔明石一愣,遂即明白:“你是想?”
“乔家造船之时,兄长全程参与,哪些地方一炸就碎,想必比我清楚。”
她看向不语:“军中可有投石器?”
不语道:“将军走时还留下一台!”
乔明石即刻拉着不语:“带我去,将投石器放到离江边最近的地方。”
乔南星看着走远的两人,从腰间取出了一瓶曼陀草汁:“箭矢剩多少,守将还有多少?叛军人数又是几何?”
跟着不语的黑甲卫抱拳回答:“八千。三百。叛军是我军三倍之余。”
“箭矢取六千来。劳烦诸位无论如何替我争一半柱香时间。”乔南星抬头看着火光冲天,眸中被火色撞出了跃动。
黑甲卫犹豫挣扎了许久,乔南星看出了他眼底的不信任,开口道:“信不信我都改变不了我们被围濒死的状态,既然如此为何不搏一搏生机?”
黑甲卫最终咬了咬牙,领命离开。
乔母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瓷瓶上:“还差一些。”
乔南星还陷在如何将这瓶让人麻痹的曼陀草汁尽可能的发挥到最大功效,乔母这句话将她砸的云里雾里。
“阿娘你去哪啊!”
乔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头也不回疾步离开,乔南星刚想去追,几个黑甲卫便抱着利箭出现在她面前。
她只得暂时不管乔母,左右现下营中的叛军已经被清理干净,剩下的那些围在营外,黑甲卫拼死抵抗一时也进不来。
想到这她心底稍安,专心思考着如何把这只剩半瓶的草汁最大限度的用在每一支箭矢上。
耳边纷争不断,大兄身子不方便可依旧挡不住他要上前线的心思,此刻正领着一队黑甲卫排兵列阵,生生将三百人打出了三千人的气势来,压的叛军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想着毒汁本就毒性强烈,若是稀释后虽不会想先前那般强势霸道一触即倒,但应该也可以让人软绵无力。
于是她回到帐中取来清水,融了几滴毒汁进去,将一支箭泡了进去,随后爬回床边取出了二郎的连弩,将箭插在弩上,正愁找什么试试时,身后窸窣声响起。
她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叛军模样的人断了条手臂,看样子是刚从昏迷中苏醒,正跌跌撞撞地冲她跑来,乔南星想都没想,一箭离弦,射在他胸口位置,那人趔趄几步,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似乎还有些头晕眼花,他一边晃着头一边脚步浮虚的跑来,整个人歪歪扭扭,乔南星轻易就躲了过去,拿起烛台猛得往他头上砸了下去,血色飞溅。
乔南星喘着粗气又用力的砸了两下,直到血肉模糊,她才发着抖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军帐。
这种程度的晕眩,够了。
她咬着牙又回到了帐中,强忍着害怕和恶心取出了水壶,满满一壶,应该够浸个千百来支了。
手下动作飞快,她听到兄长和不语炸船的动静了,外头那些叛军一定会被他们吸引,如今兄长那边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万望无事才好。
她又急又怕,手上动作不禁开始发抖,好几次都险些将草汁打翻,她死死握住自己发抖的手,拼命的深呼吸平复。
短短几日,乔南星从一个只知道研香弄草的世家贵女变成了狼狈逃亡命悬一线的草芥,真是唏嘘。
“绾绾莫怕,阿娘来了。”
乔南星颤抖的手忽被一双温柔的双手裹住,手中温热的体温透过她的手背指尖传到了心里,将她从如置三冬冰窖的状态中拉出。
她眼眶一热,看着乔母带着哭腔的说道:“阿娘,我不知此番是对是错,若是错了白白辜负了三百人的期望……”
“你的想法很好,只是少了些经验,曼陀草汁的毒性发挥极快,你又稀释过更是难以维持到前方将士手中。”乔母语气温柔,像幼时哄她入睡时唱的童谣一般,叫她心安了许多。
“那该如何……”她卸下了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哭得肩膀耸动。
乔母看着帐门口那多出来的尸体,心中了然:“你瞧。”
乔南星哭声一顿,抬头顺着乔母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侧的几株植物上:“这是什么?”
“南星。”乔母依旧温柔,伸手用衣袖垫着取来一株,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她幼时好奇自己的名字,读过几本医书,自然知晓天南星的用处,彼时她还抱怨过阿娘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乔南星一愣,随即明白了乔母方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还差点是什么用意。
“南星性毒,触其根叶,手脚发麻,若是沾了血,剧烈运动下会顷刻麻痹神经!”乔南星一扫先前的抑郁,接过乔母手上的天南星将其扔在碗里,拿了一块木板就开始捣烂。
乔母帮着她把箭矢都涂上了一层天南星汁。
“乔娘子!箭矢用完了,大郎喊我来取!”刚才帮她取箭的黑甲卫瘸了腿,向她奔来。
乔南星看着地上滴答的血迹,心中酸涩,喉间几经哽咽:“这些都好了,切记小心不要触碰箭头!”
黑甲卫诶了一声,挥手喊来几个同袍一同抱着箭矢头也不回的奔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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