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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是你呀。”陆嘉闻像是看清了来人,露出娇憨笑颜,这样还不够,还要添砖加瓦补充一句,“是你呀卓弋。”
一句话让卓弋鼻头骤然一酸,原来老婆心里还有他,醉成这样也能认出他,像是浸泡在柠檬水里腌制酸涩的心终于被人捞进蜜罐里。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他的眼眶已经涌出一些湿意。
她只有在新婚初期冲他这样笑过,那是婚后他第一次出野外,回来后先去了趟所里放东西,开车将几个组员送回家,等到自己回去,已经快十二点,别墅依旧亮着灯,他一进门就有道人影冲过来跳进他怀里。
他的小妻子先是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笑:“你回来了呀卓弋,饿不饿,我做了饭。”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他把人从身上扯下来,用手背抹了抹被亲过的地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冷言回她自己吃过了,还有工作要处理,让她没事早点睡觉。然后走进书房去计算实际考察中的数据与预期的偏差,第二天接着无视她辛苦做的早餐直接离家去研究院。
“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将卓弋从回忆中扯出。陆嘉闻的眼里哪还有什么光彩,她看向他的眼神只有冷漠,连恨意都没有的冷漠。
第二个耳光打过来,卓弋动也不动,任由醉鬼发泄情绪。她还不解气,接二连三地拍打卓弋,可力度早已卸去,从第二个耳光开始,她像只撒娇的猫,挠人都不知道伸利爪。
最后她向前一扑,再次撞进卓弋怀中小声啜泣,说着卓弋听不清的胡话。他将人捞起抱在怀中往外走,一路上陆嘉闻并不配合,闹着要下去。夏季衣服单薄,她穿的裙子V领剪裁,挣扎中露出大半春光,卓弋气急,在偏僻处将人放下。
卓弋亲了她,陆嘉闻本就昏沉的脑子愈发混乱,夏季的高温、二人交缠的气息、紧紧扣住后腰的手臂和卓弋在耳边炸开的喘气声,每一项都在攻陷她仅存的意识。
卓弋并非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攻击性的急剧进军。他要在这个吻中讨回他受过的全部煎熬,投资人,程海,许新言,她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让他烦躁。最让人烦躁的是她看过来的眼神。
等到怀里的人终于老实,他把陆嘉闻背起来,稳稳拖住。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许久。
走进大厅,前台连忙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卓弋摇摇头,独自将人带回房间。他哄了半天身上的人也不愿意从包里掏出房卡,于是卓弋只能先将陆嘉闻放下来,搂在自己怀中,双手在她身后翻包找房卡,看着那片裸露在外的光洁后背因为喝酒此刻泛着微微粉红,卓弋的额角再次突突地疼。
他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和大哥一样选择接手企业,拥有更多话语权,今天不会有人敢让陆嘉闻喝一滴酒。或者如果他之前不那样犯浑,她还是他的妻子,他也有身份可以挡下那杯酒。
进屋后陆嘉闻本能地载进床里,卓弋先是拉上窗帘,然后往浴缸里放水。他从行李箱里翻出化妆包,找出卸妆油给她卸妆、擦脸,他看过无数次陆嘉闻更新的日常视频,熟悉她全套护肤流程,得心应手地为她涂上精华和面霜。
前台送来醒酒汤,卓弋哄着陆嘉闻喝下。
随后他将人抱进卫生间,衣服脱到一半,陆嘉闻意识回笼了一些,将他推了出去。卓弋坐在沙发上等人出来。
陆嘉闻洗了快一个小时,久到卓弋以为她昏倒在里面,推门的手刚举起,就被里面等人拉开,陆嘉闻裹着睡袍,面色被水汽蒸得泛起红晕,酒劲仍未散去,走路摇摇晃晃,卓弋赶紧扶住她,把人抱回床上。
他看着陆嘉闻湿漉漉的头发和挂着水珠的睫毛就知道刚刚的脸白涂,又把那些瓶瓶罐罐掏出来。涂完脸给她吹头发,卓弋看着镜子里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陆嘉闻,他们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光,酸涩的心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受填满。
等到全部收拾完,他替陆嘉闻盖好被子,只留了一盏暗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陆嘉闻睡得并不踏实,夜里闹着要喝水,她一动,卓弋就立马起来凑过去问她要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陆嘉闻睁开眼,记忆还停留在昨晚的酒局上,她慌乱地摸脸,滑嫩并不紧绷,看来是瑾知找人帮她卸过妆,再一扭头,沙发上坐着个打盹的人。阳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洒进来,他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沙发有些低,一双长腿局促地弯曲着。
陆嘉闻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片段,那个意乱情迷的吻,那些燥热的拥抱,还有他站在身后吹头发时的温情。她不愿意再回想,匆匆忙忙从床上跳下去逃进卫生间。在她关门的下一秒,卓弋睁开眼睛。
他自嘲地笑笑,起身时发现双腿早已发麻,像是在被一万只蚂蚁啃噬。他强忍着麻意走出去,直到关门声响起,躲在卫生间的陆嘉闻才探出头。
自然界的雨林中有一种现象叫绞杀,在初期,参天树木的洞里长出一颗斜叶榕幼苗,并不起眼的孱弱枝干上顶着两片叶子,假以时日,斜叶榕的气生根与茎将会包裹住整个大树,完成绞杀,被置之死地的树毫无还手能力。
卓弋想,在他们结婚之前,陆嘉闻已经做到了对他的初期围堵,那时候不痛不痒,无非是底部缠上一些无关紧要的枝叶,撼动不了树木的根基与既定方向。婚后三年,陆嘉闻迅速开疆拓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印迹,与他的命运紧密交缠。他并不排斥这种侵入,愿意用生命去供养她枝繁叶茂。在离婚那天,陆嘉闻完成了她的绞杀。
卓弋走了没多久,客房服务送来她的早餐,应该是卓弋替她叫的,单面煎蛋放胡椒粉不放盐,烤面包去边涂枫糖浆,皮蛋粥放火腿不放肉丝,处处都踩中陆嘉闻的喜好。她侧身让服务员将餐车推进房中,眼神装作不经意瞥出去,拐角处露出小半皮鞋,那双鞋二十分钟前还踩在她房间的地毯上。
陆嘉闻实在不懂卓弋现在这出是做给谁看。四年单相思三年婚姻,她的七年在卓弋这里撞得头破血流终于明白爱情不能靠捆绑和一厢情愿来维持。
她第一次见到卓弋是在大一。爸妈回新疆看望老人,她一个人在家无聊,于是算着日子提前几天到达学校,想要熟悉这个新城市。
大一并未开学,只有少数人提前到校,宿管很严格,晚上十点准时锁门,就算在外面把嘴皮子磨破,阿姨也不会出来开门。
她为了看一个期待已久的美术展跨越两个区,回来遇到堵车,硬生生晚了一个多小时,到校门已经九点四十五。学校极大,寝室又在最里面的南区,走回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没带身份证,想去附近酒店开个房也没办法,陆嘉闻决定抄近路翻墙。
这条道子算不上路,不过是学生嫌麻烦踩出来的近道,她加新生群的第一天,有学长学姐发校内介绍,煞有介事地说了这条路,但不建议走。
小道尽头有个四五十平的院子,里头是个墙塌了一大半的房子,房子后面落着几个来路不明的木箱。踩着木箱可以翻墙进学校。这房子历史久到归属和来历都不可考,拆除问题一直悬而未决。
夜路没有夜灯,照明全靠洒下的一点月光与陆嘉闻的手机电筒。
踏过一片枯枝杂草,她抬高手机照向前方,全是乱石与树桩,陆嘉闻犹豫着是否前行,另一道亮光突然与她的手电相撞,甚至恶劣地将光往陆嘉闻脸上打。
对面走来三个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男人,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另外两个染着夸张的发色,嘴里叼着烟,落在陆嘉闻身上的目光带着赤/裸/裸地打量。
对方与她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个黄毛冲她舔了舔舌头。陆嘉闻一边加快步伐,一边警惕身后的动静。那三个人原本应该越走越远,可陆嘉闻听到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他们折转了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陆嘉闻下意识捏紧包袋,伸手去掏喷雾,做足防御姿态。她学过一些格斗技巧,可并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实战过。她分析眼下的局势,真要起冲突,她很难打过三个成年男人,陆嘉闻按下报警电话,只要后面的人距离她不超过两米,她就按下拨号键。
在她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之际,另一个人影快速靠近,越过那三个人来到陆嘉闻身旁,他个子很高,身上带着柏树木香,沉静温和。带着帽子,陆嘉闻看不清他的脸,男生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给她看,一边抱怨:“不就是没给你买礼物,至于这么生气一个人乱跑?”
他声音不大,刚好让身后的人也能听见,陆嘉闻看着那张学生证,记住了卓弋这两个字。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消散,卓弋拉开了一些与陆嘉闻的距离,从并肩到跟在她身后半米远的位置,走了几分钟后二人到达那个墙塌了一半的小房子,从破败的木门下钻进去,再踩着箱子翻过一堵矮墙,就能进入校园。
卓弋三两步就跨过院墙,跟在后面的陆嘉闻穿着短裤,钻洞的时候膝盖上被不知道是木屑还是玻璃划出五六厘米长的口子,蜇人的痛意从膝盖席卷全身,她慌忙拿手机照过去,沁出的血珠已经晕开,温热血迹划过小腿的触感十分清晰。
陆嘉闻从包里掏出纸巾胡乱按住,一瘸一拐追着卓弋。好在墙两面都有可以垫脚的箱子,陆嘉闻翻过去还算顺利。进入校园后,路灯和远处巡逻的保安让陆嘉闻松了一口气。
关闭手电的同时,显示屏上明晃晃的十点十分让陆嘉闻再次泄气。她追上卓弋,犹豫着开口:“你好,我叫陆嘉闻,中文系大一新生,宿舍锁门了,请问学校有没有什么夜间开放的自习室或者……”
站在昏黄路灯下的陆嘉闻有张分外惹眼的脸,膝盖上的血仍未止住,整个人像只可怜巴巴的落难布偶。卓弋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轻啧一声,认命地领下这个已经惹上身的麻烦。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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