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赋

　　寻谙拉开帐幕，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父王，眼底血红一片，顿时浸满泪水。

　　她的脚下似是有了千金重一般，移步过去的过程万般艰难。似是难以接受那个曾经教她诗书和驭术之道的父王，很快就要彻底消逝，化为这四海的一部分，以遗力为四海重新加固防备，以己之神为四海之屏障。

　　“父王，谙儿来了。”寻谙走过去，手轻握住寻即翼的大手，泪珠啪嗒啪嗒的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

　　“谙儿，不哭了，好不好。”

　　“咳咳咳，谙儿都要承担其保卫四海的职责了，现在哭哭啼啼的是个什么样子啊！坚强起来，我的孩子。”

　　“听好，谙儿你还有青玄，你们姐弟二人定要担起重任，我时日不多，就全全依靠你们了，尤其是你，是长子。”

　　“嗯，好，都听您的。谙儿定会护好四海，护好青玄和我们龙族的，不让父王您担心。”她抽噎着回答。

　　“东海的余孽你要多加防备，应到时机时，不要犹豫，定要一举歼灭，方可不留祸害。还，还有天界那群上仙，都是油嘴滑舌的，不得不防，他们的阴招可是名不虚传的，你新官上任定会受到排挤和造反之事，分寸做事，该出杀招的时候就要出，不要悲悯情怀，你若如此怯懦于他们跟前，他们便会认为你好欺负，这样如此，你往后的路就不会好走了。切记，切记。”寻即翼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说道。

　　“还有，那血族尊主。他救了咱们父女二人，要记清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可一味的愚忠，他们不仁我们则不义，总得我们还是要以自己为利益本体。当然，我们龙族不是言而无信口若悬河之辈，他人所给予我们的恩德，我们亦要报答。封云敛他救你于水火，为为父恢复神志保持片刻清醒，我，感激不尽，谙儿定要记得报恩于他。”

　　寻谙开口道:“父王，谙儿已经许给尊主报恩的筹码了。是……是将他从镇魔塔中放逐出来。”

　　“行，谙儿长大了，这一切便由你自己决定，但是后果却要自己承担，你要学会取舍和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环境，孩子。”

　　“嗯，谙儿自然是清楚的。”

　　“谙儿，世间万物皆往生，没有什么是会永久存在的，也没有什么是完全对与错的，孰是孰非，熟黑熟白，一切皆在一念之间。没有谁是一定的对手，只有利益一致相当的合作共赢，亦或者说，只有超脱利益所在的情感，才会是真的融合，而我们个体更是如此，亦是最为典型的事例，我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只有自己才清楚我们自己心中所想，念中所要。他人的偏见，并不能影响我们个人的选择和取舍，他人眼中的自己是一方面，你内心里的自己才是真的重要，遵循本心便好。风暴来临之前，总是过分得平静，你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人间烟火的浸染，让自己摆脱世俗的困扰，重获新生。”

　　“嗯，女儿都记下了。”

　　“咳咳——吐”一滩粘稠的血水喷洒在地上，弥漫的血雾沾染了寻谙的衣摆，片片猩红，心底一片荒凉惊措。

　　“父王，父王不要，谙儿还未听您说完，青玄还未见着您最后一面。”

　　寻谙死死扒着寻即翼的手，泪水沾湿了她的面庞，一片花容失色。寻谙嘶吼着，声嘶力竭。

　　“来人，来人啊！马上把寻青玄给我喊来，快啊！”

　　“还有，让人去将尊主请来，去将封云敛请来！还不快去，冷着做什么，是想死吗！”寻谙紧握着那只大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要，不要，您还不能走。不要……”

　　寻即翼轻抚着女儿的手，开口道:“不要担心，谙儿，别这样，该不好看了，你是父王最爱的孩子，我也舍不得抛下你而离开，可是这是无力回天的，这样的结果没有人能更改，就算是封云敛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其实，父王还有一个事关我龙族的秘密还没有什么告诉你，孩子。天界险恶，甚至可能还不如血族明朗，做事光明磊落。当年你母亲也是当年在天庭受刑而亡，雷刑在外阻隔，我根本进不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受天劫，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你和青玄的名字…”寻即翼闭上了双目，一行清泪滑落到了枕席上，瞬时间化为一抹泡影，不见踪影。

　　“为什么…为，为什么…您为何不告诉我真相。”她的泪早已流干，再也哭不出来，干涩的眼睛睁着，不再愿意发出那种抽噎的泣声。

　　一旁躲在暗处的封云敛，将这幕尽收眼底，心里像是有密密的针剑扎过。

　　寻即翼缓缓睁开眼睑，眼中无光的望着眼前的女孩，活着得这几万年一幕幕划过脑海，如巨浪般汹涌翻腾。他统领四海出征的过往，他以四海为聘求娶孩子们的母亲的意气风发，他首次做父亲的欢喜抱着女儿的模样还有看着儿女一起学习功法，第一次化龙修法的欣慰，这辈子，还是太短了，一次次的悲剧和遗憾，终是无期而至，永远预想不到下一次的危机会是什么。

　　世道难平，不管孩子们以后是亦正亦邪，能够平安顺遂便是最好的，就算是真的和天界兵刃相见又有何妨。

　　他倒是愿意看到谙儿和血族和合作，只要她平安，不要因为一次的莫须有的罪名就以身死替罪，不再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便好，还有青玄那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缺乏母亲的关怀，故而从小到大处处粘着他姐，这倒也好，不期望这孩子有多大的出息，能在他姐有需要的时候祝她一臂之力便成。

　　“谙儿，你母亲，她…是因为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受刑而死，父王不希望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你要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母亲她，被安了什么罪名…”寻谙眼底一片猩红。

　　“通血族，是血族的傀儡，被派来的背叛者。”寻即翼也渐渐没有了脾气，气息长输。

　　“天界就这样让我母亲受刑，最后以如此不堪的名义身死！”寻谙语气刚硬，眼中怒火翻腾。

　　“是。”

　　“但是，本来你母亲不会死的。是一个被称为金华君的人下了死令，天刑处死。”

　　突然寻即翼猛然咳嗽吐血，“寻谙，记住！”

　　“金华君不是好人，他和天界编了一张大网，他们要将我们龙族一网打尽。他们的秘密很快就会现世，天界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不要执迷，咳咳，吐——不要，不要执迷不悟。记住！记住！他们会害你，会彻底搅乱四海太平。”

　　“还有，记，记住金华君，查他，把他查出来，给你母亲报仇！镇魔塔下有，吐——有线索…有…线，索，索…”

　　寻即翼彻底闭上双目，长醉不复醒。

　　寻谙跌坐在地，整个四海充斥着龙吟，承受着白龙的怒吼凶恶。

　　“天帝老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啊——”声嘶力竭。

　　封云敛从一旁的帘幕后走出来，从后背拥住在不停颤抖的小龙儿。

　　“别难过，我帮你，我帮你复仇。”

　　封云敛用手拭去她眼角滚滚滑落的泪水，温热的唇轻触寻谙的额头，拂去她耳边杂乱的碎发，无声的安慰怀中受伤悲戚的小龙儿。

　　寻谙将身子向他怀里靠了靠，抽搐的更为激烈，封云敛就这样紧紧的环抱着她，她哭得彻底，感触得心酸，深深地拥着对方，心中千言万语感慨万千。深刻得去感受男人温暖的怀抱，这让她贪恋不已，舍不得，难舍得。

　　突然，门口闯进来一个稚嫩的男子。

　　“砰”的一声，跪地嘶嚎。

　　寻青玄一路跌跌撞撞爬到窗边，大声哭喊着，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虚幻，飘渺，难以置信。

　　他伸出手指轻触父王的鼻息，没了，没了。没有丝毫气息，是的了，父王已经去了，抛下他和阿姐去了，就和当年母亲一样，抛弃他不再回头。

　　男孩的眼神顿时是去光彩，像是疯癫了似的，左顾右盼，在大殿内乱撞翻飞。夜明珠全部都被他摔倒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甚是痛苦，就像是男孩的心一样，破了就是破了，不可能再会修复了，什么破镜重圆的语句，都是虚言，没一个可信的。

　　寻谙顿时起身，结果踉跄了一步，在摔倒在地之前被封云敛环住腰，没有摔下去，但她一用力狠狠推开封云敛，跑向寻青玄，死死地环抱住他的双臂和腰腹。

　　喊着，“寻青玄，你给我冷静点！”

　　“父王的死，已是事实不可更改，父王没有不死之身，他终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耍小孩子脾气！”

　　“听着，给我振作起来！我们还有仇要报，绝不可以懈怠！”寻谙控制住寻青玄的手脚，把他摔在地上，又揪起他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就这样一拳倒地。

　　“什么？姐，你说什么”寻青玄吐了一口血，开口。

　　寻谙也吐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开口道:“青玄，我没有给你开玩笑，这个地方也不可能说那些雨里雾里的话。我们有仇要报，天界要灭我们满门！当年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母亲，甚至还给父王下了毒，这个债，他们必须要以被荡平为代价，承受我们龙族的盛怒。我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寻谙语气强硬，稳中带硬，不怒自威。

　　“功不唐捐，无问东西。我们要和血族合作，天界无仁无忠，我便无情无义。”

　　孤舟抵不过大浪磅礴，荆棘路走到何处才算善终?借微光蹒跚求索，长夜难明我独行千帆过。
　　但听凭，功不唐捐，无问东西。来路填沛流离，彼岸自有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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