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歌

　　白日饱睡，晚上干活。
　　夜无月，云蔽日。
　　我站在城墙上，夜风吹拂四围寂寂，是个好时候。
　　“季鸿飞敢这么放心睡大觉，这城中情况是自恃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守此数月，若然得援，何至如此？”宋采望着远处营帐，平淡言语，“只你确定这方法有效？”
　　“不试，怎么知道？”我看看他，转身走到四人环抱的大鼓前，随手轻敲了一下，回响不错。挥手，倾刻间鼓点如雨。对面的军营瞬时由寂静到忙乱。马嘶人喊，混成一片。
　　吴军松懈久了。
　　我笑了，“宋衡！”
　　楼下城门大开，宋衡一马当先，高呼着冲了出去。不足两里的路程，转眼去了一半。
　　季鸿飞的部队集结得够快，虽然忙乱，不过片刻便已上马冲来。
　　“你这办法，也只一时有效。等他回过神来，放下这些日的松懈，不是适得其反？”
　　我没说话，眼看着远处。两军已然冲得近了，宋衡带的本来也只一百余人，吼声震天鼓响如雷，在黑夜里还以为有多少人。快要交接，忽而打马回奔，片刻间已冲了回来，城门迅速合紧。
　　吴军在远处叫骂。
　　只听一片马嘶，却没有人再追近来。
　　“宋采，你如今已是无路可退，何必负隅顽抗一死？你若肯奔与我，我吴军重才，必厚待于你！”
　　宋采漫声不理，只皱眉看着远处。
　　“洒了什么在地上？”
　　“一点回敬。”回声下令，“停鼓！”
　　“他还能时时上当？”
　　“我本来，”仰头深吸了口气，微笑，“就只是叫他睡不成而已。”
　　一时四周沉寂，吴军对面叫骂半天，无人理应转马回头。等到看远处又静下来，略一抬手，鼓声如雷起。
　　如此数番，吴军初时尚还结集，到后来，完全无声。
　　“穆云，你在此镇守，每半个时辰敲一次，直至天亮。”
　　步下城楼，季飞鸿不会耐烦这样下去，这两日必有大动静。
　　“宋衡，召集所有人，到校场集结！”

　　站得整整齐齐一小支队伍。
　　黑夜里，耳畔只有强劲的鼓声从城门那边传来。我站在这支队伍前，视线缓缓从左至右扫过。
　　“今夜召集各位，也无什么大事，只是想说悠闲的日子到头了，接下来会比较辛苦，希望各位奋勇杀敌，如此，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近八百人安静无声，这里的一大半人，是萧云仙带来的，实在无意去看那些眼里闪着的别样光辉，脸色冷淡下来。
　　“不管这一路来，各位心中对本将抱着什么想法，有一点你要分清，城外是三万大军，而我们只近八百人，无路可退。如果不能一心抵敌，生机绝无！本将军不保证你们能在这里生还，你死了也许我还活着，便我若死了，你绝不能活！吴军对待俘虏的手段，想必大家也听说。本将只有一点可以保证，我会和你们一起上阵杀敌，力量不会比你们少出一分！”
　　等到所有人散去，宋采在后边哼笑。
　　“萧将军话说得真上口，我差一点就相信了！”
　　“宋采，”我看他一眼，悠悠开口，“但不论有无退路，就算有，你我也退不起。怀化一路上去，你地形你比我清楚。你为什么被逼到如此境地，还如此坚持？离王不过想要扣下一个罪名，但这罪名若真的落下，你我族人恐不够杀。所以，若这时你我不能一心，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你——！”宋采一脸审视的表情。
　　“我还打算活很多年，宋将军难道不想？”言罢回走，趁着这最后一点时光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萧云仙！”宋采从后边追下来，一把拽住我衣袖。
　　我扫扫他牵扯的手，挑挑眉，不怀好意地笑了。
　　“宋将军重伤未愈，却一天到晚追在本将身边，莫非对本将有意？！”
　　宋采一下子从额头红到耳跟，一脸怒色，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点玩笑都受不起？说起来这宋采也还年轻，虽然封号三品征西将军，也不过二十三岁光景。
　　“好了，我就是玩笑。”我收起笑容，“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晾在一边，你这身伤，莫说上战场，就是站在城墙上指挥也嫌免强。”
　　“这仗，你是真打？”他收起表情，一脸凝重。
　　“只死守，我们没那个底，兵器不论，单粮就没法解决。唯一的机会就是出其不意，主动出击。”
　　宋采立在原地久久不言，半晌开口。
　　“刚刚，那条路上洒了什么？”
　　“玉米面。”
　　他忽而转身离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