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花

作者:桑梓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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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墨回到无忧阁时夜已经深了,春桃将外出的衣服扔进炭炉里,任由火舌将其吞没

      顾墨趴在窗台上无聊地晃着手中的玉佩,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春桃:“你觉不觉得曹嬷嬷有点奇怪,她打量我的眼神不是好奇而是伤感。像她这种在宫里浮沉多年的人,不应该漏出这么伤感的神情…”

      春桃挑着炭火,消湮着外出遗留的唯一证据,听到顾墨的提问也没停下手里头的动作:“四时楼查不出曹嬷嬷的消息,想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加上她刚来半天就闹出这件事…小姐应该要早做打算才是…”

      顾墨看着手中剔透的玉佩,好好的玉龙佩缺了半块,价值连城也变得一文不值。

      曹嬷嬷伤感的眼神是为了什么?四时楼的男子讶然的是什么?母亲为什么只有半阙玉龙佩?剩下的半阙又在哪里?

      窗外的东风愈刮愈烈,大夫人坐在铜镜前任由刘嬷嬷卸下戴了一日的钗环,也忍不住说起曹嬷嬷:“你说老太太和曹嬷嬷这是什么意思?给了老三一个下马威不止,还看着老三的脸打了一个晚上的眼神官司…”

      刘嬷嬷闻言手脚更轻了些,放下手头刚卸下的簪子,又使了个眼色示意身旁帮忙卸耳环的婢女

      大夫人心领神会:“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刘嬷嬷照顾着就行了。”

      “是。”婢女们鱼贯而出

      刘嬷嬷等人走后才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快步走到门前,探出头环顾了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又悄悄地退回房中关紧房门

      大夫人自顾自地卸着一边的耳环,看着刘嬷嬷的动作忍不住嘲讽了一声:“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像只惊弓的雀儿一般?”

      “奴婢确是听说了一件和三小姐有关的事…”刘嬷嬷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犹豫再三还是压低声音附在大夫人耳边说:“四时楼那边派人传话过来:万朝会兴许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太后娘娘想寻个人,夫人要早做打算…”

      “什么人值得太后这么大费周章?”大夫人本来满不在乎地卸着另一边的耳环,心中还有些不屑于刘嬷嬷的大惊小怪

      转念间想到了顾墨手里那半阙玉龙佩,有些大吃一惊又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太后要找的人是老三?!”

      刘嬷嬷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夫人不可不早做打算啊!”

      大夫人不屑地笑了一声:“真的是老三那又能怎么样?上官氏一族都是罪臣,老三便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刘嬷嬷面色凝重:“便是见不得光才难啊!进退都对顾家不利。更何况以太后娘娘和幽妃的交情…怕是对三小姐恩宠居多啊,夫人!”

      啪嚓一声
      大夫人手中的耳环掉在了梳妆台上而不自知

      “如此说来,老三确实是个祸害…”大夫人眸光瞬厉:“便是她一向恭敬,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杀母之仇也不得不防…”

      窗外的凛冽冬风击打着窗户发出嘎吱声,夹杂着枯枝和尘土卷进了大夫人的房中,屋内顿时冷了下来,让刘嬷嬷不由得瑟缩了几分。

      刘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蜡烛被风吹的一暗,她打量不出大夫人此刻的神色就不敢再说,只顶着大风将窗子关上,又摸索着火折子点上蜡烛递于大夫人,摇晃的烛光不小心将大夫人眼中的杀意照了出来

      刘嬷嬷心里一凌更加不敢做声,大夫人怒极反笑,声音却十足的冷静:“那就杀了她,让她再也动不了别的心思!”

      呼啸的冬风让顾墨一夜都在辗转反侧,明日一大早又要起来见管事、发牌子,而后就是匆匆的赶去遥安堂给祖母请安。即便已经把事情交给了大夫人,她还是得帮衬着一两日

      巡完府里回来,春桃在屋里才烧起炭火,顾墨心知春桃可能在察觉到了些什么,因为往日的炭都会在顾墨请安回来前就烧起来,这样等顾墨回来后屋里就是暖的。

      现在的屋里却还冷的很…

      春桃见顾墨进来忙起身帮她取下披风,见顾墨眉头皱的老高,也只能扯起脸苦笑着打趣:“想来曹嬷嬷也是一位能人,好久没见小姐的眉头这么高了~”

      顾墨难得正色地看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暖身子

      春桃叹了一气,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小姐,她进了里屋才有些犹豫着开口:“今早您一走,我就出了一趟后门去找乞丐。我问了他玉佩,他什么都不肯说…”

      四时楼是顾墨好不容易才做起来的,这两年也一直静静悄悄地帮顾墨探听消息;乞丐也是顾墨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这些年也一直忠心耿耿;春桃是顾墨从小到大服侍的婢女,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怀疑…

      顾墨轻叹了一声还是选择坦白:“乞丐告诉我,这枚玉佩来历难寻,他也是听前几日过路歇脚的波斯客说是上官家的东西…”

      “上官家?”春桃皱起眉,皇上登基三年之久,未曾听说过有哪位大臣姓上官

      春桃忧愁的语气又让顾墨想起了昔日跪在自己面前苦苦相劝的乞丐

      “这事凶险啊,小姐!玉佩就地碎了就当没这件东西吧!那个商人说上官家当年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捎带关系的都挫骨扬灰了,湮灭了这个物证,小姐以后只要记得自己姓顾就好了!”
      乞丐劝得苦口婆心,顾墨却将玉佩越握越紧,尘封多年的真相终于被冬风吹开了一丝痕迹…
      “不!我要查下去!”

      顾墨不想春桃牵扯太深,自己本就活不过及茾之年,可以一走了之,但春桃不可以…

      她能活得比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上官家的事,我也还在让乞丐查着,所知不多。”顾墨坦白的清清楚楚,但春桃还是不信:“你一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不止是这一件。”

      顾墨佯装丧气般地搪塞着:“其实昨晚顾若纱有意与我合作,但是…”

      话音刚落,院外的树木就被风卷的摇晃,枝条交错的声音犹如濒死之人的尖叫,春桃的养母孙嬷嬷被秦姨娘打死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刮风下雪的天气

      一个雪压得伞折腰、风刮得脸生疼的冬季…

      仅仅是听到秦姨娘的名字,春桃就要痛苦地闭上眼才能勉强地敛住呼吸、控制情绪

      顾墨愧疚地低下头,撕扯春桃的伤口只是为了不让她追问下去,她自私地把春桃隔开,如果仇恨让人万劫不复,那就吞噬她一人足矣

      可春桃却说出了让她意外的答案:“如果破局之道是顾若纱,那小姐便去吧!不用顾忌我。”

      “她开出的条件,一定是秦姨娘回来。”顾墨咬咬牙,有些不忍地追问:“你,真的可以吗?”

      杀母仇人,日夜相见,谨小慎微,做小伏低,你真的可以吗?

      春桃对上顾墨担忧的眼神,竟然开始冷静的分析现在的局势:“顾若纱昨天无端端的和小姐吵了一架,又无端端的提起苏姨娘,我就猜到这其中肯定有鬼,也许我们真该去见见她了,小姐。”

      她表现的比顾墨还冷静,但顾墨知道这是痛到极致的麻木。
      因为自己也是这样,谨小慎微、做小伏低地在顾家院子里一日又一日

      顾若纱坐在无邪局的小亭里,依旧穿着昨晚那身衣裳,亭子里炭火早已烧剩半截,周边也无旁人,想来顾若纱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在此等了许久

      “亭间赏雪,倒也不失为一件风雅韵事。”顾墨掀起帘子走进亭内,示意春桃留在亭外,自己朝顾若纱行了一礼,就施施然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无邪居原是秦姨娘所住,顾若纱还没到能立院的年纪,也不像顾墨统管全家所以可以提前开院。日复一日的住在这里,想着以前和娘亲的时光,又怎能不觉得凄凉、不恨呢?

      “倒是稀客啊,妹妹。”顾若纱咬牙,眼神中依旧含着怨恨,若不是她的这个好妹妹使了手段拿捏父亲,这诺大的院子怎么会剩下自己一个人?

      顾墨看着早早烫好的酒和烧了一半的炭,就知道顾若纱也在等着自己,只要她需要自己,她就不会舍弃自己,各取所需的组合反而是最坚不可摧的。

      “想来姐姐这里讨杯酒喝。”

      “妹妹统管全家,要什么酒不行,非得来我这里讨?”顾若纱手里晃着酒杯似醉非醉,嘴上还是不肯饶人

      “此处除了你我之外再无旁人,二姐姐若是再如此语气不善,妹妹也并不是非得要你这杯水酒不可。”顾墨微微一笑,威胁之意明显

      顾若纱想着自己的娘亲,深吸一口气,亲自起身给顾墨斟上水酒才意有所指的说:“曹嬷嬷今天早上在遥安堂外拦住了秋杏,问了我一些话…”

      “关于我的娘亲。”顾墨一语中的

      顾若纱难得白了她一眼:“你把自己显得这么聪明有意思吗?”

      顾墨面上轻笑一声,佯装无辜的说:“是二姐姐自己告诉我的,现在却还在怪我?”心下却是一沉,这个曹嬷嬷刚来一天便能准确的找到突破口是顾若纱,完全跳过了家里的其他人,让自己白白做了这么多无用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当真是不简单

      顾若纱无奈的一撇嘴,但还是乖乖的说:“她先问我母亲在何处,又问了四妹妹的母亲在何处,最后才问的你母亲在何处。”

      “那你怎么回答的?”顾墨含笑地看着顾若纱

      “我叫她去问老太太。”顾若纱轻蔑一笑,这番回答意外的带上了点顾嫣然的味道

      她放下酒壶,将手搭在顾墨的肩膀上,又侧了侧头附在顾墨的耳朵上懒洋洋地说:“我知道父亲疼你,你不松口,在这个家里就没人能让我母亲回来,我可以不帮她们,可我一定会帮你。更何况我们姐妹间的事关她一个外人什么事?”

      她眼神迷离,双颊微红,似乎在发着酒疯,说出的话却格外清醒。酒气阵阵传来,分不清是真醉还是假醉

      顾墨对一切过于顺利的东西都会保持一种警惕的怀疑,她打量着趴在自己肩上的顾若纱,似乎在计算着可信度有多少。但其实信多少也没什么关系,她不会让顾若纱接触到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因为背叛的人永远得不到第二次机会

      顾墨打量着顾若纱的脸色,只附耳悄声说了几句后续的打算。

      顾若纱听完就有些癫狂的大笑起来:“难怪我赢不了你,我母亲也赢不了你,大姐姐这么疼你,你竟然也舍得利用她?”

      顾墨勾起一丝讥讽:“如果我像大姐姐一样:上有母亲护佑,下有哥哥兜底,我也舍不得利用任何人。”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顾若纱脸色有些难看,连带着酒都醒了几分,她在此刻感受到了老太太和曹嬷嬷之间的犹疑——让顾墨去和太后相认,是不是等于放虎归山?

      她起身退了几步,眼神中警惕地打量着顾墨,不确定的问:“你还不打算放过我娘亲?”

      秦姨娘吗?顾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顾家上下真的以为凶手是秦姨娘吗?他们只是要她的一个态度而已罢了。

      ‘凶手是秦姨娘’
      ‘秦姨娘已经去庄子里了’
      ‘我已经大仇得报了,不会再记起那些仇恨了’
      ‘我已经可以忘记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弟弟是怎么死的、孙嬷嬷是怎么死的了’
      ‘我们还是一家子和睦、其乐融融’

      她真的很想大笑一声然后狠狠地撕破假面

      ‘我们这家子早就烂透了’
      ‘我永远记得我母亲怎么死的,弟弟怎么死的,孙嬷嬷怎么死的,清清楚楚!日日夜夜!历历在目!当年作贱过我的一个也别想干净!’
      ‘我已经把那些仇恨揉进骨血了’
      ‘我记得’
      ‘我永远记得’

      但更多时候就是形势比人强,她只能佯装难过的喝下一杯酒苦笑着说:“放过和不放过都不由我。”

      拼命的撒谎、拼命的忍耐、拼命的苟且偷生都只不过是为了等一个机会罢了,一个一击毙命、让仇人没有还手之机的绝佳机会。

      顾若纱半信半疑地打量了顾墨片刻,才勉强点头达成了这段合作关系。

      顾墨也不久留,起身行了一礼便走了。对上春桃关切的眼神,顾墨只轻点了一下头定了定她的心

      顾若纱等人走远才无不嘲讽的晃着酒杯对秋杏说:“你说我这个妹妹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我这次会和大夫人合作呢?”

      她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顺势把手中的酒洒了一地,笑着说:“亏我还费心的准备了这一桌和头酒…”

      秋杏本来想再劝,但听到顾若纱这箭拔驽张的语气还是选择顺着她的话头说:“三小姐是一个很孤傲的人,自也不会想到这个层面…”想到这个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自己…

      顾若纱不悦的看着她:“你不会真的相信顾墨能让母亲回来吧,不管她记得不记得,总是有人容不下她。”

      “这件事,小姐不该插手的。”秋杏有些犹豫着开口,在她看来,秦姨娘现在还能在庄子里安安分分的终老已是最好的结局

      “难道让我不管母亲吗?”顾若纱霍地站起身,眼神中威胁之意明显:“别以为现在我身边能使的人只有你就可以任性妄为!你是从小跟我到大的,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

      “是”秋杏低下头,又忍了一口气

      炉子里的最后一点炭也已燃烧殆尽,主仆之间萦绕着一缕青烟,渐渐看不清彼此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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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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