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痕

　　晚上十二点，小镇便彻底拉下了灯，陷入沉睡状态，一切都静了下来。

　　假期散心第一天，江时晴难得好眠。

　　翌日。

　　“林姨，画室打扫干净了吗？”

　　江时晴坐在餐桌前，看到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的林姨，突然想起了画室的事，顺势问起。

　　林姨一边摆放好早餐，一边回答她：“画室已经打理好了，小姐画画的工具也已经放好在画室里面了。”

　　“好，谢谢林姨。”江时晴乖巧地笑着。

　　林姨继续忙活着，一向严肃的面容也泛起了笑容。

　　吃完早餐的江时晴并不急着出门，转而上了二楼的画室。她要先去看看她在这里的画室。

　　画室里的窗户已经被林姨推开了半边来透气，一尘不染，空间挺大的，她的画具在里面被摆放得很整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套跟这里完全不搭配的小沙发。

　　“难看。”

　　江时晴环顾了一圈，单调的画室让她毫无作画欲望。

　　江时晴来到窗前，直接推开了另外半边，视野一下便开阔了。

　　大片连绵的竹林映入眼帘，过后江时晴才看到这所房子的后院，后院被布置成了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花团锦簇，墙角处种着一丛矮小纤细的欣赏竹，同墙外高大挺直的不知名竹子完全没法比。

　　一个娇生惯养如温室鲜花，一个野蛮生长自由自在。

　　江时晴调转了目光，刚好看到了隔壁的后院里，向竹声已经在那里工作了。

　　江时晴转身看向身后的挂钟，九点多了，应该可以过去找向姨了吧，转过身再看一眼隔壁后院，便欢快地离开了画室。

　　江时晴一进到店内，便见向雅已经坐在店里的柜台处，几个游客已经拿着买好的东西走了出来。

　　“你来了！”向雅见到江时晴，惊喜地挽上了一个笑容。

　　“向姨好。”

　　向雅热情地拉着江时晴来到茶桌前，向雅记起自己还没问小姑娘的名字，于是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天。

　　阿拾在门外守了一会，便按照江时晴昨晚说的，回去帮林姨的忙了。

　　江时晴磨了很久，才让林姨和阿拾妥协，让自己能在除了家以外的隔壁单独活动，而且不向白绮打报告。

　　两人再一次聊天，进一步知晓了对方更多的情况。在她们变得越发投契的时候，向竹声从后院进了店里。

　　“早啊。”

　　“嗯。”

　　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还有那句熟悉的嗯，江时晴弯了弯眉眼心中跃起了小欢喜。

　　向竹声径直来到墙角的柜子前，拿出了一个小模具，便又往通后院的门走了。

　　“竹声。”

　　向雅叫住了自己儿子，脸上荡漾着温柔笑容，“让时晴跟你去后院参观一下吧。”

　　“我会听话的。”江时晴也连忙补充，就差竖起三根手指跟他保证了。

　　“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江时晴和向雅相视一笑，向雅显然是开心了许多。

　　“太好了，时晴有什么好奇想问的都可以问一问竹声，那向姨去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向雅说完便脚步轻盈地向厨房走去。

　　在向雅眼中，江时晴是一个爱笑爱说话又很不错的女孩，跟她相处总会感到开心。

　　如果，如果时晴能跟竹声成为朋友，或许竹声就不会那么地沉闷，像了无生气的机器。

　　在两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时，被勾起往事回忆的向雅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江时晴注意到向竹声望着向雅的背影晃了晃神，然后才看向自己。

　　“走吧。”

　　“好。”

　　闻言，江时晴乖乖地跟在了向竹声身后，从通往后院的门径直走了十多步便来到了后院。

　　向竹声戴起了昨晚穿过的围裙，手上也穿上了棉纱手套便开始坐在竹椅上打竹青。

　　“”鑫鑫鑫”声响起，十分地空灵动听。

　　江时晴却被眼前的后院吸引，向竹声坐着的地方整齐地摆满了各种工具，锯子、篾尺、篾刀……

　　两个大竹架子整齐地摆在后院一角，竹架旁的一面墙墙边靠着一扎摊开已去青的竹子。

　　“它们是什么竹子？”

　　江时晴坐在离向竹声不远处的石凳上，望着一墙之隔的竹林出神。

　　“单竹。”向竹声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很漂亮！”

　　细长高挺的单竹，竹梢呈弓状，风一吹，竹梢在半空也随着风舞，一两片干枯的竹叶便翩然而下。

　　阳光也在一寸一寸地占据后院，光影斑驳间，向竹声听到了那句话，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江时晴。

　　“嗯。”

　　江时晴没有听到，朝着向竹声坐的方向，把玩着他刚才放在石桌上的模具，兴致勃勃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那它呢，还有它。”江时晴指了指手中的模具，又指向工具架上的几件工具。

　　“定型、板刀、开竹刀。”

　　江时晴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低头做着手上的工作，却也一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那你是这家店的主人咯？”

　　向竹声点了点头，继续去竹青，却没有发现江时晴已经不在石凳上了。

　　“那你会接我的单吗？”

　　去竹青的空灵音戛然而止。

　　说话声像在耳边响起，向竹声下意识地抬头，恰恰撞入了那双填满了潋滟笑意的漂亮眼眸中。

　　江时晴也愣了一下，清楚地看到他的长睫颤动，下一秒，笑容扩大。

　　而向竹声便再度低下了头，跟她拉远了一点距离，没有察觉到耳尖已然悄悄冒红。

　　“接单吗？”江时晴说话时还带着笑，逼近，等着他的回答。

　　“想做什么？”

　　“嗯，可能有点多，给我的画室做一些家具和摆件，就要这样的竹子做的。”江时晴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半成品。

　　江时晴停了一下，继续：“当然，我会给你提供图纸。”

　　“好。”

　　“那说好了，你先等等我。”江时晴只留下这句话，便往回跑了。

　　恰巧向雅送吃的进来，看到江时晴跑了出去，以为两人发生了不愉快，忙叫了一声：“时晴，怎么了？”

　　“向姨，没事，我回家拿点东西，很快过来。”

　　向雅的心才落下来。

　　过了一会，江时晴拿着一沓画纸和铅笔又跑了回来。

　　“我回来了。”

　　“嗯。那里有水。”向竹声向她示意石桌上已经准备好的茶水。

　　“谢谢。我先画好图纸，再给你看。”江时晴笑意盈盈地说完，便坐在石凳上认真地画了起来。

　　两个人互不打扰地做着自己的事，良久，江时晴伸了伸懒腰。

　　“画好了！”

　　向竹声已经站在竹架前，手上拿着一扎新开好的竹条，正在摊开晾晒。

　　“这又是什么？”江时晴拿着画好的图纸，走到他身旁。

　　“篾，竹篾。”

　　竹篾十分地轻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纯洁，晶莹剔透。

　　“嗯，我画好了，你看看这些可不可以做出来。”江时晴把图纸递给他，好奇地研究起了竹架上的篾。

　　“可以。稍等一下。”

　　向竹声说完便回了店内，不久又折了回来，手上拿着纸和笔，递给了江时晴。

　　“你看一下。”

　　是一份订单协议，并没有什么问题，在乙方那里已经签上了向竹声的名字，并盖了店内的章印。

　　“还可以加一条吗？我可以随时来监督你的工作进度。”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向竹声拿起笔行云流水地把她说的那一条加了上去。

　　江时晴满意地弯唇，拿起笔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江时晴，这是我的名字。昨天忘记告诉你了，好听吗？”

　　“好听。”

　　他是在认真回答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时晴明显更开心了。

　　协议一式两份，两人各拿一份。

　　江时晴没见过他用手机，便问：“你有手机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时晴很快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那你加我，我转订金给你。”

　　“嗯。”

　　两人之间的交易很快就成功达成。

　　江时晴一整天的时间都泡在了济云竹编，乐此不疲。

　　下午微凉时分，在听到向竹声要去竹林里砍竹，江时晴也来了兴趣。她也挺想去那片竹林。

　　经过一天多的相处，江时晴几乎摸透了向竹声的脾气，只要稍微缠着他，多说些话，再拿协议出来说事，他便会同意自己也可以跟着去。

　　向竹声拿来了同样的棉纱手套，递给江时晴：“戴上。”

　　“好丑。可以不戴吗！”江时晴眼巴巴地看着向竹声，嫌弃着那双手套。

　　“竹林会有蚊虫。”

　　听说有蚊虫，江时晴有点退缩了，有点害怕地问他：“真，真的吗？”

　　“可能。”

　　其实向竹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对后院和靠近竹林的地方驱虫，但也可能存在漏网之鱼。

　　“好吧，我戴。”

　　挣扎了几秒，江时晴还是乖乖戴上了，然后又被向竹声往身上喷了一些清凉中又带着微香的喷雾，据向竹声说也是保护自己不被叮咬的。

　　竹林很大，看不见尽头，每棵单竹间又很友好地保持着一点距离，放眼望去只有翠绿。

　　因为向竹声的提醒，江时晴也不敢跑去离他太远的地方，不过也在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的。

　　“为什么单竹外表会有一层白灰？”

　　向竹声拿着板刀，下手干净利落，同时也不忘回答：“防虫害，还可以治白斑。”

　　江时晴认真盯着自己面前的那颗单竹，脱口而出：“好厉害！”

　　两人离了几步远，向竹声正想往江时晴所在的位置走去，抬眼瞬间却看到了危险，是竹叶青。

　　“江时晴。”

　　江时晴疑惑地看着一下变得严肃的他，“怎么了？”

　　向竹声警惕着她身后的危险，声音明显比以往更紧绷低沉：“你可以做到乖乖地不动，不说话吗？”

　　完全安静下来时，她似乎也听到了奇怪的“嘶嘶”声，江时晴心中突然一阵发毛，感受到身后的不适，对着他，漂亮的桃花眼连眨了好几下，当作回答。

　　那条竹叶青的半条蛇体已经挂在了江时晴身后的单竹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同时也摆弄着另外半截蛇体。

　　不久，竹叶青已经完全爬到了那棵单竹上，向竹声神色淡漠，眼神戒备，手中的板刀再度被握紧，而竹叶青也在观察着他们，一旦有什么动作，恐怕它便会俯冲下来，给予一击。

　　所幸，两人一蛇僵持了一刻钟，竹叶青扭着蛇体便往竹林更深处去了。

　　等到那条竹叶青彻底走远，江时晴完全撑不住，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鬓角冒出了冷汗。

　　向竹声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伸了出去，却又停住，眼神的担忧出卖了他脸上淡漠的神情。

　　“没事了，它走了。”

　　“腿软，起不来……”江时晴带着点点哭腔说。

　　“嗯，我知道。”向竹声停顿了一下，尽量把生硬的声音放柔软，询问她，“我可以扶你吗？”

　　得到肯定回答，向竹声脱掉手套，把江时晴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柔声：“这样抓紧我，，我慢慢扶你起来，好吗？”然后另一条手臂小心地从她后腰虚环着。

　　向竹声就这样以保护之姿把她带回了后院。

　　江时晴坐在石凳上，良久了才缓了过来。

　　“嘶——”

　　缓过来的江时晴才感觉到脚踝上擦伤的疼痛感。

　　估计是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脚不小心被地上的小石头擦伤。

　　“是擦伤，不是很严重，我去拿点药。”向竹声查看了一下江时晴的伤口，注意到她眉间还存着一丝惊慌，低声安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别怕。”

　　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还对自己轻轻点头。向竹声便大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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