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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道人
盛和十七年,新朝趋稳,太平可享。
榆树村位处南方,是一个僻远的乡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当初开国之际,不少流离失所的人聚涌此地,开垦良田,修筑房舍,如今整个村子已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临近黄昏,村尾的破屋子里,一个瘦瘪的身子躺在土炕上,正是上了年纪的老扁担,他浑身酱紫,气息不足,看着跪在榻边的少年,少年朝气蓬勃,英眉俊目,只是脸色戚戚,眼角带泪。
“小子,不许落泪,我这是要去重新开始了,是好事。”老扁担喘气说道,前半生流离,后半生颠簸,如今有机会在这盛世里头从新来过,真好!
“只可惜留你一人孤苦,”老扁担沉沉叹了口气,这世上,唯一让他割舍不下的就是小麻雀了。
十几年了,那姑娘一去再也没回,小麻雀孝顺,怕打听亲生父母会让他伤心,便从未开口提过,但每每想起他幼时曾跟着村里的娃儿唤娘,就心生愧疚。
“叔,你肯定会没事的。”小麻雀哽咽着。
老扁担微微摇头,他心里有数,少时高道人那一脚厉害,怕是伤了内腑,好在那时年轻,咬牙也熬了过来,只是年纪越大,越觉胸腔钝痛难忍,活着受罪,不如熬尽寿数投胎。趁现在还有余力,该交代的要说清楚了,以免留下遗憾:“唉,我刚遇见你的时候,那么小,只有我小臂长短,白生生讨喜的很。一转眼,你已经这样大了,我不求你回报,只望你心存善念,莫入歧途。”
“我晓得,叔你好好休息,我去山里挖些野参回来给你补身子,你肯定马上就能好起来。”小麻雀见他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深觉悲伤,不欲让他再提。
可老扁担听得屋外老鸹聒噪,怕是命不久矣,便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时限不多,你的身世该是交代清楚了。”
小麻雀把头一扭,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哼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我只有叔一个亲人,旁的我概不在意。”
“你在置气?唉,并非是你爹娘抛弃你,当时你躺在竹篮里,是一位姑娘带着一只大黑猫把你送到我面前,那姑娘说起来正是我的救命恩人。”老扁担说道,这些年,村里时常有嚼舌的妇人编排小麻雀的身世,也有不少无知幼童说着伤人的话,故而小麻雀觉得自己是被亲生爹娘抛弃,生出怨愤之心。
小麻雀一听,面上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语气却有些着急,询问:“那姑娘是我娘吗?”
老扁担呵呵一笑,气从嗓子眼挤出,像是漏风的竹筒。
“她样貌不像,但岁数…”老扁担思索片刻,才说道:“应该不是,那姑娘身手不凡,身边还有只厉害的黑猫相佐,你若是她亲生,她怎么也不可能轻飘飘的将你留给我。”
小麻雀神色立萎,很是失落。
老扁担见状说道:“我虽不认得你爹娘,但或许那姑娘认得。娃儿啊,人生在世,身世未明,终是遗憾,别看别人一直叫我老扁担,但我一直记着呢,我姓温,我一直牢记我的根儿呢!”
“叔,那我也姓温。”小麻雀不满的叫道。
老扁担呛咳出声,皱眉道:“瘟麻雀,不吉利!”
老扁担是希望小麻雀能在他过身后去找寻身世,若是他能寻到亲人,他也可瞑目了,他一生孤苦,临了有了小麻雀的陪伴,才生出几丝慰藉,他不愿意小麻雀走他的老路。
“娃儿,你还年轻,该去外头闯荡一番,不用守着这破旧的房子,”老扁担气短,说一句话要歇好久,他越发虚弱,眼皮子也越来越沉重。
“叔,你别说话了,我晓得,我都晓得。”小麻雀觉察到老扁担已处弥留之际,悲痛不已,呜咽求道。
“那姑娘…蒙着面,手上戴着…银,银铃镯,挥得一手好鞭子,”老扁担气息渐无,眼神空洞,胸腔再无起伏,握着少年的手也滑落在床榻上,双目阖上,安详去了。
“叔…”小麻雀伏身哭喊着。
老扁担身后事很是简易,一口木棺埋入土中,小麻雀掏不出立碑的银钱,他们太穷了。
小麻雀不欲留在榆树村,村头村尾到处都是有关老扁担的记忆,他决定听从老扁担的话,要去弄清自己的身世。但人海茫茫,去哪找那个身手不凡的姑娘。
他突然想到山凹凹里的鬼衙门,他从未想到老扁担口中光怪陆离的故事竟然都是真的,既如此,那什么鬼简肯定就藏在鬼衙门里。若是真有此物,他日那姑娘想起来了,说不定会去寻。即便不去寻,那似乎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打定主意后,小麻雀带着老扁担生前用来抬棺的竹竿防身,也为做纪念。
他将将入山,就见路边窜出来一位年纪轻轻扎着丸子头的道人。
“施主,请问太平村怎么走?”小道人看起来和他一样年纪,面容娟秀,白嫩的很。
小麻雀不由自主的想到老扁担口中的高矮道人,顿时生出警惕:“没听说过。”
话刚出口,小麻雀迟疑了一阵,老扁担是因为高道人那一脚落了疾患,这才病痛缠身而去,念及此,小麻雀眼中生出几丝怒火,语气却缓和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怎么去。”
小道人一听,面上一喜,兴奋的问道:“真的吗?那太好了,还望施主指点去向。”
小麻雀道:“我要去山里挖参,正好顺路,小师傅可以跟我同去。”
“好啊好啊,有人作伴,再好不过,”小道人笑得合不拢嘴。
一路上,小道人滔滔不绝。
“贫道姓陆名号长生,不知阁下尊称啊”小道人几步小跑,跟小麻雀并行。
“小麻雀!”
“好名字,好名字,麻雀施主,我今儿十七,您高寿啊?”小道人又问。
“我也十七,”小麻雀竭力忍住怒气,现下还不知道人功夫深浅,不能贸然出手,但太平村血井诡异,就让那些腐尸收拾这个话痨。
“哎呀,好巧好巧,我是二月份生的,施主你是几月份啊?”
小麻雀立时顿住脚步:“我不知道几月份生的,你还有完没完。”
“哎呀,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生辰呢?”小道人甚是差异。
小麻雀满腔怒火霎时歇了,十七载了,他从未在意过生辰,他一直躲避着探听自己的身世,这些都在提示他,曾是个被遗弃的小孩。
“我没有父母,不知道生辰有什么奇怪的。”小麻雀故作开朗。
小道人却安静了。原先他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现下他不言语,小麻雀才发现这夜色下的密林阴森诡异的很。
“算出来了,你的生辰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个好日子。”小道人突然开口道,手上还做着掐指捏决的架势。
“你真能算出来?”小麻雀挑眉质疑道。
小道人脖子一昂,信誓旦旦:“我自小在山门跟着师傅学艺,降魔除妖,堪舆卜卦信手拈来。”
呵,小麻雀内心不屑,他们就是一群妖道,也好意思说自己降魔除妖。
“那你再帮我算算我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家居何方。”小麻雀抱着膀子看着小道人脸色青红交替,突然觉得他也有几分清朗,只可惜走错了道。
“事关天机。”小道人见他揶揄自己,很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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