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

　　“你非要这么刻薄吗？”胡文辛不敢置信，他认知里的宋陈安总是温言软语的。
　　接过咖啡，一口喝掉半杯又冰又苦的东西，宋陈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下巴示意那一堆早餐，刻薄道，“下次再干这种事，小票记得分开打。”
　　胡文辛看着桌上早餐袋钉着的□□，一时无言。扭头看宋陈安上楼的背影，他才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那时候当着全校的面被骂成那个样子，他一个字都没说过，现在倒是伶牙俐齿了。
　　但此刻，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跟个男人过一辈子，不可能。
　　跟宋陈安分手，不甘心。
　　但他从没问过自己，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吗？
　　“应当是没有的。”宋陈安对着手机那头的司健宇说，“以前总觉得真诚能换来些什么，现在发现都是扯淡。真诚是最没用的东西，就像小孩玩蚂蚁那样，对方只是发现了你的顺从，夹带着产生的好奇，他们并不在意你的本质。”
　　他跟胡文辛认识是在司健宇组织的聚会上，说是朋友的朋友。胡文辛在二狗子似的一堆人里，显得极为稳重。大老爷们儿偶尔开的黄腔，即使勾着他的脖子往他耳朵里灌，他也避口不谈。
　　一来二去，宋陈安就觉得还行。虽然没有一见钟情的戏码，但稳重的人是极对他胃口的，想着反正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就试着相处下去。
　　之后发现，这人只要是在外面的场合都那一个样子，但他变脸的速度也确实超乎想象。甚至让宋陈安觉得，比起四川那块儿的专业人士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两个人几天没联系，没有任何交流，但有别人在的地方，胡文辛永远对他体贴入微，端茶倒水和嘘寒问暖齐头并进，细节做的极其到位，周边一众人总说宋陈安捡到宝了。
　　他不好解释，但总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也是两周前，他对胡文辛说完“改天”要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没忍住看了眼对方频频亮起的手机。头像是个姑娘，正方框里装着她的上半身，白花花丰满的胸脯像快要爆了的气球，发来消息问他今天的服务满不满意。
　　他当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在胡文辛家的玄关处坐着，打了两局游戏，击杀总数十八。
　　他也存着好奇心，用小号输入了那姑娘的微信号码添加了好友。对方刚开始很谨慎，解释了好久说朋友介绍的，准确地拿出了证据以后，对方才通过。
　　宋陈安了解到的是一家按摩店，那姑娘说以丝足为主，舌尖漫舞，亲密度很高。他当时咂了口烟，盯着床上扯鼾的胡文辛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把他叫醒问他爽不爽。
　　宋陈安那天还产生了一会儿自我怀疑，他想不会是跟他在一起了以后才觉得还是女人更有趣吧？可他在又看了胡文辛手机的几分钟后彻底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不仅有聊天记录，还有零钱账单。除了小笔支付，列表里同样价格的扫码商户引起了他的注意，偶尔与扫码时间差不了几分钟的转账，数额不大，但都足够暧昧，520和1314交替，还有不同时段的5200以及四个六和四个八都让宋陈安感觉有点可惜。
　　那个姑娘兴奋地夸赞胡文辛大方的时候，不禁让宋陈安想起了胡文辛他妈的黑眼圈。
　　看吧！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胡文辛真正的样子。
　　近半个月，他还保持着在别人面前对宋陈安好的样子，反正没有人会发现他的龌龊，下流，还有他的表里不一。
　　所以他才会对司健宇说“真诚都是扯淡”那种话，感情没有可以培养，可如果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要去发展，难道谁还会死缠烂打吗？
　　两个月短暂的恋爱结束了，宋陈安都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
　　他倒是为胡文辛的相亲对象担心，毕竟不是谁都有他这样提前发现绿帽的运气。想到这儿，就听司健宇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儿？”宋陈安问。
　　司健宇发了张航班截图过来，南城飞丽江。
　　岳尔被尤扬拉着坐在登机口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看着时钟最短的那根儿指着一，他实在扛不住打了司健宇一拳。
　　司少爷嬉皮笑脸地说，“出去玩儿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全乎了，还不满意啊！”
　　行吧！说不过。岳尔靠在尤扬肩膀上，张大嘴巴打着怎么也打不完的哈欠。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宋陈安嗓子黏腻，有一刹失重的感觉。
　　凌晨四点，飞机落地，三义机场一片灯火通明。一行四人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行至国内到达处，被大夏天只有几度的晚风吹了个激灵。
　　岳尔有点晕车，外面呼啦呼啦的风声顺着他打开的车窗缝隙一股脑地往里钻。三十来分钟后，汽车抵达了丽江古城。
　　北门坡的马路两边停满了车，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路口和巷子口连接着主路，像一棵躺倒了的粗壮的树长满了枝干。扒着护栏往远处看，能看到小半个丽江的点点灯光。
　　宋陈安就在这样的夜景里，爱上了这个小城。
　　他在中午十二点醒来，先去叫了隔壁同住一屋的尤扬和岳尔，又去二楼叫了那个非要单独开一间还是特大圆床带水的风流鬼。
　　风流鬼醒得很利索，看他迫不及待出门的样子，像是晚了一步自己看上的姑娘就要拜倒在别人的牛仔裤下。
　　还不止如此，岳尔看见他的时候直接嫌弃地退了一步，嘴上不饶人，“山炮似的，出个远门怎么变得这么庸俗。”又忍不住趁他不注意薅了他的脑袋，说，“你这发胶也neng得太厚了吧？”
　　司健宇学着他的咬字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多nen□□，晚上要塌。”
　　岳尔捏着手机，兴奋地回复着评论。他昨天半夜忍着困意在南城的登机口发了张四人的照片，配文“这把落地G港。”
　　有人说他不够意思，出门儿也不知道吱一声，这父子是做不成了。他激动起来打开聊天框就要开骂，没注意脚下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就这么在出行的第一天，崴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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