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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
“海上妖市?”宁乔复述了一遍。
陈生以为她没有听说过,立即解释道:“听说这海上妖市就在蓬莱诸岛东南的海域中,十年一开,届时海水会分开露出一条通道来,顺着通道往下走就能见到。”他说着兴奋起来,拍了下大腿,方才的狼狈也似乎清扫一空,继续道:“听说过海市蜃楼吗?那就是海上妖市在云上的投影,我听闻后实在心痒,给家人留了讯就上了前往海上妖市的船。”
说到这里,陈生脸上露出不虞失落之色:“可惜我在船上遇到了翠娘,本想救她出苦海,不料那妈妈是个黑心的刁妇,收了银子却将我丢下了船,万幸遇到你们,不然我真是冤死了也无处说理去。”
见宁乔脸上似有悲伤之意,他又不忍起来,安慰道:“其实我掉下船去也没有多久,就被你们救起来了,哦,也幸得一个婢女相救,才没有被那些打手系在我身上的石头累得坠下海底。”
宁乔附和道:“确实幸运。”她当年与姜敛之刚到登州地界时,也听说有海上妖市,一直说想来看看,可一来十年之期难遇,二来似总有杂事缠身,三来,她当时还是个附身在簪子上的簪灵,根本没法独自行动,这件事就被抛到了脑后,谁料之后……
不过今日她重得复生,不仅见到了海,还遇到了海上妖市的开启之期,也是个值得庆祝的幸运之日啊。
她忽然道:“陈兄,今日相逢就是有缘啊,喝不喝酒?”
宁乔拿起了身边那个酒坛,拔出塞子,仰面灌了两口。辛辣的烧酒一入喉,就呛得宁乔咳嗽了几声。对于她这样不擅酒的人来说,虽是掺了不少水,也实在是辣。
陈生被她的豪迈举动惊了一下,也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相逢即是有缘,老丈,有碗否?我要陪小妹喝上几碗才是。”
那老丈摇了摇头,从船舱里拿出两个碗,递给陈生。
陈生见他摇头,立即问道:“老丈要不要也来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老丈在这海上撑船几十载,想必也听说过海上妖市吧?与我们年轻人说一说?”
老丈笑呵呵道:“确实听说过,只不过船小浪大,自己去不得。去海上妖市的大船船资太贵!太贵!年轻时还想攒钱去见识见识,后来嘛,成了家,要养家糊口,便渐渐忘了这回事啦!只有脑袋里听来的一二传闻,比不得亲眼所见,就不与你们卖弄了。”
他从船舱里又取出一坛酒,道:“今日小老儿高兴,给你们尝尝这个。”他大方地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又取出一个褐底粗瓷的大碗,各自倒了一碗,吝啬道:“每人只一碗,剩下的我还要留着喝的。”
宁乔与陈生听完都笑着摇了摇头。
酒喝了半晚上,老丈与陈生都昏睡过去。小船停在海面上,随着风轻轻摇晃着。
宁乔仰头望向那漫天星辰,小腿浸在海里凉凉晃着,一边拿着酒坛往嘴里灌酒。老丈的酒已然喝完,她却仍不想清醒,又从乾坤袋里找出酒来接着喝。烈酒辛辣苦涩,一如她此时的感受。
她现在的身体里并无灵气,但灵脉运行的法子早已刻骨印髓,转上几圈,灵气即生,酒气便会消散。一边沉醉,一边清醒,往事一幕幕回放在脑海中,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待临到天亮,终于突出一口浊气,心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从今天起,走自己的路罢。她拿出了那枚与她附身的簪子一模一样的花簪,“扑通”一声扔进了海里。
此时,天光熹微,云霞自海面上升起,映出整片的绚丽。
过不多久,老丈率先清醒过来,见宁乔清醒着坐在乌篷边上看日出,着实诧异了一番,直道:“姑娘好酒量!好酒量!”又絮絮告罪自己昨日犯了酒瘾,这就把宁乔送回渡口。
陈生是直到回渡口时才被热闹喧哗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锤了锤被船板硌得生疼的腰,问宁乔之后有何打算。
宁乔道:“既然听说了海上妖市,当然要去瞧瞧的,陈兄可要同去?”
陈生眼睛一下亮了,彻底清醒过来,拍手道:“好极好极!”随即想到了什么,却又面露难色,道:“小妹不知,登船费用贵极,一人便要一百两银子,可惜我昨夜已将把全副身家都交给了那鸨母,如今已经身无分文了。小妹若是有银钱,不妨自己去瞧个热闹。”
宁乔心道:确实不便宜,怪不得划船的老丈之后再没想过要去。她看了这陈生一眼,见他眉目清明,只见懊恼之色,未见有何埋怨恶毒之语,便知这陈生虽然不是性情谨慎之人,却也不失侠义疏朗,倒是可以与之为伴。
她道:“这有何难,船资我帮陈兄出了,谁叫咱们有这萍水相逢的缘分呢?”
陈生惊讶道:“不料小妹竟还是个富婆,也是,小妹昨夜救我,有这般慈悲心肠,合该福报深厚,自当是个福禄齐全之人。好极好极,那为兄便在此谢过!”说完便行了一礼。
宁乔躲过半礼,又去问划船的老丈,果不其然见他脸上似有失落之意,便问道:“老丈可要同去?”
老丈怔然,停住了划船的动作,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我?”
宁乔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老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蓦地红了,却摇头道:“小老儿便不去了,还要划船呐!谢过姑娘好意了!”他顿了顿,嘱咐道:“听闻这海上妖市也不是全然太平,返回者十不存一,未有音讯,若是要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宁乔叹了口气,她见这老丈总有些熟悉之感,醒来时又在他船上,本想叫上老丈同去,也当了了这桩善缘。不过他既然不愿去,大约也有不愿去的理由,年轻时的心愿未必还是年老时的心愿,这也再正常不过。
陈生却有些疑惑老丈为何不去,拉着老丈絮絮问询起来,被老丈搪塞过去。又了一小会儿,船就到了渡口岸边,宁乔付了船资,双方就此告别。
渡口处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繁华。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往穿梭,船流如织,行人脚夫在岸边熙攘走动,交谈笑骂声不绝于耳。
陈生挤在宁乔身边,见她灵活穿梭在人群中,勉强跟在她耳边絮叨道:“小妹,你猜,划船的老丈为什么说返回者十不存一?”
他也不用等宁乔回应,便自顾自道:“是因为海上妖市里真的有妖,只仰赖龙宫管理妖市的秩序,一旦有管理不周之处,或是有恶妖不受规矩,人族便有性命之忧,不过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跟上宁乔继续道:“还因为妖市繁华,惊奇神异之物甚多,延年益寿也不在话下,听说人族生活其中,不需如此世艰辛,是以多有富贵之人留下,也有人在人世里贫穷艰苦,跑去做富贵之人的仆从,亦能留在那里生活。”
他又打了个喷嚏,总结道:“听起来多是人心诱惑,既有规矩束缚,倒没有太大危险。”
他只顾跟着宁乔穿过人群,等他意识过来时宁乔已经停在了一家药铺前,疑惑道:“咱们怎么来这里了?”
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宁乔道:“给你抓药。”
陈生:“啊?”
他刚想说自己没病,便又打了个喷嚏。此时他终于从海上妖市的兴奋劲里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昨夜沉海之后衣衫尽湿,幸亏正值夏日,天气炎热,他又饮了酒,身体燥热,是以一直没觉得冷,也就没将湿衣服换下来。现下衣裳虽然干了,身体却受了寒,一路上都在打喷嚏。
陈生:“小妹心细,我本想带你直接去宝芝商行的。”
宁乔昨夜心情郁郁,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也是今早听见这人打喷嚏,才记起来。
在药铺里抓了药,宁乔带陈生去了客栈,给了客栈小二一些银钱,请他把药煎了,又买了身成衣给陈生换上。好好吃过一顿饭后,两人便去了宝芝商行,付了两百两银子,登上了最后一艘前往海上妖市的大船。
宝芝商行的老板是个蓄着鼠须的中年人,一见陈生便惊奇道:“陈公子尚在人世,实在可喜可贺,这次可千万莫信那李鸨母的话了,她最是吃人不吐骨头。”
陈生不想他消息如此灵活,说起这桩事他便心头冒火:“那鸨母罔顾人命,收了我的钱不践诺也就罢了,竟然还趁着夜色行凶。花老板提醒我了,我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报官,花老板可否代劳?”
花老板笑道:“好说好说,这等恶人自当惩戒,只是这诉状嘛……”他捻了捻手指,陈生立即明白过来,这花老板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可偏偏他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
这时,一块银子被抛到了花老板怀里。花老板顿时喜笑颜开,衬得那两缕鼠须更加形象了:“好说好说,我这就着人安排,陈公子大可放心上船,等妖市一关,那李鸨母一回来,便会被抓去见官。”
解决了这桩事,宁乔与陈生各自在船上房间安顿下来。
大船在渡口停靠了一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郑重行过祭祀礼后,大船就起锚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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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