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卿

　　风浅浅掠过耳畔，今天的阳光暖而不烈，相比前几天的升温，清凉舒适了许多。
　　已经周五了，沈卿神态却有些疲惫，眼下的黑眼圈变的更重了些。昨夜回到家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总是平静不下来，接近凌晨三四点才打了个盹。
　　昨夜又麻烦北淮把自己送回家，为了报答他，起的比平常更早了些，让沈平年多做了一份早饭。
　　沈卿拖着疲惫身子快步走到班上，环视一周，她是第一个到了班上，悄悄地把早饭放进了他的抽屉里。
　　害怕被别人看见，再传到盛楠耳朵里就麻烦了。
　　沈卿整理出书本，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待着北淮的到来。
　　别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进了班，早读时，沈卿目光总是投向班门口。盼来盼去，还是等不到那个人。
　　早读结束了，旁边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沈卿瞄了一眼抽屉的早饭，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从贺然那里听到了北淮请假的消息，果然一天下来，北淮没有出现，手机上面也没有联系，沈卿和往常一样好好上课，对于盛楠依旧不搭理。
　　放学时候，等所有人都走了，沈卿把早上准备好的早饭扔进了垃圾桶。
　　不同往常那样坐公交，换乘地铁，有了昨天的事情，沈卿走在路上也变得小心起来。
　　忆起昨天北淮说过话
　　“有危险打他电话”
　　沈卿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当真，和他只不过是认识两天的同学。
　　却是她进入高中这段时间里唯一在她身边的朋友。
　　她坐在地铁上沉思着，想出了神，做过了两站，只好下地铁去做回去的地铁。
　　一对男女从身前经过时，沈卿情不自禁地看着他们走的方向。
　　是北淮…
　　心里的石头重重砸下，失落感一点一点袭来。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只不过是帮了几回，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不清不楚了。
　　到家门口，收起一天的不愉快，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爸，我回来了！”
　　“卿卿回来啦”
　　沈卿放下书包，走进了厨房也帮起沈平年。
　　“明天就周末了，有什么计划吗？”
　　沈卿洗菜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笑了笑：“学习呗，我可要考京大的”
　　沈平年：“学习固然重要，但还是要放松放松。”
　　沈卿：“我喜欢宅在家里”
　　沈平年：“今年啊都没看过你和朋友出去玩”
　　沈卿突然有些心虚，编造谎言：“都有各自事情。”
　　她害怕爸爸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朋友。
　　“明天出去找朋友出去逛逛，女孩不都是喜欢逛街吗，换季了，买几件衣服回来了。”
　　“我的衣服够穿了。”
　　“这孩子让你出去买衣服你还不乐意。”
　　“好好好，我去”
　　答应下来就有些头疼了，算了明天去买几件衣服就回来吧。
　　吃完晚饭，沈卿便回了房间，看了眼手机却没有解锁，把手机丢在了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打开书包拿出作业写着。
　　…
　　望着极其富贵体面的房子，却是北淮一步也不愿踏进的地方。
　　一旁的女人脸上忧愁满面，劝说的口吻：“进去之后，你和他好好讲话，别惹他生气了。”
　　少年不语，随着女人走进这栋别墅里。
　　北施泰坐在沙发正中央，脸色沉得让人不寒而栗，极力压抑着气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女人笑着开口：“爸，我们回来了”
　　北施泰冷言回了一声“嗯”
　　客厅的几个保姆管家也自觉的回了房间，这个家只剩下空有表面的虚壳，人心早就散了。
　　过了许久，才抬眼看了北淮，厉声问道：“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回来？”
　　“不想回来”
　　这眼看争吵一触即发，许昌然连忙开口“爸，阿淮刚回来，让他好好歇歇吧。”说着便想把带着北淮回房间。
　　北施泰却不理会，依旧冷冷地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北淮对这番冷言倒是不屑，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惧：“听不懂我刚刚说的？”
　　许昌然拽了拽北淮，却依旧拦不住着对父子唇枪舌剑，次次见面，那里是父子，分明是仇人相见。
　　“逆子！”一声嘶吼，再也压不住怒气。
　　许昌然上前挡在了北淮的身前，声音微颤：“爸！”眼框中打转着眼泪。
　　北施泰看了一眼许昌然，背过身去，努力抑制住心中怒气，冷声：“你为什么又要去找肖乔的麻烦？”
　　北淮眼中瞬间染上一片厌恶，不屑一笑质问道：“你问我，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北施泰逃避开他的问题，吩咐道：“现在人在医院了，你明天给我去道歉”
　　许昌然：“什么？”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凭什么要北淮道歉。
　　北施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许昌然一眼：“北淮就是被你惯的！”
　　“北施泰，有气冲着我撒！”
　　北淮不再压抑着怒气历声呵斥着，他幽深地眸底浮出更浓的厌恶与恨意。
　　他语音非常地肯定，一字一句道：“他—肖乔不配！”
　　说完只身离开了
　　许昌然眼里噙着泪水，为北淮愤愤不平道：“爸，今天是江航景的忌日，何况今天明明是肖乔自己先招惹地阿淮，凭什么要阿淮道歉。”
　　说完了连忙去追赶北淮。
　　留下北施泰一人，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烦闷不安。
　　北淮看着许昌然拍打着车窗户，不予理会开口道：“师傅直接走”
　　这一家到底是好是坏，他不知道，自己是好还是坏，他也不知道。
　　他又和往常一般，坐在人工湖的台阶上，吹着冷风，看着人来人往，内心深处涌动着难以扼制地失落感，似一个人落进了深渊里，毫无生机可言，倍感孤独。
　　他习惯性看看自己左边的位置，过往云烟如电影般在脑海里展开，只觉得心中越发的苦涩。
　　北淮又痴痴地坐在原地许久，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肯离去。
　　他到了附近的一家面馆，他是这家店的第一个客人。
　　“小伙子来的挺早，看看你要点什么”
　　北淮看了眼菜单：“一碗牛肉拉面”
　　付了钱，沈平年走进后厨。
　　他刚坐下，清脆悦耳声音传来，“北淮！”
　　抬头看去，眉头微微皱起：“沈卿”
　　沈卿从后厨走出来，去前台帮忙，她看道北淮的身影也有些惊喜。
　　北淮：“你也来吃早饭？”
　　沈卿摇摇头：“这是我爸的店，我过来帮帮忙。”
　　沈卿看了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泛着乌青，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十分，“你一晚上没睡吧”
　　北淮微笑着点点头，沈卿：“你等我一下。”说完又匆匆进了后厨。
　　“爸，爸，爸”
　　沈平年看着她急忙的模样，“急忙忙地喊爸干嘛？”
　　沈卿看着还在下的面条，“爸，这碗面，我来做吧！”
　　看着沈卿一副殷勤的样子，问道：“都快好了，你来干什么？”
　　“这碗是我同学的，我想给他多加点肉。”
　　一听是宝贝女儿同学，立刻领意道:“行行行，你来做。”
　　片刻后，沈卿端着面条放在了他的桌上，店里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其他客人“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冲着他甜甜一笑，说完，便去了前台。
　　北淮低头看向碗里的面，牛肉整整占了半碗，肉比自己以前吃的牛肉拉面多了几倍，便明白了她让等的意思，他望向站在前台的身影，会心一笑。
　　店里的人流越来越多，沈卿去收拾的北淮那桌时，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在碗下压着20元的钞票。
　　沈卿默默地收了起来，自己掏出了20元放进了收银里。
　　到了下午，沈卿还是被沈平年催着出门。
　　她独自一个人走进商场，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衣服什么的平时也不缺，沈平年也经常买衣服给她。
　　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最后买了几件衣服，看着时间早，买了杯奶茶，打算看个电影就回家。
　　去了五楼的电影院，准备购票时，一人挡在她面前，笑着说：“你也来看电影啊”
　　沈卿脸色突然一沉，转头就走，盛楠拽住她的手臂道：“聊几句都不行吗？”
　　沈卿用力想挣脱开，可耐不住他拽的紧紧的。“我不想和你聊”
　　盛楠有些恳求地语气：“就几句”
　　“你先放开我！”
　　盛楠这才把手慢慢松开，沈卿手臂上印出红色的手指印。
　　一个女孩走了上来，环着盛楠的手臂，目光有些挑衅地看着沈卿，浑身散发着盛楠是她的气势道，可仔细打量沈卿，心中有些微微颤抖：“阿楠，这是谁呀？”
　　沈卿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觉得面貌眼熟，可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盛楠看了眼沈卿，硬生生地从谢桐怀里抽出手臂。
　　盛楠：“你先过去等我。”
　　谢桐原本还想赖在他身边，可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表情，就只好乖乖地回到原地。
　　盛楠温声道：“你一个人来的？”
　　沈卿：“和你没关系。”
　　盛楠笑容不减：“沈卿，我为上次的事情抱歉，不应该跟踪你的。”
　　沈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事的话，我走了”
　　盛楠：“沈卿离北淮远点吧”
　　沈卿冷冷地看了他眼，簇着眉头道：“我离他远点，离你近点？”
　　说完就转身离开，盛楠继续道：“你知道他昨天为什么没有上课吗？”
　　沈卿走到楼梯口时，骤然停下脚步，愣了一下，盛楠的话自己怎么敢相信的，又继续走了。
　　“他昨天差点就杀人了！”
　　盛楠见她不打算停下来，一个箭步上前去拦住她的去路，神情有些紧张。
　　沈卿怔了怔，不知怎地，心中一凛，回忆起他清晨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
　　盛楠：“人现在还在朝阳医院，叫肖乔，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沈卿抿了抿嘴唇：“他自己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和你也没有关系。”
　　盛楠愣在原地，不管自己怎么去做已经改变不了自己在她心里讨厌的模样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子沉了下来，又转身走向谢桐。
　　谢桐冲着他傻傻笑了笑，看不出半点难过的模样。“阿楠，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看着这张同沈卿相似的脸庞，他嘴角又挂出了一抹笑，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小脸，笑道：“好”
　　回到家里，放下买的衣服，脑海满是盛楠说的话，“朝阳医院，肖乔，差点死了”
　　坐在沙发上，一下子脑子里乱七八糟，就算是真的，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二十元的钞票，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她还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就去看一眼…
　　路上内心还是犹豫挣扎，车到了医院门口，沈卿犹豫再三还是踏进了医院的大门。
　　“姐姐，这边也没有一个叫肖乔的，打架进来的。”
　　“在302，单独的病房。”
　　“谢谢姐姐”
　　护士看着离去的背影，感叹道这肖乔的人缘真好，断了一条腿，早上来了一拨人来看他，刚刚又来了一男一女，现在又来了个姑娘。
　　沈卿走到病房门口，门是打开的，装着路过的模样看了看里面的样子。
　　床上的人被一高大的身影挡住模样，身旁还站了一个女人。她心中蓦然一紧，是北淮，还有昨天和他一起的女人。
　　心中直骂自己蠢，过来做什么，自己什么身份。
　　她低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还是不要自讨无趣了，起身离开。
　　刚走不远，只听见背后传来争吵地声音，回头看去是302病房传来的声音，心中不安越发的浓烈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也匆忙赶去，沈卿也跟在身后。
　　“你是那个最不配提他的人！”
　　看着平常如月亮般深沉的少年，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怒气，面色狰狞，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发红地双眼死死地盯着病房上的人。
　　许昌然紧紧抱住北淮，拦着他不让他靠近，如果再出什么事情。
　　“阿淮，阿淮，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北淮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推开许昌然，怒吼道：“你要我怎么冷静，他弄死航景的时候冷静过吗！”
　　许昌然摔倒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许“阿淮，不要做傻事，爸爸他不会饶了你的。”
　　护士门都围住了病房，医院的保安进了病房，沈卿看着眼前的场景，为之震撼，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
　　许昌然也被护士扶了起来，上前去挡在肖乔病床前。
　　病床的肖乔脸色从惊恐变为了得意地模样。
　　北淮怒气不减，依旧冲上去，却被保安死死拦住，他恨肖乔，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只有一身蛮力却还不能给他报仇。
　　门口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沈卿吆喝着驱赶门口看热闹的人，关上病房门。
　　她眉毛拧成一团，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北淮如泄了气的气球，他似自嘲般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的味道。
　　他脸上的怒气散去，拳头慢慢地松下，褪去狰狞之色，面孔呆滞，毫无表情，一张神情麻木的脸上，僵硬地笑了笑。
　　保安趁着这时把他按倒在地上，北淮闭上眼睛，绝望得像是掉在深渊里。
　　沈卿箭步冲上去前用力狠狠推开压着他的保安，不知何时眼里满是泪水，嘶喊着：“放开，放开北淮！”
　　北淮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看向沈卿闪过丝丝震惊。
　　沈卿被保安推攘到地上，北淮挣脱开保安的束缚，连忙去扶起摔在地上的沈卿。
　　沈卿拽着他的手臂，急忙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害怕，那些保安又追上来。
　　许昌然一时间看愣了眼，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轻轻垂下眼眸，嘴唇依旧有些苍白。
　　她只觉得自己是为他好，没有想过他想要什么，这和北施泰又有什么区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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