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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的故事
在故事的世界中进入故事中的世界,应该是——可以的吧。就像在睡梦中做梦一样。倘若如此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一层层地深入呢?在《课间》中,用见证之剑进入别的世界,然后再进入,再进入……会不会有一个循环呢?同一本书会不会出现在不同的层次呢?有没有可能,找到一本书,它讲述的故事与姥姥有关,与“白露”有关?
一瞬间,诸如以上的想法一齐迸发在我的大脑中。我意识到了证明薇咲并非虚构的方法了,听上去有点怪,却无比有力——证明我也是虚构的。
只要证明了我是虚构的,就能证明一切都不是虚构的了。
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一层之间寻觅,找到一本书,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然后检查发现那扇门恰恰是通往我的“世界”的。
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要读一下吗?”
……
“白露?要读一下吗?”
薇咲这样问着我,我回过神来,然后连连点头:“当然,最好还是……”
“或者我讲给你听?”
诱人的提议,我好像无法拒绝:“你不嫌麻烦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我觉得是我在麻烦你才对。”
“我住在你家,怎么想都是麻烦你吧。”
“但是是你在满足我的要求啊。”
“可是讲故事很麻烦的。”
“一点都不麻烦,这是我的请求,而且,我……挺喜欢讲故事的。”
我笑着,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嫌麻烦的话。”
“不会的啦……那就吃过饭后,在我的房间里?”
我点头。
蹭饭的时候——
薇咲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收好她的碗筷:“我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爸爸问女儿。
“讲故事。”
“对,讲故事。”薇咲说着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看着男人疑惑的表情,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饭,然后解释道,声音很小:“就是讲一个故事,叫作《瑞秋与魔法王国》,薇咲要讲给我听。”
“现在年轻人之间流行这样的活动吗?”
“很复杂……”
“魔法?”
“大概吧。”我回答。
“告诉我是没有问题的,你既然信任咲咲,也可以信任我的。”
我也没什么需要向他隐瞒的:“我的魔法可以协助我进入故事中的世界,薇咲想和我一起去见证那本书未完成叙述的结局。”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的脸应该像是火山喷发一样,迅速地红透了吧。“咳、咳、咳……”我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地连连咳嗽了起来。几秒过后,我竭力恢复平静,然后佯装什么事都没有,问道(演技一定很差):
“为什么会这么想?”
“果然不是吗?我本来只是猜猜的。”
我发觉自己的行为已经算是默认了,现在再否认的话恐怕没人会相信。我下意识地瞥了薇咲的房间一眼,嘴中支支吾吾地念叨着:“呃,算……”
薇咲的爸爸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咲咲看出来了吗?”
本来我认为是没有的,但此时此刻,又有点不确定了,我居然有点恐惧了。是不是说,在听说了我的魔法后,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我来自别的世界呢?可是我告诉了薇咲自己来自隔壁班,也表明了自己的确知晓她们班的人和事,应该是没问题的才对。
“没关系的,告诉她也没有问题。如果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那么咲咲也一定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吧。”薇咲的爸爸向我说道。
“不是的,我会证明的。”
我像是在和什么人较劲一样。
这时薇咲突然拉开了门,像个精灵一样把头探出门框看着我:“我等不及了,白露。”
看来她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一边僵硬地站起了身,一边说道:“来了。”
“别闯祸啊。”爸爸叮嘱道。
“知道了啦。”薇咲笑着回应。
“有关魔法,你是怎么认为的呢?对于瑞秋来说,魔法只是存在于故事中的东西。如果真的有魔法,学校的老师应该是会告诉她的……”
我和薇咲肩并着肩坐在床头,她将书本摊开在大腿上,声情并茂地向我读着。故事不算太长,我和她一边读,一边吐着槽,两个多小时匆匆就过去了。
简单地说——瑞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小学年纪的女孩,放暑假的某一天,她不小心跌入了一个到处都是魔法的世界。在那里,魔法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自三个大小不一的湖泊。每一个湖泊都被人们利用并分别建立起了独立的国家。国家虽然不同,但魔法是共通的。三个湖泊的魔力正是因为不断交流才愈发强盛。本来,一切安好,直到有一天,拥有着最大湖泊的国家的国王突然将本国与别国隔离开了,因为他认为他们的湖泊最大,魔法积累的最多,与别国的交往只会污染浪费他们的魔法。可是,魔法不应该是停滞的,封锁后没过多久,树木花草就开始大批死亡,湖泊中的魔法反而开始迅速地衰减。这个国家需要外来的魔法,可国王却不肯接受,万般无奈下,国民只能偷偷地与外界交换魔法。
瑞秋就是因此被人召唤跌入那个世界的。她的身上也有着魔法,是完全不同于三个湖泊的魔法。在好奇地参观这个世界的同时,她的魔力也在悄悄地改变着周遭——花朵重新绽放,树亦恢复青葱。瑞秋就像一剂药剂,将这个国家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得知此事的国王大为震惊,下令要抓捕将瑞秋带过来的法师们。法师们孤注一掷,一边躲避追捕,一边带领着瑞秋前往位于国家中心的湖泊,想要彻底净化早已迂腐的魔法,并让国王幡然悔悟。没想到的是,瑞秋的魔力仅仅是刚刚接触湖泊,湖泊便产生了变化,糟糕的变化——湖面生出了无数的黑色泡沫,泡沫越涨越高,越涨越高,然后浸没岸边,浸没城市,浸没整个国家。很快,黑色便填满了全部的空气与土地,在它的浸润下,花朵又重新凋零……
“我有点等不及了。”我由衷地说道。这个故事足够精彩,足够让人去期盼它的结局。在最后,瑞秋似乎被封印起来了,而那些“黑色泡沫”让整个国家都变得不宜生存,国民们纷纷出逃。黑色、吞噬……这两个关键词很难不让我联想到姥姥口中那个令人绝望的东西。会是同一个吗?应该是有这种可能的。我意识到,由于见证之剑的存在,我已经会产生跨度超大的联想了。就好比身边发生了命案,我向警方推理称凶手是来自书架上的一个连环杀人魔……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也是!”薇咲使劲地点点头,“我本来是想明天再……”
“可是现在根本不可能睡着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薇咲也的确点了点头。
于是我提议:“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可以吗?”
“你愿意就行。”
“爱死你了!”
这四个字让我无比高兴,仔细回想,应该是没什么人对我这么说过的。薇咲倒是毫无自觉,在我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中的时候,她只是戴上了巫师帽,拿起了仅仅只有装饰作用的魔杖。
“准备地很快啊,粉红魔法师。”我调侃道,然后从戒指中拔出了泛着金色光芒的见证之剑。
“我只是——太激动了,谢谢。”薇咲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她惊慌的样子让我感到好笑,同时又莫名其妙,她真的很紧张吧。
“我的名字呢。”我接过了《瑞秋与魔法王国》,然后提剑做出要刺的动作。
“那是一个好名字,但是用来彼此称呼会不会有点中二呢?”
我调侃道:“的确是这样呢,魔法师小姐。”
薇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我的剑尖已经碰到了书页上,我咽了口唾沫,心中忐忑不安,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我刺了下去。像是被见证之剑的光感染了一样,书的“伤口”处也开始迸射出白色光芒。光芒愈来愈强烈,变得像是一团璀璨的雾。
薇咲呆呆地盯着它,而我则是长舒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是可以的。
“太酷了……”薇咲喃喃道。
“我吗?”我冲着她颇为自豪地笑着。
“你,还有你的魔法。”
我将剑收了回去,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薇咲愣了一下,然后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先吗?那好吧,我先……”
“等一下。”我突然意识到这太不妥了,对面是些什么还是个未知数,就这样让她过去也太不安全了,不行不行,所以,“还是我来吧,我有经验。”
于是我在白色的光晕前站好,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然后吞了口唾沫迈腿跨了进去。没有坚实的地面,像是踩楼梯踩空了一样,我摔了进去。
“白……”薇咲的尖叫声并没有传到门的另一边。
“啊!”又是向下坠落,我废物般的双手这回什么也没有抓住。
大概有三米高吧,下面是草地。我的大脑在短暂的时间里只确认了这两件事,然后就控制着我的身体将眼皮闭上了。在一片漆黑中,我等待着剧痛的传来——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不太对,三米可不至于摔这么久,我困惑地睁开眼睛——
感谢薇咲。
一瞬间,我的全部情感浓缩成了这四个字。身体泛着粉色的光,我悬浮在了空中,鼻尖几乎紧贴着一株小草。突然,小草被压扁了,我摔了下去,但是这点距离算什么。
我站起身,然后拍拍衣服,仰头看着门的另一端:
薇咲像是被粉色的火焰点燃了一样,在空中放出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向下飘向我,我张开双臂接住了她,不过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的吧。
“你不是个魔法师。”
“嗯?”薇咲本来在看着脚下的草地,这时又把目光放到我身上。
“你应该是个仙女,改名吧,粉色仙女。”
薇咲的脸红速度快过了嘴角的上扬速度:“不好听。”
“非常感谢。”我补充道。
薇咲将她的帽子扶正,然后望着前方:“我们就这样过来了?”
前方是一条宽阔但浅浅的河流,叮淙的声音十分的悦耳。河的对岸是一片森林,隐约地还能看到袅袅的炊烟,看上去是有人住的样子。
我答,虽然我并不清楚:“理论上来讲是这个样子的。”
薇咲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冰凉的花瓣,片刻后,问我道:“这些都是你的魔法创造出来的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嗯……对。”
现在的我只能这么回答。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女孩,她的头微微偏转,似乎是瞥了我一眼,但马上又转回去了。
“也是呢。”薇咲说,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不安充斥了我的胸腔,这种感觉比期末考了个个位数还要让我焦虑。薇咲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吧,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才对……
我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薇咲,我其实……”
没想到的是,她突然两眼放光地看着我:“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随随便便地干预这个世界了呢?呃——对不起——你刚刚要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干预?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瑞秋救出来。”
“做不到的。”
这四个字源自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
我和薇咲同时惊诧地扭过头去,本来是想确认来者何人,没想却看见了让人无暇顾及其它任何事物的一幕:身后也是一片森林,但是森林的上方却露出了堆向天际的黑色的泡沫……
说出那句话的是一个少年,他正举着一个魔杖一样的东西对着我们。
“我看见了,你们从天上掉了下来,像是当时的瑞秋一样,你们说要救她,怎么可能会有办法,我们对那些黑色一无所知。”
“塔桑尼?”薇咲道。她口中的名字所代表的是书中瑞秋在魔法王国结识的好朋友。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塔桑尼的杖尖闪烁着火光。
薇咲和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是下一秒,我就意识到没什么好怕的,姑且不说对方只是个小男孩,就算真的是个魔法师,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力量,毕竟魔力的源头已经被污染了。
这样想着,我把手放下了,然后从戒指中拔出见证之剑。我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挑衅,太愚蠢了——只见一道火光直冲我的鼻尖,我的手害怕地抖了一下,剑柄差点就掉出了手心。幸好火光没有伤害到我,薇咲的粉色光芒化解掉了我的危机。
男孩立刻发觉我的威胁远低于薇咲,于是将魔杖直直地指向她。
“你也听到了,我们是好人,是来救瑞秋的。呃……我是粉红魔法师,这位是见证之人。”薇咲自我介绍道,我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算了,看上去我也打不过你们。”男孩放下了魔杖,“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这么做。”
“瑞秋被封印几天了?”我问,但男孩不理睬我,正如我不理睬他一样,自顾自地说着。
“虽然你的魔力并非来源于此,即使污染发生后,也依然很充足,但是别忘了,正是外来的魔力才导致了污染。”
“那不就成死局了嘛。”我不合时宜地吐槽道,男孩依旧不理我。
“回去吧,别让情况更加恶化了。”
这时薇咲突然俯下了身子,将视线与男孩的目光平齐:“但是这并不是你内心的想法对吧?你其实是想去救她的——你希望我们拒绝你的好意对不对。”
男孩低下了头,沉默了,这代表他承认了。
薇咲的善解人意并不是那么值得惊叹的事,我告诉自己,她只是恰巧记住了书中有关塔桑尼的描写罢了——是这样的对吧,我仍仿佛看到了她背后的一对天使般的翅膀。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拒绝。”薇咲继续道。
“对啊,不然我们就白来了。”我耸耸肩。
塔桑尼依旧是低着头,他似乎很犹豫:“你们可以进去,但是,我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的——如果有危险的话,就去那边的森林找我们……”
“谢谢你,我保证我们会尽己所能的。”薇咲说道。
“瑞秋被封印几天了?”我又问。
“三天。”男孩终于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知道了。”我说着,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并没有找出规律,有关穿越后所处时间线的规律。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已经是第一部的结局之后了。
大体就是这样,告别男孩后,我和薇咲便动身前往黑色的泡沫。
越是靠近,就越是感到诡异且震撼。参天的黑色宛如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空间,也罩住了时间,罩住了温度,也罩住了生命。如果这个就是姥姥口中的东西的话,我大概也就理解了她为什么直接跑掉了。
“魔法师,我有点害怕了。”我想稍微活跃下气氛以减轻不安的情绪。
“我也是啊,越近越可怕啊。”薇咲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这么想着,我强行拆掉了心中的退堂鼓,然后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没事的,有危险了直接回到书外面就是了。”
“也是啊。”女孩轻轻说着。气温的确是变低了,说话时已经会哈出白气了。
终于,黑色近在眼前。像是一堵通天的墙,黑色颇具威严地竖立在我们面前。它的内部尽是泡沫,泡沫不是静止的,而是在彼此的推挤中缓慢地移动着。近处,虽是黑色,但泡沫是透明的,所以景色清晰——枯死的树木,花草等,凄惨地沉浸其中。至于远处,则像是被黑幕罩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有点儿想跑了呢……”我喃喃道。远方的“黑雾”中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直勾勾的,让我心里发毛。
“童话,其实,挺残酷的呢……”薇咲道。
对啊,明明是童话,但是角色们要面对的也太骇人了吧。我弯下腰,随手抓起一颗石子,然后丢进了泡沫中——和丢进空气里没什么两样,石子弹了两下后便停下不动了。也许——没那么危险?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歪头看着薇咲,她戴着帽子,我难以看清她的表情,只是大概地看出她的目光正紧锁在刚刚的石头上。
“我?我不知道。”
“呃,”我将见证之剑缓缓地插进泡沫之中,同样的,也像是插进了空气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也许,我们可以——扭头快跑。”
看上去倒不是很危险。我琢磨着,然后平举右臂,一毫一毫地将指尖探向黑色,就快要到了,我的脑袋里已经被咚咚的打雷一般的心跳声填满了,手也开发抖,胳膊莫名变酸,力量几乎一瞬间便流失了。明明是我自己要尝试的,我却无比希望有人能拉住我——
薇咲这么做了。
“白露。”她应该也很紧张吧,声音在发颤,“要不——让我来……”
“白露!”
我不知怎么回事,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黑色之中了。我冲了进去,挣脱了薇咲的手冲了进去,现在呢,算是运气好吧,我还活着。眼前,头顶,身后,脚下,到处都是泡沫,神奇的是,它们仿佛只是幻影,于我没有丝毫影响,我甚至还能正常地呼吸。
“你在干什么?”薇咲下一秒便来到了我的面前,“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如果,如果说,有事的话,该怎么办?”
女孩急冲冲地质问我,她将帽子脱了下来,似乎是叫我看着她的眼睛正面回答问题。
“不会有下次了。”我避开了她的目光。
“要是有下次的话,你可能,想要有下下次都不一定呢!”
“对不起啊,我只是——突然就来劲了——你快看。”我确实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头脑发热冲了进来,本来还在编织语言表示歉意,突然,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正如《瑞秋与魔法王园》中所描述的那样:当时的瑞秋,现在的薇咲,在来到这里后,周围枯萎的植物几乎在一瞬间恢复了活力,为漆黑的背景添上了让人温暖的彩色。
“哇哦——”薇咲看呆了,她的双手正燃着粉色的光。
“你还好吗?”我焦急地看向她,如果是她的魔力正在被抽走,我就现在立刻马上拉着她离开这里。
薇咲开口了:“我,没什么事。不是那样的,它们不是用我的魔力恢复的,我只是,激活了这里本有的魔力,就像是继电器一样。”
我松了口气,眺望着依旧未知的远方,道:“接下来呢?”
“我可能没办法救这个国家,但我或许可以救下瑞秋。”薇咲熄掉了光,然后攥起拳头,“毕竟,我好像答应他了。”
“保证了,也不一定真的能兑现呦。”我道,“不过无妨了,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试一试吧。”
我和薇咲并排走着。接近她的植被纷纷焕发生机,远离她的则又重回枯死的状态。一路上,我们就像是在黑白电影中被彩色的聚光灯照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白露。”
“嗯?”
“你的姥姥不是会魔法吗?”
“她是个老巫婆。”
“那你有尝试过吗?”
“我不行的。”
“为什么,你不是可以使用见证之剑吗?”
“每个人都可以使用见证之剑。”
“你没有尝试过吧。”
“可以这么说,但我其实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尝试。”
“我来教你吧!”
“没有用的,这种事靠天赋的——我妈也不会啊……”
“你感受一下——试一试嘛——来,深呼吸(‘第一步永远是深呼吸吗?’),然后去感受自己的身体,感觉一下,除了你的五官,除了你的四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连接着你,你是可以去操控的?”
“不行的啦,我要有这天赋,不至于这个岁数还没发现。”
“多试试,哈哈,有可能哪一天就成功了。”
“等你找到更具体可行的方法再来教我吧。”
“哼哼,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是谁教给你的。”
“我的记忆时好时坏,背课文就永远记不住——这个嘛,只能说尽力了。”
“尽全力哦。”
“嘿嘿,如果我忘记了的话,你可要记得提醒我。”
“……”
“一定要哦。”
“白露。”
“嗯?”
“这些泡泡,就只是幻象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即使是在游戏里也没有。我不是很想去细想,因为感觉——有点恶心,就像溺进了深海,却还能呼吸。太怪了……”
“这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我以为会——更黑一点的。”
“泡泡吗?”
“对。”
“那就有点像我姥姥提到的东西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不是毁灭了世界吗?”
“可能,大概。”
“很危险的吧。”
“一定吧。”
“那你还去。”
“我们现在在干的事情难道不危险吗?”
“是有一点啦,但是——”
“我可不害怕哦。在我以往的十几年里,我时不时就会想着看看故事——以外的世界,好不容易,我的世界和别的世界连接起来了,现在可没有放弃的道理。”
“而且呀。”我接着道,“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或许,那个黑色的东西毁灭了世界后,吃光了所有的东西,最后没有食物饿死了,又或者,它的力量足以像见证之剑一样打开世界与世界的通道,现在正在马不停蹄地毁灭其它世界,还有可能,其它早就被某个人,被某种力量制服了,或许世界根本没有毁灭。我姥姥虽然那么说了,但她其实也只是猜测,毕竟她早早地就逃走了,根本就没看到事情的结果,你说对吧?”
“嗯。”
“从前,我受困于各种限制,我的生活几乎像是在一个塑形器里进行的。我的一举一动,也许是出于我的个人意愿,但这个意愿有太多的限制了,限制的数量多到让我怀疑,个人意愿还能叫个人意愿么……其实,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别无选择吧。但是,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吧,因为见证之剑,我的选择甚至可以触及我的想象力了。”
“嗯……”
“更何况,我还有你可以一起——”我回头看向薇咲。现在的我们,身处在林中的一片空地。因为薇咲的魔力,四周枯死的花奇迹般地复苏了。女孩站在我身后,站在花海中,站在黑色的泡沫里,低着头。隔着黑色,我看不大清,但我很确定,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刚刚说的是不是太过忘我了,是说错了什么话吗?就算没说错话又如何,我是不是一直在骗自己呢?以为自己可以在一切发生之前就阻止它?薇咲,是不是最开始就知道了呢?
“不是的。”我开口,即使她还什么都没有说,“我可以保证。”
薇咲抬起了头,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道:“我果然还是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魔法搭建的舞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于解释,之前薇咲问我这个地方是不是我的魔法所创造出来的时候,我回答了“是”。我当然是斟酌了的,但现在明显是起了反效果。
“白露。”女孩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的声音在颤抖。
“其实你也不知道答案吧。”薇咲道,“你想要保护我,我知道,你的希望这个世界,我的世界,或许还有我,是真实存在的。但其实,你也不确定对不对。”
“我可以证明的,我保证……”我突然说不出话了,如果,薇咲说的是对的呢?如果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如果,我想证明的只是个伪命题呢?我的保证,并不能兑现,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没关系的。你别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你,也不是在埋怨什么。只是——我说不上来,感觉挺奇怪的,我的回忆,我的情感,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我当然愿意相信都是真的……”
不,不,不,别这样。我会证明的,肯定是我想的那样的,才不是什么虚构的,才不是我的魔法,才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薇咲……”
“嗯?”她看着我。
“现在可能还没有结果,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是没法承诺什么,因为我不一定能实现诺言。但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还有事情可以去做,我是想了很久的,我有一个想法……”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啦。”
“我要实现这个想法。”
“哈哈,我倒是有点想知道我是来自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会的。”
“白露。”
“我们可以一起,请和我一起吧……你可以……来吗?”
“白露?!”
薇咲的样子有点怪,她一改之前的阴郁,突然瞪大眼睛抬头看着我后方的天空,同时,两只手冒出了粉红色的光,光芒一直漫延到她的魔杖上,然后,光束于杖尖飞出。我诧异地回过头去,看见粉光击打在了天空中一根漆黑的龙卷风般柱子上。柱子是由无数黑色泡沫压缩聚合而成的,它像蚯蚓一样扭曲着,然后急速地向我和薇咲俯冲过来,宛如一头觅食的野兽。粉色的光芒像是虫子撞了上去,没有对它产生丝毫影响。
当我下意识地拔出见证之剑挡在薇咲身前时,黑色已经几乎和我脸贴着脸了,我横剑在身侧企图阻拦它,可它却像流水一样——剑怎么能切得断流水呢?黑色完全无视掉了我,径直冲向了我身后——薇咲。
我什么都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色黑色撞向薇咲的腹部,然后带着她在林中穿过。女孩立刻便脸色煞白,她被不可抗力顶撞着飞离地面,几乎是一瞬间便离开我几十米——
我身旁的植被马上便枯莠了。
只是一瞬间,我呆住了,下一秒便拔腿飞奔追过去。会死的,会死的,我的脑中全是消极但无比现实的想法。
薇咲所经过的地方,植物们迅速复苏然后衰败,一开始,我还能看得见刚刚萎嫣的小花,但不久后,目光所及便全部是死寂了。
跟不上的,没可能跟上的。我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即便如此,我的脚步仍是越来越快,我没办法停下,每多一秒,薇咲的生命都会遭到成倍增长的威胁,甚至有可能,有可能在下一秒,我就会失去她。
“啊!——”我大声地吼道,但紧张却没减轻丝毫。
想什么呢?薇咲会没事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掠过了我而只去攻击薇咲?
几乎在我提出问题的一瞬间我便得到了答案。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显而易见到让人绝望。到出都是答案——枯萎的树木花草。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住了。我弯着腰,喘着粗气,大脑一片混乱。我已经被彻底甩掉了,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就这样看着……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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