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依旧是你

　　北京的初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下，轻轻的，软软的，落地后，在无数双鞋的碾压下，化为坚硬的冰壳。一定要将自己变得坚硬一些，才不容易受伤吗？
　　可是，又要怎样变得坚硬，哪怕浑身是刺，无人敢靠近。
　　路灯下，篮球场上仍有几个不畏寒冷的大男孩，争夺一颗平淡无奇的篮球。顾玥看不懂任何一场球赛，尤其不喜欢篮球，在其他女生蜂拥向篮球场，为男生呐喊助威时，她更喜欢躲在教室里，看书，或是刷题。
　　唯一的例外，是在初二那年。
　　体育课下课后，拗不过闺蜜的软磨硬泡加强行拉扯，顾玥陪着她去看男朋友打球。方停下脚步，她的目光恰落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是的，舒宇，正在和闺蜜的男友打球，重点是，还带着墨镜打球。除了想耍帅，顾玥实在想不出，舒宇带着墨镜打球，究竟有何意图。接近篮筐时，少年纵身跃起，额上的汗珠映着白日的光，下一秒，球已入框，女生的欢呼叫好，将主席台播放的音乐淹没。
　　有那么一刻，顾玥似乎感觉到，墨镜之下，一道目光向她投来。回过神，少年仍在球场上，短发轻扬，好似古时纵马奔驰的五陵少年，意气风发。

　　“穿这么少，别又感冒了。”不由分说，连曦将手中的大衣给顾玥披上。
　　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顾玥道：“上回。。。。呵呵呵。。。。纯属意外。”
　　连曦扶额。半月前，这丫头只一件秋衣，一件毛衣，还光着脚，就在宿舍楼前的椅子上躺了一下午。思及此，她重重在顾玥脑门上拍了一下：“神仙也不带你这样折腾的。”
　　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顾玥不语。如果那日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糟蹋自己，身体若是疼痛，心里便不会那么苦了吧。
　　“晚上的读书会，去不去，红楼梦的。”一同走在通向食堂的柏油路上，连曦道。
　　“好。”顾玥点了点头，声音轻若风中的柳絮。
　　“走吧，吃麻辣烫去。”连曦拍了拍顾玥的肩。

　　不过晚上六点，教学楼的走廊上已是处处可见自习的学生。小跑着来到教室，还未站定喘气，意为学姐便迎了上来。
　　“是连曦吗？”学姐的声音很好听，犹如山间潺潺的溪流。她的笑容如白玉兰花般皎洁，却又透着微不可觉的疏离。
　　“嗯。”连曦点了点头，指了指顾玥，：“这是我舍友，也是来参加读书会的。”
　　“快进来吧。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傅，叫言书。”
　　连曦藏在衣袖下的手，紧团成拳，又松开。
　　“曦姐，怎么了？”觉察到连曦的异样，顾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没，认错人了。”连曦摇了摇头。

　　除了舒宇之外，《红楼梦》，是贯穿顾玥一整个中学时期的另一样事物。不过，从来，顾玥的指尖都只在前八十回流连。比起去探究那一群如花美眷最终的因果轮回，她更愿意一遍遍的去回味其中的诗、物、食、戏。也许，正因为知道最终是悲剧，所以才不愿意去看结局吧。后来，对于书中的诗词越来越爱，却愈发不愿意去看续写的后四十回。
　　甚至，顾玥手中的红楼梦，只有前八十回。
　　对此，连曦曾经问过顾玥。彼时，少女只是淡淡道：“很多地方都对不上，比如。。。。。。”比如宝玉根本不可能放下黛玉，更不可能选择与宝钗圆房。
　　顾玥自己也不知，自己对宝玉的坚信从何而来，或许，仅仅只是对这两个玉儿的同情吧。只是，这两个玉儿，哪怕最终无法共同白头，终也是相知相爱过，而自己六年多，追寻的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
　　“去玩雪吗？”青墨道，“现在操场的雪应该比较厚了，咱们去堆个雪人吧。”
　　连曦和剪梧点了点头。顾玥从衣柜中取出手套，没有反对。
　　北方人说，初雪会带来好运，那在初雪中堆个雪人，好运会不会加倍？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几下，见是舒宇的信息，不曾细看，顾玥只发了张落雪的照片，外加五个字：堆雪人，勿扰。
　　这几日养病，还要强颜欢笑的为他提供各种追求女生的建议，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即时她愿意为了他一直这样卑微，他一不曾看见。
　　与此如此，不如，学着放下。
　　橙黄的灯光氤氲着暖意，红色的塑胶跑道已被柔软的白雪覆盖。不远处，青墨已将雪团成了一个小雪球。一时玩心大起，顾玥抓起一把雪，匆匆捏了几下，趁青墨不备，结结实实砸在她身上。
　　青墨愣了下，抖掉身上的雪，手中的雪球飞向笑得开心的顾玥。毫无防备，松软的雪扑簌簌从头上落下，挂在了少女的长发上。若是不能共白头，那能否在同一场雪中，一起任雪，落在发上。
　　呢子大衣上的雪，很快融化，钻入衣中，消失无影。也许，有朝一日，她对舒宇的爱恋，也将会如这雪花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吧。感情，从来是最难以捉摸的事物，古人如此，今人难逃。聪明如爱因斯坦，怕是也难以算出自己爱情的轨迹与走向吧。
　　额前一痛，白色的雪又从头顶落了下来，剪梧贼兮兮冲顾玥比了个v字。
　　回过神，顾玥抓起一团雪扔了过去。
　　于是乎，当时间晚到不得不回宿舍时，少女们的雪人，还是没有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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