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梨

　　肃川连续下了几天雪，南兴这一带已经堆了半米深。

　　刚进教室姜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为是看错了，又走到前门看了看班牌。

　　高一（13）班，没错。

　　她的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个人。开学这么久，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

　　她走过去，停在他身侧，轻声说了句：“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那人抬头，似乎还没清醒，揉了揉眼，刚好对上姜离的视线，轻笑了声，随即开口语气还带些慵懒：“巧了，我也坐这儿。”

　　姜离这才看清那人，许是睡了太久，少年的眼中有些微红，嘴边还挂着笑，全身散发着地痞气息，但确是意外的好看

　　周围一群人闻声转头，想着看热闹，毕竟江川合这主嘴巴碎的很，逮着谁都得嘴贱两句，现在来了个抢位置的，这正合他的意。

　　最后热闹是没看成，见她直接坐到靠窗位置，一句话也没说把书包放下。

　　其实对于姜离来说哪都一样，她不会往这些小事上费太多的时间。

　　只是由于设施问题，窗户关不上，大冷天的还漏风。第一节课她都在哆嗦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是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桌在旁边睡得真香。

　　课间她陪顾漫去厕所，听她说那人有事请假了一周，人的确之前是坐在哪儿的，只是刚好只剩旁边一个座位。并告诫她那人有特异功能，凡事和他做同桌的，成绩至少下降一个等级。

　　她就说怎么今天右眼皮老跳，果然好运气都用在开学了，现在还“喜提”一同桌。

　　她冻了整个下午，旁边那人倒是睡得舒服。

　　放学走前她旁边的大神才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走，走前江川合瞥到桌上的书，封面上写着姜离大名。

　　似乎有些意外，问她：“你就是姜离？”

　　她点了点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小舅舅让我以后放学送你到车站。”

　　小舅舅？
　　林承川？

　　她想起中午她哥和她说过，林承川他表姑家的女儿的表姐的儿子刚好和她同班。就是林承川他侄子江川合？

　　这辈分差得还挺多，说巧也不巧。合着那次太晚回家，姜莱还给她找了个同（保）伴（镖）。

　　她根本就和江川合不熟，可以说今天是第一次见他。现在还要人送她到车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想想都离谱。

　　气氛有些尴尬，她只想着拒绝：“谢谢啊，不用麻烦，我自己一个人就行。况且…”

　　他轻哼声，“你以为我想，到时候你走丢了，我拿什么交代？”

　　“……”

　　果然还是一起到了车站。

　　人依旧很多。本以为他会走，谁知道愣是陪她等了十几分钟，不得不说，看着人模狗样，这人还真挺负责。

　　路上来往的学生很多，人就和她并肩站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准备上车，她叫住他，眼底笑意明显。
　　她看着他，缓缓开口：“谢谢你，江川合。”

　　他顿住，大概是车笛声太大，听得不太真切。

　　笑得还怪好看。

　　姜离上车时，有在车窗上瞄到几帮人，似是和江川合一伙的。其中一个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也没再多看。

　　—

　　付茗看着公交方向，又转头盯着江川合。
　　“看什么呢，看这么入迷？”

　　他被吓一跳，黑着脸瞥他一眼。
　　“看美女。”

　　这话有些似曾相识，见于越也在盯着那个方向，付茗跟傻子一样呆在原地。
　　这俩抽什么风啊？

　　江川合同于越他们混一起的，认识得有好几年。他刚好返校就约着今天在一起吃饭。
　　校门口这条街一到晚上热闹的很，周围的铺子都亮了灯。周记烤串店是这条街招牌，此时早已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学生。付茗早和老板混得熟，给留了个大包间。来前还不忘拍老板的马屁。

　　几人坐下，没过多久包间就已经被烟草熏得够呛。

　　付茗为了活跃气氛，拿起啤酒开吹，觉得不过瘾，还开了瓶白酒，一杯酒下肚，直接趴桌上醉的说胡话。周围人被他这一行为逗笑，都说他是有那胆子，没那酒量。

　　现在又搁那胡言乱语：“小越越啊，你说你……你你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心，白瞎了……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付茗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哥们这么多年，他连女的小手都没牵过，有时候他极度怀疑于越是个基佬。

　　几人没理，付茗说这种话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喝醉酒都会提一嘴，不了解的以为他对于越有什么意思。

　　江川合这平常嘴碎的今天也是极少说什么，乖乖地在一旁啃着烤肉串。

　　“我听说张柏智那孙子蹲监狱里去了？”江川合起初得到这个消息还不太相信，之前早看他不爽，没来得及动手。现在想想他也省了件麻烦事。

　　“阿越搞他进去的，你是不知道……”付茗一提到这个瞬间起劲儿，又一瓶啤酒下肚，还想再说什么，这次干脆醉倒在桌上起不来。

　　意料之中。他早想到是他。

　　于越坐在靠墙角位置，身上的校服端正却满是痞气。
　　江川合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这般放荡，和混社会的没有区别。
　　也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肃川大户人家的种。

　　俩话唠一个醉的副狗样，一个没心情不想说话。
　　同时赵淮宇也看出于越这些天有些心不在焉。

　　饭没吃多少，几人早早就散了。

　　外头又积了一层雪，窗上布满了霜。
　　高楼林立，灯光闪烁。

　　赵淮宇和付茗家住的近，因此送付茗的重任就交予了他。

　　就他那样是扛不走了，干脆一把把他背起。

　　这家伙在人家背上就不老实，醉的糊涂，不停撒娇乱踢，吵着要于越送他回去。

　　赵淮宇有些受不了，朝他腿上揪了下。
　　“你他妈再动，就把你丢这儿。”

　　付茗这才撅着嘴老实下来。

　　就剩于越和江川合两人，气氛有些怪异，沉默了挺久。
　　本来江川合准备走，又被叫住。

　　“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在他印象里，于越不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但又看他一本正经，还是回他了句：“没有”

　　他比于越矮半个头，抬眼还能看到他眸中泛着冷。
　　但明显听到这两个字后，他表情有些微妙变化，嘴角抬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没对象他难道这么开心吗？

　　他冻的发抖，头往领口缩了缩，朝于越挥手后上了2路公交。

　　直到车拐过红绿灯，于越才转身离开。
　　微光下，他的笑意逐渐明显。

　　—

　　姜离这次涨了教训，去学校前特意带了条加厚版围巾，姜莱高中送她的生日礼物，普通的老款风格，那时候就流行这种，但现在看着还有些土。她长得本就清冷，现在戴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她到学校时候还很早，班上基本上没什么人。

　　江川合趴在靠窗的桌上睡觉。里面穿着黑色短袖，外头的校服外套还敞着。和姜离大棉袄形成鲜明对比。

　　她走近，也没问他为什么又换位置。

　　似是听到动静，他起身瞟了她一眼，拉起拉链继续睡。

　　“那个……你要是冷的话，还是我坐里面吧？”姜离看他缩在一团，有些不忍心。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开口：“坐里面睡觉不容易被发现。”

　　？
　　那为什么昨天不坐？
　　他不说她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

　　“你要是心疼我，就把你围巾给我。”他没抬头，像是知道她不会给。

　　姜离看他，小小身板冷的直哆嗦。还在想男生为什么皮厚，大冷天不愿意穿衣服，随后解下围巾递到他跟前。
　　“给你。”

　　他这才抬头，眼前是一条大红色围巾。

　　姜离脸颊两侧被捂的粉嫩。她穿的多，自是不怕冷的。

　　其实学校有装暖气，但基本没开过。除了大考，领导视察以外，都是当个摆设立在墙角。

　　江川合也没管那么多，拿起眼前的东西就往身上披。
　　围巾上还留有她的余温，很温暖。
　　一丝淡香在他鼻尖蔓延开。

　　班上几个男生路过他们这一桌，笑得贱兮兮的，还大着胆子叫江川合小土包。但都被他怼的说不出话。
　　姜离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围巾是她的，但被笑的是他。但明显江川合也没有想要解释。

　　上午的课全是理科，姜离听的云里雾里。从前在江临，她还能勉强跟上节奏，但现在的进度不知道比从前快了多少倍。
　　桌上的演算纸堆了好几张，密密麻麻的全是公式。

　　忽的一只手拿起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好气说：“挺六啊，同桌。”

　　她没理，眼睛直盯着黑板没移过。

　　他也无所谓，把纸揉成一团瞄准垃圾桶比了个投球的动作。
　　纸团顺势进到桶内。

　　就一题的时间，他倒是玩出了很多把戏。

　　和他坐过的人成绩为什么下降一个等级，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铃声响起，姜离算是松了口气。脑子里一团乱麻，物理公式还整齐的留在黑板上。

　　班上倒了一大片人，都是被理科摧残的小白花。

　　身边的人还活力充沛。打开窗户，冲着对面楼喊了声：“付茗！”

　　几乎是瞬间，班里人同时抬头看向他，全都皱着眉。最后无奈，拿他没办法任由这个主胡闹。

　　付茗探头，也喊了声：“江川合！”

　　由于喊声太大，两栋楼近乎四分之一的人都开窗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

　　付茗挥手，示意他看手机，此时江川合手机正好滴了声。

　　付茗：【哈哈笑死我了，你小子脖子上戴的什么玩意儿？真土，你对象给你的？】
　　江川合：【同桌。】
　　付茗：【呦呵，你小子有同桌了？男的女的？好看不？？】
　　江川合：【女的。】

　　江川合犹豫了，转头看姜离，然后缓缓打下三个字。
　　【丑死了。】

　　姜离不知道他目的何在，大概是真的无聊。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很烦人。本来今天就被作业打压得不成人，还得看他闹这么一出。

　　今天放学的早，姜离照常跟着江川合到车站，4路公交准点到，上车前她还不忘和他道谢。

　　到家后，姜莱还在厨房里忙。

　　这几天的菜很普通，每天不是米饭配青菜就是清汤面或者炒面。有时候姜离怀疑她哥就只会做这些。
　　前几天她还抱怨，被他哥回怼：“爱吃不吃。”

　　今天真就离大谱了，清汤面配白米饭。
　　她刚想说什么，嘴巴还张着，话还没出口又被怼回去。
　　“爱吃不吃。”

　　姜离：“……”

　　“晚上我加班，你去外面吃。”

　　好消息突如其来，姜离就差咧嘴笑了，怕表现的太明显，也只好默默点头。
　　“我会找人监督你。”

　　她顿住，“不会是林承川他小侄子吧？”

　　他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他每天中午晚上送我到车站，现在还让他带着我吃饭，这么麻烦别人不太好吧？而且我和他根本就不熟！”
　　确实很麻烦，她哥也是真的放心一个不熟的人。

　　姜莱瞪她：“打过招呼了，不熟也得熟。”

　　“……”
　　姜莱眉眼间和姜离有七分像，但看着却很凶，每次被他盯着总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也不敢反驳。

　　下午科目全文，全是一些不用转脑子的知识点。
　　和中午一样，全体教师开会，提前放学。姜离本来打算做好跑的准备了，又被拉回来。

　　“我小舅舅让我带你去吃饭。”

　　“我一个人就行。”

　　“不是，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啊，你要是走丢了，我拿什么交代？”
　　姜离无奈，只好作罢。

　　校门口小吃街这一带她不熟，从前江临一中门口也有，但也只是来来回回那么几家店。肃川这比那大了好几倍，巷子有五六个，里面全都是小吃，姜离根本看不过来。

　　江川合先是接到一通电话，确认是“周记”后拉过姜离书包。
　　“走，哥哥带你去吃烤肉！”

　　听到烤肉两个字，姜离眼睛瞬间冒光。
　　“好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