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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雪莲果（3）
“然后呢？她怎么样了。”
太极殿里，李银纯扬手将笔落在画卷正中央，几只仙鹤跃然纸上。
殿门外瑞雪积厚，来往道上只有零星的几只脚印，冬日里的阳光穿过云层直下，他忽的想起来一幅画…
在冷宫。
“回皇上，然后那位顾小主将后宫里那些娘娘送到东西都收下了，”李银纯身边那个小奴才年纪不大名叫阿署，模样嫩生生的，跟廖福彩完全是两班人马。
“什么时候准备到冷宫去看看。”李银纯小心翼翼将印章托起来，印上画去。
冷宫？！
这地方可不兴去啊。
阿署和他那几个御膳房的兄弟捎上打杂那几个俊俏宫女们还打算去地道开小灶呢，那儿前通御膳房后连冷宫，要是被皇上发现了可是掉头的大事儿。
他心说不妙，便道：“冷宫偏远阴湿...非常人可待，皇上您风寒刚愈，实在是不宜前去。”
李银纯：？
“你什么时候学着说这些油嘴滑舌话了？”阿署虽年纪不大，但也是李银纯还在当太子时便留在身边侍奉的老人了，要说了解，李银纯也有一定发言权。
按照李银纯了解的，阿署办事确实很老实，但一向嘴笨，说不出来这么官腔的话。
他一定是被廖福彩那家伙带坏了!
“你...”李银纯故作严肃神色，阿署吓得作势就要跪下，连试几次就等李银纯开口说‘大可不必’，但也等了几次膝盖迟迟没有跪下...
皇上今天似乎不太正常。
李银纯不光没有赦免他，反倒是抬手撑起下巴，放任阳光映衬在鼻梁上方，眯起眼睛看好戏，说：“来吧，先跪着。”
“皇上...”
“小署子你可知欺君大罪是要斩头的。”李银纯调笑着单根手指挑起阿署的下巴，那上面嫩得甚至还没来得及生胡子。
阿署可知道皇上这样皮笑肉不笑，若非大喜即是大怒，现在这情况，显然是后者。
“皇上！奴才知道错了...”到底是油嘴滑舌，还是上次出去偷吃被发现了？
没道理啊。
李银纯见阿署吓成这样，双手打颤跪得标标准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便问：“阿署，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按理说应该是越来越了解我，而不是越来越惧怕我。”
他在阿署面前从不称朕。
“奴才...奴才生怕有事瞒了皇上，平白辜负了皇上对奴才的信任。”阿署嘴上这样说着，刚才竟然还想着跟他们出去厮混，去地道里开小灶。
现在这般一吓唬，别说去开小灶了，连御膳房的门，也是不愿进了。
“也罢。”李银纯放了手，越发觉得孤单起来，吩咐道：“就安排在两日之后，不要随行人马，包括你。”
.
顾小怜吃完饭消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方才瞥见冷宫对面楼里，似有异动。
“小主，翠翠有一事想不明白，昨晚…”翠烟跟在顾小怜身后，小女孩子爱美，哪怕是在冷宫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跟着收拾前收拾后，把落在在地上的盒子一个一个叠好等各宫里的太监上门来取，又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偏着小脑瓜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对劲，接着问：“昨晚是三日之后，今日便是两日之后，小主真这般笃定，皇上会来冷宫？”
顾小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反倒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棍，看起来还挺结实，二话不说，交给正跟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翠翠，庄严神圣道：“翠翠，我交给你个任务，你要是帮我办成了，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
小翠烟一把接过木棍，仰起头来，自信道：“小主你说，办不成算我输。”
“你瞧对面那楼上，门口都结蜘蛛网了，里面铁定是没人了，但那门口开了好香的腊梅花。”顾小怜边说边往对面走，小翠烟也没拦着，毕竟住在冷宫一整年，除了她俩主仆二人，没见着什么其他人。
顾小怜走在翠烟前面，双手背在身后，素锦的罗裙边上沾了一圈雪，冷宫里堆了很多各宫里不要的杂物，整个外院里又灰又破败。
其他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物的树也已经掉光了叶子，就靠近着那栋楼。
她要是没记错，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那里边应该是有个人的，况且...
她手里还有能帮助皇上改变畸形审美的东西。
可惜她死的太早了，具体是什么时候，顾小怜不知道。
赶在皇上来冷宫之前，顾小怜决定先进去一探究竟。
“翠翠，你就在楼下，用木棍应该是够得着的。”顾小怜顺手从旁边柴火堆里找了个小木盆递给她，“只要选花瓣完整的往里进，装满整个木盆就算完成~”
翠烟年纪小，好动。
正是下午，冷宫外院风不大，但雪还是簌簌的下个不停，昨天下午听路过的太监说今年冬天冷得出奇。
就这些个下雪的日子，光是皇宫里面就已经冻死了好多人，民间更甚。
其实想也想得到，她家小主以前最是努力减肥的，现在为了活命，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在活命面前，争宠变瘦出宫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翠翠弯腰拾起木棍，将木盆端端正正摆在腊梅树下，见顾小怜一个人已经大步向前往楼梯口走，心里放心不下，便冲着她喊：“小主，你上去要多加小心一点，我就在楼下守着，有什么不对劲唤我一声就行。”
.
一阵冷风呼啸而至，楼梯口的树叶卷成一团，门口的蜘蛛网摇摇欲坠，顾小怜抬手挡住眼睛以防沙子吹进眼里。
还来不及伸手推门，那看起来已经锈了不下八百年的门缓缓开了——
旷然而至的一束冬阳灰白冷旧，寥寥间只剩下在冷风中飞舞的扬尘，屋内布满灰尘摆设陈旧，看起来久无人居住，顾小怜不敢高声喧哗，只提起素裙准备迈脚进屋。
四周死气沉沉的看起来实在是心慌，顾小怜慢慢靠近屋内正堂，不愧是冷宫，正堂里什么饰画都没有。
“尔来所谓何事。”
空旷的房间兀来一声，顾小怜被吓了一大跳。
“娘娘，”顾小怜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只听说话这人声音老沉，像是个年迈的女人，她也分辨不出声音到底从哪里来，“小女顾小怜，住在冷宫东屋。听闻娘娘此处有异动，前来解惑。”
顾小怜冲着正堂处的座椅回答道。
“小事，小事。”说话间的声音，顾小怜甚至能听到那老妇呵呵冷笑，缓声道，“我早已时日不多，你恐怕...是前来取画的吧。”
“不，”顾小怜看着正堂座椅，欠了欠身，“小女闲来无事做了些解闷吃的糕点，若您不嫌弃，我待会儿给您送来。”
“你且随意哟——”那老妇说完，整个屋内响起一阵尖锐的歌声，顾小怜只听请一句：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夕阳渐渐落山，透过门口的腊梅花树，一阵风窜进屋内，搅起了屋内的扬尘，末了绕着正堂的座椅打转，也迷进了顾小怜的眼。
再等顾小怜睁开眼，她竟又站回了大门口，门口的蜘蛛网纹丝未动，而大门上依旧挂着那把锈了八百年的铁锁，只是那门再没有凭空打开。
“小主！小主！我装满了！”小翠烟见顾小怜一直站在那楼上，空对着大门不动，还以为是受了什么惊吓，举起木杆对着那梅花树便是几下，好死不死还是撞下来不少腊梅花，慌忙几下捡完了事。
顾小怜盯着屋内丝毫未变的摆设出神，被小翠烟几声唤回了思绪，这才转过头，心中莫不是觉得又惊又喜，冲着小翠烟便道：“翠翠，你把花端进屋去淘水洗净沥干，等我下来。”
小翠烟闻声爽快应了话，端着腊梅花就进了屋。
顾小怜站在楼上，从这里往下看，隐约能窥见冷宫外面的景色，一样的朱红色高墙，往来过路很少有太监宫女们，哪怕是从冷宫门口过，也都是弯腰低着头专心提着饭食不敢东张西望。
.
“我只演示一遍，你可看仔细喽！”顾小怜洗净手，站在翠翠事先擦干净的菜板前。
将今天淑美人宫里送来的紫薯去皮切块，又抽出昨晚从地窖里毛来没用完的铁棍山药毫无新意一样的操作，下面将压力交到小翠烟这边——
小翠烟将切成块的紫薯和山药混合在一起蒸进锅里。
没什么压力，她只是个打杂的。
让我们接着来看顾小厨娘的精湛手法：
顾小怜打开糯米粉盒，用木勺挖出几勺放进锅里，小火炒熟。
短短几分钟，紫薯已经蒸熟了，顾小怜将紫薯压成泥，又把西域进贡上来的羊奶倒进去加湿，手里抹上油，把紫薯搓成半大不小的小球，她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小翠烟看的眼花缭乱的。
“哎小主！等等！”翠翠见顾小怜一直抓着紫薯折腾，又看看旁边还热气直冒的山药：“那这山药怎么办？”
顾小怜从不知道是那个宫里送来的盒子里抽出做糕点的模具，手指往山药上一摁，得逞地说：“当然是交给你了，翠大厨。”
翠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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